番外
邵磊&喬麥（上）
邵磊將她胳膊一抓，說：「走吧。」
喬麥下班，推開門便聞到一股食物的濃香，餐桌上放著外賣的紙袋，熟悉的那家燒烤店的logo，不用猜也知道是邵磊來了。
「我開車過來的。」
最後她說：你相信生日願望這種事嗎？
和他坐在後座，挨得不算近也不算遠。喬麥覺得邵磊好像在看自己，忍耐了一下，到底還是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我說：那你也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你不看完嗎？」
邵磊和喬麥、楊銘一個車，送他倆回去。其實有楊銘一起走，是安的。邵磊執意送，喬麥也沒有拒絕。
「你就說去不去吧。」
吃過飯，服務員撤過杯盤，蛋糕被端了上來。
喬父重新坐下，手掌在褲腿上擦了擦，覺得這樣辭舊迎新的時候，總要互相說一下來年規劃此才好，就訥訥地問：「小麥你交男朋友了嗎？」
意識到自己喜歡小屁孩兒以後，我發現自己過去的經驗都成了負資產，小屁孩兒跟我過去交往的女生都不一樣。
喬麥偏頭靠著座椅，睡著的時候，嘴唇是微微張開的。像個不設防的小孩兒。他只是看著她，看得認真，並沒有將她的腦袋扳過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喬麥笑了笑，搖頭，把紅包揣進自己厚外套的口袋裡，「……我會認真找的。」
「要對號入座。」
喬父是高中物理老師，人很沉悶，不太會體貼人，也不懂什麼浪漫。可能這就是媽媽跟他離婚的原因吧，喬麥有時候不大甘心地想。
我以為自己關注了一個情感答主；
一見到她，就露出總顯得有幾分賤兮兮的笑容。
喬麥是很怕冷的人，在外面稍微待一會兒腳就開始失去知覺，而後身發涼，穿多厚的衣服也沒用處。
［法律是我的女神］
躺在床上也睡不著，把之前那個問答翻出來。
她什麼都小小的，臉小小的，嘴巴小小的，手小小的。
於是乾脆眼一閉，把這段沒頭沒腦的答案一貼，關了網頁。
如果不是高中時生了一場病休學半年耽誤了學習，喬麥極有可能繼續學理科，並且走上物理研究的道路。
喬麥家在老城區，兩室一廳的老房子，只和父親兩個人住。
清楚意識到這一點是在冬天，我們所在的城市下了一場很小的雪。我跟小屁孩兒在外面吃飯，吃完出來，她「哇」的一聲，像顆飽滿的小炮/彈一樣衝出去。
她從大三起就喜歡我兄弟這事兒，就是室友告訴我的。
很老一家商廈里的餐廳，邵磊定了一間包廂請大家吃飯。他這種朋友遍天下的人，重要節日卻幾乎只和最和_圖_書好的朋友過。
小屁孩個頭很小，站直了可能頭頂只到我胸口。不誇張的說，我覺得自己單手就能將她拎起來。
［法律是我的女神］
或許心也是小小的，這些年只容下了一個人。
喬麥工作一整天，吃過東西之後血糖升高，在暖氣充足的放映廳里，沒多久就開始犯困。
邵磊穿挺寬鬆一件羽絨服，脫下來直接往她頭頂上一扔，兜著一陣洗滌劑香味的氣息。
「你明天不上班啊。」
她可能受了父親的影響，骨子裡沉悶、求穩、不敢變通。
喬麥好尷尬，有些坐不住了，小聲地說：「……我們走吧。」
她立即就別過頭，說：「……今天晚上的餐廳挺好吃的。」
她搖了一下頭，又點了一下頭。
邵磊笑著聽他說，目光轉過去的時候，總會看見夾在網格板上的照片，三人合影，傅聿城的手和楊銘的手搭在喬麥的肩膀上。
小屁孩兒有個室友，也和她認識很久。我為了跟小屁孩兒搞好關係，經常去他們合租的地方蹭吃蹭喝。
邵磊急忙笑說：「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我買的是三人份，你不吃得剩下。」
喬麥說：「你不要總是過來，我都要胖死了。」
邵磊笑著，「小喬，要不要去看電影啊。」
「明明比較像你。」認識久了之後，她漸漸不會再對邵磊的每一句玩笑話都較真了。
邵磊探出頭，喊她「小屁孩兒」，笑說：「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邵磊駁斥過她的觀點，認為並不存在「帥而不自知」這件事。長相好看的人，生來受讚譽和優待，得多傻缺的人，才能在被諸多愛意猛烈表白之後仍不自知？所以只有「帥而在乎」和「帥而不在乎」。
小屁孩兒不經逗, 一點不像人工智慧，甚至氣性很大，很多時候不按常理出牌，反倒搞得我有些左支右絀。
喬麥放下手裡的烤玉米。
到這兒，邵磊來了一個電話，等接完再回到電腦前，覺得自己寫的東西矯情得不行，想刪了，又收回按在cbook鍵盤上「delete」鍵的手。
我當時的心情就是，哦嚯，完了。實話說我很難體會喜歡一個人超過一年是什麼感覺，更別提六年、七年，擱婚姻里都開始「癢」了。我談過的女朋友，超過半年的都少。
「那說明哥人格層次豐富，僅僅認識半年，不足以讓你窺探到我的貌。」
喬麥被一句「見不到你」炸得小小地懵了一下，低聲說：「你不是朋友很多嗎？」
喬麥不會說話了，一下一下擦著桌面。
睡覺之前，邵磊換手機打開這個問答社區的app，看到有關注他的粉絲在回答後面評論：
他習慣性地m.hｅtuｂｏoｋ.cｏｍ.coｍ打下「謝邀」，才想起沒人邀他。刪掉這兩字, 另起一行。
她覺得自己是不敢的。
爆米花桶歪了，撒出來一些，邵磊將桶一扶，拿過來放在旁邊的空位上。
他這大半年持續不斷的騷擾功不可沒。
「……我本來也沒有要深度了解你的打算。」
喬麥被遮住視線，剛要把衣服扯下來，手臂被人捉住，人在黑暗中失衡地往前倒去，倒在一個懷抱之中。
她是我好哥們兒的學妹, 一個沒有哪一個點是長在我興趣範圍內的小屁孩。
他好像故意擠著她，使她動作的時候手肘總要不自覺地碰到他的手臂。
因為我那位好哥們兒，真的是個很優秀的人。
邵磊打開某個問答類的社區, 準備在一個問題下面撰寫答案：和最好的朋友成了情敵是怎樣一種體驗。
石召陽
她敢去喜歡一個可能交過的女朋友能把十二星座都湊齊的男人嗎？
世界上大多數生日蛋糕的最終下場就是被用來糊臉，喬麥本來以為今天這個能逃脫宿命，直到梁芙抓了一把，抹在傅聿城頭上，而傅聿城萬萬不會對自己老婆下手，便將火力對準了邵磊。
石召陽
話音剛落，她感覺到邵磊立即收回了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臂，連帶著讓她覺得緊張的氣場一併消失。邵磊將身體擺正，招呼起唯一落單的楊銘。他們聊了起來。
過年的氛圍，也總是不那麼活躍。
小屁孩兒跟他認識有六七年了。我知道小屁孩兒喜歡過我哥們兒，但是不知道他們認識多久，她就喜歡了多久。
我覺得小屁孩很好玩，那一陣總過去找她吃飯。其實我和她的律所隔得也不算近，下班的時間路上堵車，我甚至放棄了開車去擠相對準時的地鐵。
邵磊的生日在二月份，剛過完年沒多久。
她慌得不行，伸手胡亂地去推，手指被人攥住。兩隻手，被他一隻手就給扣牢了。
邵磊在社區上的用戶名是「石召陽」，平常只回答法律相關的問題，不知不覺間積累起小几萬的粉絲。
喬麥愣了一下。
石召陽
回到家，邵磊把評論匆匆瀏覽一遍，被善始善終的責任心驅使著，繼續更新那個答案。
「也不是任何故事都有結局。」
父女兩人坐在沙發上看春晚，沒一會兒喬父進屋去拿了一個紅包出來。他上了年紀沒法熬夜，怕自己等會看著看著就睡過去。
現在呢？
如今這社區早就不復當年硬核科普的氛圍，毒雞湯和吹牛逼齊飛，動不動「人在美國剛下飛機」，任何回答都要先來一段故事。
邵磊打個車，回到父母家裡。
小屁孩說：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和_圖_書
她可能是拿得起卻放不下的人。
沒客氣地接了，再回過去一封，說「新年快樂」，發過去一個權律二的表情包。這表情都是跟邵磊聊天的時候從他那裡存的。
她圍巾圍得很高，遮住半張臉，臉小得一個巴掌能罩嚴實。
或許，邵磊是第三個她比較親近的男性，信任到敢大半夜跟他去看夜場電影。
將人送回到小區。
和小屁孩認識很早，但熟悉起來卻是在今年夏天。我驚訝于現在還有她這樣一板一眼像是拿代碼寫出來的人工智慧一樣的女孩兒, 忍不住想逗她。
他們看的是一部快要下映的好萊塢大片，整場零零星星四五個觀眾。電影開始還沒到十分鐘，前面一堆情侶就抱著啃咬了起來，緊接許多意味不明的聲音。
吃完了大家齊心協力收拾桌子，楊銘把垃圾送去門口，喬麥抽紙巾擦桌子。
開戰之後場混亂，喬麥被邵磊護著，只頭髮和臉上沾了一點兒。去洗手間拿紙巾打濕草草擦過，仍有一股黏膩的油感。
「……外面很冷。」她知道自己語氣一點也不堅定。
車到了，喬麥打聲招呼要走，邵磊也跟著下了車，「楊學長，我跟小喬說兩句話，一會兒就放她上去。」
喬麥的認知里，帥哥是要不動聲色的，是帥而不自知的。
她回微信消息給他：什麼事？
她仰頭去接天上飄散的稀薄雪花，我看著她，很奇怪最早的時候為什麼不覺得她漂亮。她明明，超絕漂亮。
她那天穿一件白色的棉服，米色的圍巾，沒圍好，跑的時候那圍巾散了，飄出去一截。
所以邵磊這不知道有沒有後續，且壓根還沒說到重點的答案，居然也不少人點了贊同。
邵磊點開自己的答案，把最近的動態更新到回答里。
洗過澡回到卧室，她爬進自己的小床，摸過手機一看，有個未接來電，是邵磊打來的。
喝了酒，又吹了風，這會兒腦袋痛得厲害。但他還是配合，吃了邵媽媽做的麵條才去洗澡睡覺。
「那你還吃。」
電影院人很少，出沒的大多是情侶。
當有一次我被晚高峰的人潮擠得不拉扶手也能穩穩站立的時候，我開始思考同事說的那句話。我覺得他是對的，我可能確實有點兒喜歡上小屁孩了。
喬麥今天穿著一條絨裙，為了好看，只穿了一條打底的襪子。靴子里只有淺淺一層絨，一下車就覺得冷，凍得她縮了一下肩膀。
喬麥覺得，照這樣說，邵磊應該是「帥而不在乎」，他要是在乎的話，就不會這樣笑了。讓人想打他。
過去喜歡傅聿城，是受他身上那種麋鹿行於左而目不瞬的沉穩ｗww.hｅｔuboｏk.ｃｏｍ.cｏm氣質吸引。但害怕變動，她從來沒有對他挑明過心意，至今也覺得這是一個正確的抉擇。
「學長好像不喜歡這種玩笑。」
喬麥笑著掂了掂，很厚，「爸，謝謝你。」
邵磊買了一桶爆米花，也不管她抗議剛剛吃過夜宵一點也不餓。
和好之後的傅聿城和梁芙像一對連體嬰，因為聽說這舊大廈的安保不是特別好，梁芙去洗手間他都要跟著。
私信里甚至有女的想同他約/炮，問他要聯繫方式。
「加起來快一百多的票，別浪費錢了。」邵磊笑著，指了指前面，「要不往前坐兩排？」
「這種話不像是你會說的。」
喬麥捧著菜單，認真研究菜式。邵磊湊過來點著一道菜說：「你看這像不像你。」
喬麥醒來的時候，電影只剩下二十分鐘了，她打著呵欠道歉。
她能體味到一種細微的惆悵，好像蝸牛把自己藏進殼裡，但有時候也渴望爬到被烈日照射的樹尖上去看一看天空。
小屁孩兒好像跟嚇傻了一樣，半天沒說話。
「小喬，知道我今天吹蠟燭之前許了什麼願望嗎？」
喬麥疑惑地抬腕看手錶，懷疑自己對時間的理解是不是出了偏差，「……十一點？」
她會把我的玩笑當真, 比如在車上的時候拌嘴，我讓她下車，她真的敢去拉車門；吃面的時候眼鏡漫上霧氣, 她摘下眼鏡，我誇她不戴眼鏡好看, 她立馬就又把眼鏡戴上，寧願「瞎」著吃完一碗面；我有時候怒路症發作，針對別我車的女司機發表了幾句意見, 隔天她就整理出來交通事故中肇事司機男女比例，力證我的言論是性別歧視。
在他看來，父親是很好的人。她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離婚了，父親笨手笨腳地幫她**蛋羹，然後在那張小小的餐桌上，給她講那些物理學家的故事。
當我這麼跟同事形容的時候，同事說, 你叫她小屁孩，就說明你已經對她產生相當程度的興趣。
我當然不相信。但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不靈呢。
喬麥晚出晚歸的經歷並不多，多數時候是跟傅聿城和楊銘一塊兒去旁邊的酒吧喝酒。她酒量也不大好，低度的雞尾酒，一晚上也喝不完，就這樣也會上臉。
喬麥覺得自己可能是唯一不排斥相親的現代年輕人，能夠遇到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走入一段安定的婚姻，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
邵磊的回復是一封紅包。
［法律是我的女神］
邵磊沒接紅包，她看到「正在輸入」轉了好久，以為是好長一段話，最後發過來的也只有「新年快樂」四個字。
她迎著寒風，踱了幾下腳，說句「再見」，把車門一關，飛快往前跑。
那是一道豬頭肉，完整一個豬頭，圖片是經過處理之後的色澤焦黃，有些和_圖_書失真。
室友跟我說，小屁孩兒有支鋼筆，大四生日那年我兄弟送的。鋼筆她用了這麼多年，找個老工匠修了再修，直到今年春天出去旅遊的時候弄丟了。
「冷？」
「但是？」
邵磊難得沒有繼續跟她互懟，只是提醒她注意影廳進門的階梯。
「一會兒吃蛋糕，你跟我一起去糊傅聿城的臉好不好？」
「我送你回來。」邵磊笑說，「馬上要過年了，我也見不到你。不然你告訴我你家住哪兒，春節的時候我帶你去看電影。你選吧。」
「又沒人管。」說著，抓著她胳膊，將人提起來。
猛|男落淚；
電影持續緊張節奏，反而看得人精神疲憊。
楊銘招個手就走了。
邵磊將車裡空調打到最高，轉頭看她一眼。
楊銘也出來，在餐桌對面坐下。
可能因為他這人在文學上有那麼一丁點兒造詣，那個矯情的答案很多人點了贊同，給他贊出了好幾千粉，比他兢兢業業發乾貨內容一年漲得還多。
我問她：知道我今天吹蠟燭之前許了什麼願望嗎？我希望你做我女朋友。
她覺得那道視線是有溫度的。
「沒有。但是……」
雖然他只是單方面地將某人當成了情敵，但他覺得自己的這個情況也不算強答。
我是來催更的……
我當然不會承認。
「看完就一點鐘了。」
邵磊嗓音慵困地笑了聲，「喜歡下回再帶你去吃。」
邵磊笑著：「他們又不是你。」
自夏天傅聿城和梁芙和好之後，傅聿城住的房子空出來，喬麥那時候跟合租的室友鬧了一點矛盾，就接了轉租。
有邵磊在的地方永遠不會冷場，楊銘這種沉悶的單身宅男也能被調動得滔滔不絕。
今天趁著過生日，跟小屁孩兒表白，被拒絕了。
邵媽媽一開門，驚道：「你怎麼穿這麼少？外套呢？」
邵磊站著，一手撐著桌沿，低頭望著喬麥，看見小巧的鼻子，長而卷翹的睫毛，以及靠近眼角的部分有一顆小小的痣。
邵磊拆開包裝，錫紙烤茄、各類烤串、拳頭大的扇貝……鋪滿一桌。冰箱里有楊銘常年囤積的啤酒，湊一起就是一頓高熱量的夜宵。
邵磊長相是能分在出類拔萃這一掛裏面的，濃眉大眼，分明是很正派的面容，只是他笑起來總顯得有點壞，嚴重拖累他的顏值。
楊銘的房間里傳來對話聲，喬麥喊了一聲，邵磊便走出來。他的棉服放在沙發上，只穿一件白色的羊絨毛衣。
別說，這文筆能值千字二十，投情感類公眾號吧；
夜半的寒風似乎又冷了幾分，邵磊也不準備下車，一手撐在玻璃窗上，看著喬麥將圍巾掖好，深吸一口氣，似終於做足準備，才將車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