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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慶之創辦鴻賓樓的時候，就是當時的景泰東家授意，馬慶之本來就是山河印的人。

他抬起頭，想求人幫忙救救小武，於是他在塵煙落下之後，看到了那一群身穿黑色錦衣的廷尉。

他看向麻子午，緩緩吐出一口氣。

半個時辰之後，慶園。

曹獵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不然的話，我會不會變成和你們一樣的人？」

「我不知道。」

沒有幾個人知道，麻子午這樣的人，居然也有過命交情的朋友，雖然刀釵和他差了四十歲。

幾個女人和孩子先後被殺，這讓麻子午絕望。

張湯沉默片刻，轉身邁步出門，出門后他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有些遺憾：「真的是……太便宜你了。」

看著這個孩子，莫名其妙的他腦海里就出現了他第一次殺人時候的畫面。

可是他的那些徒子徒孫們，喝多了之後就難免會有人說漏嘴，難免會有人吹噓說，我們老祖宗要給黎三州一點顏色看看。

矮子說……窮怕了。

「好在……我那時候真的懶。」

麻子午也起身：「他不會有恨的。」

麻子午看過他的刀法之後對他說，我有一個想法，你若是答應我，我就捧你起來，捧的很高，捧到你和我在潦煬城裡可以平起平坐的那麼高。

他依稀看到個身影在自己身前閃了一下，沒有絲毫猶豫，馬慶之一刀劈落。

他甚至依稀看到了，他培養出來的最惡的小武，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來，一邊往他嘴裏塞這些手指一邊獰笑著說道：「老東西……你早就該讓位了，你為什麼不肯主動些？」

「小武是乾淨的，乾乾淨淨的。」

那隻手鬆開，馬慶之的屍體掉落在地上，然後他手裡和*圖*書的刀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可是後來，據說是動手殺張挺的人被滅門，然後這件事才算過去。

麻子午低下頭看著杯子里的熱茶說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我把他當做自己的孫子了吧。」

良久之後，張湯問他：「你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讓自己身邊有一個乾乾淨淨的小武，為什麼會把他培養成一個忠義之人？又為什麼會願意拋掉自己這麼多年的積累，給他換一個前程？」

坐在他面前的張湯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八十歲的麻子午抓著小武的衣服把他往外拖拽，還有碎裂的樓板不斷掉落，一老一少，看起來如此狼狽。

那一年，快六十歲的麻子午出潦煬城辦事，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個身材很矮的年輕人。

這個窮凶極惡的老人，在這一刻無助的呼喚著。

他最終還是收下了小武，找最好的人教他練刀……這最好的人，自然就是刀釵。

麻子午說。

麻子午拼盡全力的翻身躲開，看小武的時候，這個年輕人的眼睛都開始變得迷離起來。

馬慶之沒回答，因為不能說。

塵煙散盡。

啪的一聲輕響，馬慶之感覺腳上一緊，低頭看了看，於是就看到一隻手穿透了地板抓住了他的腳踝。

下一息，轟的一聲，二樓的地板整個都被什麼力量給擊碎了似的，開始大面積的坍塌。

麻子午看向面前的人，語氣有些哀求的意味。

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跪在他面前求他說，求求你不要殺我，我保證不會找你報仇的。

那一刻，臉色慘白的麻子午，在看著小武的時候，曾經他說過的這些話，在他腦海里一和_圖_書遍一遍的出現。

沒等他有任何反應，就被人直接隔著地板拽了下來，二樓的地板碎裂，馬慶之消失在洞口。

「我怎麼能留下你呢？我不敢看著你長大，我不敢看著你變得比我強壯，我害怕有一天你也會切掉我所有的手指塞進我嘴裏，殺我之前還要逼著我都吃下去。」

十年前，就是在這家鴻賓樓，麻子午和徒子徒孫們喝酒的時候，想要給新來的景泰東家黎三州一點下馬威。

然後他才看清楚，被他砍中的人居然是已經死了的李春風。

如此大的幅度，可想而知脖子應該是已經斷的透透的了。

在這些廷尉的前邊，有一個一身白衣的中年男人負手而立，這個人身前倒著死了的馬慶之，身後倒著沒死但已經昏迷的黎三州。

黎三州傷口被勒住後過了一會兒，總算是看起來沒有那麼多血流出來，而得意，讓他的臉色也恢復了幾分血色。

麻子午笑了笑，沒回答，反問了一句：「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真的教一個乾淨的孩子？」

張湯沉默了許久，起身：「我會考慮，但我不知道他的恨會有多重，一個太乾淨的人，被什麼塗黑的時候，會很快。」

於是，他想著一定要收養一個孩子，把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讓他變成這潦煬城裡最大的惡人。

「我前三十年拿命換錢，后二十年逢人便拜點頭哈腰，這才有了我現在可以讓人為我賣命的資格，可以讓其他人逢我便拜對我點頭哈腰，我十歲開始行走江湖，這些人都是我過去四十年積累下的人脈，我憑什麼給你？」

麻子午回答說，我是。

但是馬慶之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不會讓麻子午猜到是和圖書他向黎三州告密的。

答案是……

「幫幫我吧，你們誰來幫幫我吧……」

還有就是，那時候的山河印，太可怕。

矮子問，那我可以為你賣命嗎？我很能打，我的刀很快，沒幾個人接得住。

這兩個無惡不作的人，殺人無數的人，對視笑了笑。

謝井然看向馬慶之，這個在潦煬城裡做了至少二十年老四的人，已經提著刀走到麻子午身前。

這一次，他又贏了。

再過了一天，刀釵帶著人去慶園討要一個說法，麻子午親自見了他，當時兩個人說了些什麼誰也不知道。

麻子午此時哪裡還像是那個跺跺腳就能讓潦煬城顫三顫的暗道大豪，更像是一個尋常之極的無助老人。

一連三問。

年輕人攔住他的馬車，問……你是有錢人嗎？

麻子午沉默了許久，搖頭。

到了他快六十歲的時候，他終於成了這潦煬城裡暗道勢力人人懼怕麻爺，他希望還來得及。

他端著茶杯，兩手端著，可是杯子還是在劇烈的顫抖著，茶水都抖了出來。

沒有一個女人懷上他的孩子，他想著，大概這就是天意了……

麻子午還在一聲一聲呼喊著小武的名字，希望這個孩子不要睡過去。

此時此刻，麻子午看向張湯哀求道：「求求你了大人，給他一條路吧。」

他把一個喝多了的人送到了刀釵的賭場，在賭場上，這個喝多了的人又和另外一個人提起慶園要對付景泰的事。

抱著小武的麻子午使勁兒晃了晃腦袋，想讓這些話從自己腦袋裡滾出去。

麻子午問，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你要為別人賣命？

他建造慶園，找來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想盡辦法去求葯，讓自己恢復幾和*圖*書分雄風。

他知道，也猜到，可是避不了躲不開。

他說。

也許不能算是過命的矯情，只是最堅固的合作關係。

他這樣的人啊，哪裡敢有妻兒，他不是沒有過，在潦煬城裡他悄悄的和幾個女人先後生過孩子，那時候他地位還不算那麼高，他知道自己這樣的人，仇家若知道他已有妻兒，那麼就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妻兒。

可是他不行。

這潦煬城裡，哪一天沒有罪惡。

於是，第二天，潦煬城裡來了一位快刀，從潦煬城的西門殺到了東門，無人可敵。

然而當有人把還在襁褓之中的小武遞到他面前的時候，麻子午卻害怕了。

煙塵很重，像是大霧瀰漫。

這個已經失去了所有氣勢的無惡不作的老人，看向張湯，眼神里有些迷茫，也有些恐懼。

身負重傷的小武還是在第一時間衝過去抱住了麻子午，兩個人從二樓跌落下來，小武拼盡全力翻身，他被砸在下邊，劇痛之下又噴了一口血。

不過也有人說，張挺上馬車之前就被人灌多了酒，所以才會反應不過來。

因為這件事，麻子午下令把那個喝醉了的傢伙滿門都殺了，一個都沒留。

「這個世上的人啊，都是那麼虛偽，沒有人會把自己的本來面目輕易露出來，也沒有人會讓自己的秘密那麼快被人猜到……就像我不知道你和刀釵的關係，你不知道我和馬慶之的關係。」

下一息，李春風的屍體朝著他撲過來，在那個瞬間，馬慶之還錯覺已經死去的李春風朝著他詭異的笑了笑。

手在李春風屍體後邊伸過來，一把掐住了馬慶之的脖子，五指發力來回擺了兩下，看似毫不費力，可是這兩下，馬慶之的腦袋就分別在和*圖*書他自己的肩膀左右各撞了一下。

這個人，就是當時燕子樓的掌柜張挺，再後來，一個夜裡，不少慶園的弟子被人闖進家門屠殺，一夜死了近千人。

就像是他十年前初來潦煬城的時候，他就知道怎麼才能贏，怎麼才能讓潦煬城裡的人對他只有敬畏。

十幾年後的一天，看著小武在練刀，刀釵忍不住問麻子午：「為什麼你會養出來這麼乾淨的一個孩子？」

麻子午那樣小心謹慎的一個人，當然不會當著馬慶之的面說這些。

然後取出一個藥瓶，扒開塞子，藥瓶對著嘴，把裡邊的毒藥全都倒了進去。

噗的一聲，這一刀精準的命中，刀砍在那人的肩膀上，還切開了半截脖子。

麻子午看著馬慶之問：「這些年，我開出的條件都沒有打動過你？」

馬慶之掉下來的時候儘力保持著平衡，他知道樓下一定危機重重，這是他的鴻賓樓，在他的地盤，卻毫無察覺的被人潛入進來，到了一樓他的手下居然都沒有示警。

情急之下，馬慶之一腳將李春風的屍體踹開，然後他看到了一隻手。

這個畫面，把麻子午嚇得汗流浹背。

「我是自己死的，和大人無關，和廷尉軍無關。」

打動過，可是如果我幫你對付景泰的話，以你的為人，除掉景泰之後下一個就會除掉我。

另外一間屋子裡，曹獵坐在那看著面前被掛在牆上的兩個人，忽然笑了。

這些話消失了那麼一回兒，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番話出現在腦海里，聲音同樣那麼大，那麼刺耳。

又過了一天，燕子樓的掌柜張挺出門辦事，拉車的馬不知道為什麼就驚了，馬車翻倒，一輛對面過來的馬車正好軋過張挺的腦袋，人當場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