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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斯華年輕聲說著，放下了手機。

哪怕是他們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恢復了理智，再見到我的時候，也可能會有應激反應。

只是在榮家人走後，斯華年再次推開了榮陶陶的房門。

堅強如榮陶陶，也有那一瞬間想要放棄，想要徹底解脫。

它已然變成了助紂為虐的兇手，確保南誠的種種極刑，能肆意的施加在榮陶陶身上，讓他活著、並且清晰的感受一切……

人，大抵如此。

榮陶陶如此瘋狂舉動的唯一目的，就是遠離身後的劊子手。

「既然你不願意提及經歷……」斯華年扭頭看著窗前佇立的榮陶陶，看著他的側臉，「然後呢？你還得到了什麼？」

斯華年：「我一直陪著他，他剛才恨不得殺了我。」

斯華年站在門口，內心陷入了掙扎。

「呵。」斯華年一聲輕笑，這笑聲並不譏諷，而是有些無奈、甚至有些酸楚。

她可不是一直站在這裏的，而是從床邊的椅子上，默默退到這裏的。

在榮陶陶仇恨她，與榮陶陶脆弱哭泣之間，如果非要斯華年選一個，她反而更願意接受他那仇恨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純憑意識支撐著毫無知覺的身體，艱難的向外趴著，一頭栽下了懸崖……

霎時間。

每一寸血肉，都在南誠的手裡反覆攪碎、反覆重塑。

榮陶陶有很多蓮花，有很多情緒，但哪怕他有千張面孔，脆弱這種情緒也不在選項列表裡。

這就是榮陶陶內心最為真實的想法。

接下來的一幕給了她清晰的答案，因為榮陶陶並沒有壓抑情緒、隱瞞行為，他的哭聲反而越來越大，越來越凄慘。

「媽媽！」葉南溪一聲驚呼，她三步並兩步，急忙向前竄來，抱起了母親的身體。

在淬鍊骨骼這一環節中，南誠時刻警惕著，也會隨時終止施法，以確保目標性命無憂。

榮陶陶被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徹徹底底的碾碎重塑了……

也許旁人不知道，但我卻在這個房間和-圖-書里，親眼看著你受苦受難了一個多月。

女孩急忙問道：「斯教接近陶陶了？」

「要不……要不我還是死在這裏吧。也許南姨會失手，讓我於此長眠……」

這期間，他們想要給夭蓮陶開一下霜寂，安撫一下孩子的心神。但是與星燭軍方面溝通之後，眾人便放棄了這一想法，因為他們想到的，南誠那邊已經派人在做了。

榮陶陶沉默半晌，開口道：「謝謝，斯教。」

面對如此一幕，斯華年的心中只有一種合理解釋：榮陶陶瘋了。

或者，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宣洩自己的情緒了。

似乎沒什麼變化，只是更安靜了一些。

榮陶陶不僅輕易的打破了15天的記錄，甚至還將這一記錄翻了一番。

葉南溪面色遲疑：「可是……可是我們不是在幫淘淘么？」

更別提，其他人只經歷了兩個階段，而榮陶陶接受了全程。」

看著窗前榮陶陶那獃獃佇立的背影，斯華年輕聲道：「關於你情緒崩潰那一幕，我沒跟你家人說。」

自從南誠擁有九片星辰·淬星之後，她就為不少星燭軍將士淬鍊過身體，無一例外，戰士們大都倒在了第二步。

而榮陶陶也蜷縮在了牆角，垂首埋在手臂里，一動不動，不聲不響。

榮家人這一住，就是足足10天的時間。

說話間，斯華年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話語有些嚴厲，她不由得放緩聲音，補充了一句：「說一說的話，也許更有利於你宣洩情緒。」

南誠遠遠低估了為榮陶陶淬體所需要的時間，7~15天？

斯華年輕聲道：「想想你的家人吧，你的父母，你的高凌薇。」

說真的，這種苦痛應該施加在生死仇敵的身上。

即便是割肉凌遲，都不及這一整套流程的萬分之一！

榮陶陶並未轉身，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謝謝。」

「咚」的一聲悶響，南誠一頭栽倒在地，後腦勺重重磕在了巨石上。

斯華年面色一怔。

「呵。」斯華年哼了一聲和_圖_書，來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了下來，「想要找回顏面了，不再是幾天前嚎啕大哭的你了。」

斯華年微微挑眉，沒想到會得到榮陶陶這樣一番自我評價。

時間來到了4月12日，榮陶陶接受淬體改造的第34天。

這可不是小小的情緒，而是純粹的、極端的仇恨。

緊接著，她便心中恍然。

在斯華年心中想來，讓他說說話，有些交流，終歸是好的吧？

夭蓮陶只是默默點頭，不聲不響的回了房間，好像他露面就是為了報平安似的，並沒有任何交流的慾望。

榮陶陶抿了抿嘴唇，沒有回應。

斯華年抿了抿嘴唇，輕聲道：「我不知道你都經歷了什麼。但是在一個月前，我曾問過你，這一切都值得么？」

「是。」

哭泣是人類的本能，從誕生下來的那一刻起，無師自通，與生俱來。

聯想到夭蓮陶這一個月以來的表現，對於他來說，也許活著才是更痛苦的選擇。

通知雪境那邊，不要靠近他的夭蓮分身，這一次淬體，超出了我們的預期，之前從未有過這樣的結果。」

高凌薇心中一驚，連忙說道：「先離開！斯教，你先離開他身邊，讓他自己靜一靜，我們馬上過去。」

斯華年回手關上了房門：「告訴我，你都經歷了什麼？」

顯然，榮陶陶尚未痊癒，也許他的身體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心靈上並沒有。

榮陶陶遲疑片刻，開口道：「我晉級了一個大段位，上魂校·高階。」

她口中輕聲喚著「淘淘」，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試圖撥開他遮在眼前的手，看清楚他的面容，然而……

亦或者說，她創造了另外一個自己。

回應她的只有哭泣聲，或者這根本不算什麼回應。

旁人也許無法理解，當斯華年再次看到榮陶陶的笑臉時，這一個月以來的日夜守護，對於她而言，終於有了一個結論：值得。

她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該上前安慰，也不知道自己會把事情變得更好、亦或者www.hetubook.com.com是更壞。

這是……

徐風華反覆確認孩子沒事之後，也跟夭蓮陶表明，榮遠山已經在帝都城-星燭軍基地等他了，接他回家。

看來……值得。

過猶不及，眾人也知道這一道理。

「別讓他看見我。」驀的，背後傳來了南誠的聲音。

即便是實力登峰造極的徐風華，也只是在夭蓮陶的隔壁住了下來。

榮陶陶是幸運的，無論是之前的徐風華、高凌薇，還是此時的斯華年，都在關心他的身體。

但他真的忍受不了這樣日復一日的殘忍折磨、彷彿沒有盡頭的苦痛摧殘……

榮陶陶目前的狀態，分不清是安靜還是遲鈍，他的回應總是慢了很多拍。

遙遠的北方邊境，蓮花落城中。

夭蓮陶苦修的辦公室里，一道高挑的人影靜靜的佇立在屋子中央。

「是。」葉南溪體內再次蔓延出了一根榛枝，捲起了南誠，送向了不遠處的木屋。

在這樣耐心的等待之下，足足10天過後，夭蓮陶終於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顯然，南誠的擔憂成為了現實，經受全套淬鍊的榮陶陶，與其他淬鍊身體的魂武者，心態並不相同。

事實上，榮陶陶並不是在自殺。

榮陶陶的夜幕繁星軀體同樣塊塊剝落，失去了淬星的施法之後，榮陶陶逐漸恢復了身體自由。

早在南誠施法的第七天，也就是淬鍊骨骼環節開始之時，血蓮就已經不再是為榮陶陶保駕護航的寶物了。

短短几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完全顛覆了斯華年的認知。

但是擁有血蓮的榮陶陶，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性命之危！

電話那頭，傳來了高凌薇的聲音：「斯教，不要讓任何人接近榮陶陶，他現在大腦很亂，很容易出事。」

兜里的手機嗡嗡作響，斯華年依舊站在原處，動作小心且緩慢，拿出了手機，接通電話貼在耳旁。

甚至徐高二人，從始至終都在關心榮陶陶的情緒狀況，交流時從未有過第二個主題。

南誠的身體有些搖晃，塊塊和圖書夜幕繁星皮膚剝落，猶如一尊凄美的藝術品，褪去了唯美的外殼。

皮膚、骨骼、經絡、血液、內臟。

尤其是當南誠的手掌探入他體內，握住他跳動的心臟，點點夜幕繁星開始浸染榮陶陶的滾燙心臟之時……

斯華年：？？？

一整套完整的流程下來，南誠創造了一具徹頭徹尾的夜幕繁星之軀。

葉南溪嚇了一跳，不知道榮陶陶為什麼要跳崖自殺。

「離他遠點，南溪，遠遠看著他就好。

良久，斯華年終於開口了：「你還認識我么，榮陶陶。」

……

哭泣聲戛然而止。

「媽媽？」葉南溪向上拖拽的榛枝稍稍一停，將榮陶陶吊在了懸崖外，沒有第一時間把他救上來。

榮陶陶的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她開門走了出去。

世外桃源-懸崖巨石之上。

南誠的聲音虛弱，眼神也有些渙散：「被淬體改造的人，大都不敢面對我。

趁熱打鐵的她，繼續問道：「還有呢？」

斯華年眉頭緊皺：「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內心錯愕的斯華年急忙起身，她是萬萬沒想到，在榮陶陶的眼中，她看到了恨意。

「反正我已經將媽媽救回來了，爸爸會一直陪在她身旁，哥哥嫂嫂會替我盡孝。她會好好的生活下去吧？」

是該聽高凌薇的建議，讓榮陶陶獨處？

「目標，神明，天選之子，魂武世界的奧秘，這些真的都很重要麼？就讓我睡過去吧，歇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這一次，榮陶陶回應的很快：「我好像並不再畏懼死亡了。」

所以此時，當斯華年接到高凌薇的電話時，她的內心是釋然的。

然而斯華年卻是被榮陶陶一把甩開了。

然而卻沒有了下文。

斯華年一臉驚訝的轉過頭，看向了蜷縮在牆角的榮陶陶，確定自己不是幻聽。

她體內立刻釋放出了星斗榛枝，捲住了向下滾落的榮陶陶。

「嗡……嗡……」

那是趨利避害的天性，更像是一種動物的本能。

電話那頭，高凌薇冰和-圖-書雪聰明，聽到斯華年回應「我知道」，她當即推測出了些許信息。

「嗯，我知道。」斯華年輕聲開口，心中也稍稍釋然。

她不太確定榮陶陶是否會暴怒而起，思忖之下，她只好緩步後退。

凌薇只是籠統的告訴我，南魂將能淬鍊你的身體，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淬鍊你的，何至於把你摧殘到這種地步。」

終於，她得到了一絲回應。

疼痛讓他的大腦無比混亂，他甚至可能不知道前面是懸崖。

榮陶陶自認為能做到慷慨赴死，接受自己被一刀捅死，或是乾脆利落的斬斷頭顱。

南誠：「不要苛責這種狀態下的人，給他一些時間。現在把我送回木屋，將他放在這裏，不要打擾他。」

她緩步移向辦公室房門，在手掌搭在門把手上的那一刻，突然聽到了隱隱的抽泣聲音。

一時間，斯華年懵了。

榮家人很快就趕來了松魂分校，讓斯華年頗為不解的是，榮遠山、徐風華和高凌薇，竟無一人貿然闖入夭蓮陶的房間。

正當斯華年認為榮陶陶又要沉默應對之時，他才開口說道：「我的星野魂法晉級六星了，但我沒有學三寸星煞。我好像……更任性了些。」

在南誠的手裡，榮陶陶認識到了最為真實的自己：原來我和旁人沒什麼不同，我所謂的信仰，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堅定。

徐風華和高凌薇也並未糾結什麼，兩人隨後就告別了學校，返回望天缺城，等待正主兒歸來。

「大薇，對不起哦大薇，我還真是脆弱。可是我……可是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還是該遵從內心的真實想法，上前給予他安慰？

聽到這樣的問話，榮陶陶也垂下了眼帘。

房間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問你得到了什麼，卻很少有人關心你經歷了什麼。

就在2分鐘前，當她發現床上瑟瑟發抖的身體，終於停下了顫抖之後，斯華年心頭一喜。

榮陶陶終於轉過頭來，看向了斯華年，臉上露出了真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