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南疆霧
第三十二章 現在的年輕人是這樣的
「虢……」
「呵呵。」她以蛛足撐地，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屋頂的天窗，而後邪魅一笑。
「啊！」
「呔！」
……
「是我急躁了，便是他房中真有三個女子也沒什麼不合理的。」
在距離此間十里之外的一處空曠山坡上，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座高高的石頭法台，法台之上畫滿了詭異符紋，還灑遍了兀自溫熱的鮮血，不知道是何生物的血液。
只是這魔音聽在他耳中又有所不同，如泣如訴、意義難明，但隱約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情緒。
這烈火不住地灼燒著自己的元神，但那感覺有點難說。
「啊！」一聲女子慘叫響起。
「現在的年輕人是這樣的。」
究竟是哪裡不對？
嘭——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就在她堅持不懈地召喚之下，那小道士終於……
可奇怪的是，他還沒出手，這蜘蛛精就忽然不動了，雙瞳瞬間黯淡，彷彿失去了靈魂……
不知這次是劫財還是劫色，如果劫財，請去找我師傅。
李楚將三蜘蛛的屍身取下，放在地板上，仔細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傷口，似乎就是元神出竅或是神魂滅亡的表現，只不過後者頗為少見。
可是……為什麼那個小道士的神魂，卻依舊穩如泰山？
「魂……」
這蜘蛛精落下來，第一眼就盯上了坐在床上的李楚，見那道士盤膝靜坐，似乎是已經暈迷了。
「第三次了，每次都是別人的神魂，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把小道士的神魂拘過來！」他沉聲怒問，「這打神鞭是已然又殘破傷損，我不知道還能驅使幾次，全都浪費在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他當然沒有昏迷，只是聽著那詭異的呼喚聲，感覺似乎有人在牽引自己的神魂。雖然那牽引的力度很小，幾近於無，但還是能感受得到。
轟——
在摧心魔音的範圍內，方圓百里的神魂她只覺想拘誰就拘誰，陸地神仙也跑不了。又有打神鞭在一旁為憑為恃，不必擔心拘來也打不過。
他只覺自己的神魂一陣恍惚，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跌坐在了地板上。
但下一秒，她的身子忽的又一僵，由那透明絲線牽引著，似乎定在了空中。
李楚以心目一和*圖*書直盯著大蜘蛛，見她果然落入自己房中，睜開眼正欲將她制住，詢問一番。
這樣想著，他繼續閉目仔細聆聽。更加奇怪的是，過不多時，這摧心魔音中似乎又混進了一個老嫗的聲音。
那蜘蛛精倒吊下來的一瞬間，受到這烈火炙烤，剎那間便一身燃滿了魂火而後消散。
這一擊成功，但張神婆與木人王都沒有露出喜悅。
……
此時她雖然仍舊保持著人身，但肋下與背後各自彈出了幾條扭曲的骨節長足，支撐著身體半懸于空。也正是靠這蛛足，才能做到悄無聲息地移動。
「魂燈一盞，長照幽冥！」
按照流程，她輕手輕腳地以蛛足靠近屋頂，邪魅一笑，自言自語，先吸后殺云云……
一聲爆鳴，憑空出現一具七尺肉身，就像是他從土中拔|出|來的一樣。
她在用沙啞的嗓音，叫著：「李楚……」
張神婆咬著牙道：「下次一定！」
「……」
「李楚……」
莫非是有什麼古怪？
張神婆的面色同樣很差，「我又哪裡知道，他房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女子？」
如此想著，李楚重新盤膝坐好，瞬息之間，元神透體而出。
「可恨。」張神婆道：「我繼續做法！」
「魂兮魂兮……旦夕拘來……」
木人王嘴上說著，五指一翻，向下一按。
雖然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口，但是從那濃郁的死寂之氣可以感受到，這大概是一具屍體。
「你說有沒有可能……」張神婆道：「那小道士女扮男裝，其實就是個女的？」
這種程度的傷害，讓人要仔細尋思好一會兒，才敢並不確定地說一句。
沒辦法，仙器的威力實在太大，神魂遇上打神鞭，可謂沾著死、碰著亡，如此大力砸落，必然是崩碎消無的下場。
「魂兮魂兮……旦夕拘來……」
他自信地說道：「以此身駕馭打神鞭，虛境之中，當無敵手。」
張神婆撓撓頭，「那就是這小道士的房間里，還有一個女的，可我將那女子神魂拘了過來。」
李楚並沒有出手。
隨著她點亮這燭火，燈籠的幾面外皮竟同時倒映出黑色的人臉！
他大腦艱難地反應過來……
「李楚……」
李楚暗暗hetubook.com.com心驚，這是他完全不曾見過的手段。
這具肉身是一名身形普通的男子，通體抹著墨色的顏料，似乎有某種神異。額頭上印著一道符籙，極為繁複。
李楚眉頭一揚，回到床上，重新閉目盤膝。
「這很合理。」木人王這次表示了認同。
如果劫色，衝著我來！
「可是他還沒被拘過來誒。」木人王提醒。
「我知道！」張神婆頓喝道。
是什麼詭異的客房服務？
嗤——
同時心目已經盯上了這道氣息。
八成是家黑店。
這些都被快進過去以後，七蜘蛛便悄悄喊了一聲口號：「今晚，吸個痛快！」
張神婆不知道旁的修者一生中最高光的時刻是什麼時候，對像她這樣修行拘魂術的人來說，就是現在了！
「李楚……」
她似乎死了？
「李楚……」
就見那大蜘蛛瞬間又身子僵直，一動不動，化為一具無魂肉身。
他認出這是白天里那位女掌柜，可還是沒有搞懂她在幹什麼。
隨著那聲女子尖叫響起，木人王再也忍不住了。
一擊之下，神魂崩碎。
正在思忖該如何處理的時候，房頂忽然又傳來一道氣息。
不對！這店有古怪！
木人王驅使著傀儡，雙指點目，一下子在雙眼中點亮了兩道魂火，之後又一翻掌，將打神鞭握在手中。
……
正內心猶疑之時，她周遭的魂火猛的一抖。
李楚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身處於一片慘綠色的烈火之中！
再仔細去聽，似乎還能聽到些許內容。
「……」
他又緩緩開口，發出滯澀的聲音。
李楚獨坐在房中，聽著忽然響起的摧心魔音，也覺有些詭異。
魂火一躍，憑空具現出一道神魂虛影！
沒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那道神魂就已經被打神鞭打得稀碎。
張神婆一身彩緞，穿著不知南蠻哪一洞的服飾，右手打著一面白色的靈幡。
「惑……」
張神婆望著那面夜色中蒼涼的冥水谷，神情竟有些朝拜般的肅穆。
「你確定不是你的法陣搞錯了？」木人王有些懷疑。
反而面色凝重。
暈倒之前，他腦海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是。
張神婆口中開始夢囈般的吟誦。
這大概是敵人的攻和圖書擊吧？
一道幽光從這鬼火中發出，照在半空的燈籠上，仿若無形，卻又照破長空，遠遠地折射到了那家客棧的一處窗口。
……
「來了！」張神婆驚喜道。
「這合理嗎？」木人王凝視著她。
她嘴上喊得大聲，其實心中也是一陣打鼓，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自信。
那女掌柜明明說這店裡是聽不見摧心魔音的，怎麼回事？
大半夜的，突然空降一具妖怪軀殼下來……
一道鮮血飛濺出去，高台之上嘭地燃起一團滲人的綠火！這一團魂火瞬間蔓延開來，幾乎將整個高台都籠罩其中。
喊罷了口號，她以一根絲線倒吊著滑落。
這次李楚以元神視角才得以清楚地看見。
張神婆不再與他搭話，而是轉回手，提起一個白色的大孔明燈，點亮了燭火。
「魂兮魂兮……旦夕拘來……」
李楚心中默默記著這些音調，覺得像是一首詩，又像是另外一門深奧的語言，莫名還有些熟悉。
想到動情處，大蜘蛛一扭身，以一條絲線倒吊而下，無比絲滑。
「芝……」
「放心好了。」
……
「嗯？」
頓了頓，她才瞥向木人王，「你的打神鞭也要準備好，我的拘魂術一旦施展，神魂出現只是瞬息之間。」
這虛影甫一出現，木人王已然高高祭起打神鞭，重重落下！
不想屋頂突然就倒吊下一個蜘蛛精來。
這次，是蜘蛛精中最小那位。
「碰瓷？」
李楚又謹慎觀察了半晌，才確定這其中並沒有什麼詐。
良久，木人王看著在那邊唱跳的張神婆，納悶地問道：「你這樣罵他會有什麼幫助嗎？」
與此同時，她也進入了那拘魂法陣的範圍。
不，肉身沒有傷口，只是神魂離體了。
「我這具魔傀，是南疆一位斬衰境界的魂修，當初也是赫赫有名，想必你也聽過他的名號。江湖上還有許多人不知道他已經死了，還請張神婆不要宣揚出去。」
李楚看著這兩具奇怪的蜘蛛精肉身，陷入沉思。
「此時日落已然半個時辰，想必那小道士一行人都已經在摧心魔音中昏迷。而我與姐妹們約定了今晚三更動手……這中間大好時間，豈不浪費？剛好我先來找小道士吸他一波陽和圖書氣，也算不白白暴殄天物。」
木人王到底心境不凡，他很快平靜下來，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道：
轟——
而那摧心魔音的影響也更加明顯，一聲一聲的呢喃，讓自身的元神蕩漾起微弱的波紋。
她們似乎都是在進入自己房間的一瞬間，便失去了神魂。
二蜘蛛頓時瞪大了眼睛，顯然是受了不小的驚。
就見那二蜘蛛爬到李楚的屋頂天窗，蛛足發力，掀開上面的瓦片，以一根透明的絲線連接著身體，婀娜的形體瞬間就倒吊了下去，無比絲滑。
在虛無的世界里，那道幽光已經輕而易舉地穿透一切阻隔，籠罩了整個房間。
張神婆的額頭已經滿是大汗。
杜蘭客掙扎著想要爬起，卻又眼前一黑，轟地暈了過去。
李楚緩緩皺起了眉毛，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轟——
來的是蜘蛛精中的大姐。
「李楚……」
張神婆站在火焰後方，雙手搖晃，像是在圍著篝火跳舞。
轟——
他猛地想起，先前在騎牛道人的葫蘆洞天里，最後從那枚最深處的寶葫蘆中鑽出一個通體聖光的女子，她口中吟誦的就是這樣的語言。
順著一道幽光投入高天，又落向了遠處。
「戾……」
張神婆悠悠喊了一聲，一把鬆開手，孔明燈便朝高天飛去。
……
是懷念與怨恨。
「三妹與那小道士有仇，可偏偏白瞎了這一副大好皮囊。我特地吩咐姐妹們三更動手，我且先來吸一波陽氣，豈不美哉？把他先吸再殺、再吸再殺……才不算暴殄天物。」
木人王手一揮，那符籙瞬間燃盡。接著他將身一縱，忽地化作一道流光，打在了這屍身的天靈蓋，轉眼消失不見。
說罷，她再度圍著這團魂火，口中吟唱，手舞足蹈……
沒等他思忖多一會兒，屋頂又行來一道氣息。
與此同時，在他們的頭頂，一隻蜘蛛精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客棧的頂樓。
「李楚就在那家客棧的頂樓左手第一間，摧心魔音也已經開始許久，可以做法了。」法台邊上，懸空的小小木人提醒道。
「殷……」
就像是泡在澡堂的溫水池裡……
二者之間可還有什麼聯繫？
這聲音一直在你耳畔揮之不去，可當你想聽清其中的內容時，卻
hetubook.com.com又發覺無論如何努力，都聽不清她具體在說什麼。他剛剛正想弄清楚這呼喚的來源，以至於沒有分神關注外界的狀況。
「……」
一進入元神的世界，周遭模樣頓時大變。所有「實」的一切化作線條，所有「虛」的一切化作火焰。
這魔音聽來並不刺耳，甚至有些好聽，就像是一個女子在輕輕地低吟，對人訴說著什麼。
那裡正是李楚的房間。
就像是旁邊有個三歲孩子在替自己搓背……
「呵呵。」二蜘蛛來到李楚的屋頂，邪魅一笑。
她正欲吐出一張大網，將他徹底纏住。
下一秒，這軀體忽然睜開了眼睛！
「別懷疑，就是個女的。」木人王面色凝重。
唰——
「小道士……」
「放心吧，只要咱們這次合作愉快，老太婆絕對守口如瓶。」張神婆笑道。
好繁複的陣法。
她們因為久居此處，雖然也還是會受摧心魔音的影響，卻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狀態，不會像初次經歷那樣暈厥過去。正是因為這一點可以幫助她們吸取許多陽氣，她們才在這裏定居多年。
她厲聲道：「我的拘魂法陣已經籠罩了那整間屋子，何況還有摧心魔音為我助攻，他的神魂在裏面萬萬沒有幸理！」
木人王道：「我這打神鞭畢竟是有傷損之處，不知道還能祭起幾次。但若是不提前出手，又可能會給那小道士反應的機會。所以還望神婆穩妥一些，直接將那小道士的神魂拘來。」
就像聽力考試。
「別打擾我！」
「剛才那叫聲……聽著像是個女的？」張神婆狐疑。
這蜘蛛精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接待李楚一行人的那位女掌柜，即蜘蛛群中的二姐。
杜蘭客在房中靜坐片刻，本想休息，忽然聽到耳畔響起那冥水谷中傳來的，幽幽的摧心魔音。
「呵呵，若是法王不信，大可以親自去試試看。」張神婆也受不得譏諷，直接冷笑道。
孔明燈離手之後，她又取出一把滿是銅銹的小刀，以那小刀在手腕生生一割！
「這是怎麼回事？」
木人王也精神振奮，抄起打神鞭，凝神戒備。
忽然見那小道士竟又睜開了眼睛！
「……」
可是……
「旦……」
聽著聽著，老杜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這是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