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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承宗其實並不相信全旭能有什麼好辦法，在他看來，這是袁可立的政治智慧，用學生的嘴把方法說出來，事情還有緩和餘地。

正所謂，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山區，亂兵分散，全部都不是好消息，若是分兵，定會被賊人所趁！」

所謂什麼樣的環境，造成了什麼樣的人性。

秦承祖以及其部銷聲匿跡。

這種種不幸的遭遇幾乎扭曲了崇禎的人格，他變得極端偏執、多疑，極度缺乏安全感，誰都不敢相信，對誰都不敢真正放心。

名義上他是大軍統帥，十幾路監軍，吃拿卡要，對於原來並不充裕的軍費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要不然，眾正盈朝，都是正人君子，誰敢彈劾內閣次輔？

似乎問題是無解的，大明的財政困難，非但無力支撐兩線作戰，甚至連一線作戰，都無法持久。

……

也可以說，彈劾錢龍錫就是在打崇禎皇帝的臉，畢竟，想要淘汰冗官是他的想法，為朝廷節省資金，也是他的本意。

袁可立按在楸木棋盤兩邊嘆道：「我多年來只關心兵事，對國帑補足之事，見解卻淺了，實在沒有什麼能拿出來獻醜的拙見……」

作為內閣次輔，他拚命得罪崇禎的風險，給大家擋住了開源的廷議，你們想要吞大名府全旭的千萬家財，我讓你們如願，指使人彈劾盧象升，準備給你們鋪路。

崇禎皇帝也讀過書，讀過史，他也知道古往今來，只要參与變法的人，就沒有一個人是好下場的。和-圖-書

難道這貨在跟朕玩苦肉計？

錢龍錫花了五萬兩銀子購買的府邸，被潑了滿地金黃，成了整個京師的笑柄，他的門人被打，自己也詔獄也沒有少吃苦。

錢龍錫不是想彈劾引退嗎？

現在眾臣們上書彈劾只是一方面，還有請願，就連國子監的監生們也參与了進來……

錢龍錫慫了，於是就讓人彈劾他，好藉機下台。

袁可立道：「這些案件都有一個特點，參与人數不多，最多數十或上百人，也就是說秦承祖現在缺糧，但是身邊人數已經分散！」

后金的威脅日益嚴重，陝西、甘肅、寧夏又是大災，民亂如星星之火，稍有鬆懈就成燎原之勢。

孫承宗苦笑：「若是不分兵，一旦山區，萬一……」

朕偏偏不讓你如願，朕就是要讓你架在火上烤。

「我更擔心遼東！」

在孫承祖看來，原因有二。

最關鍵的根本就是錢。

大明目前就這點家底，實在折騰不起。

錢閣老對自己的階級盟友掏心掏肺，換來的卻是詆毀打擊。

只是非常可惜，商稅增收觸及到士紳大族以及地方上的根本利益，阻力之大也是難以想象的。

袁可立終於放下了行文，緩緩道：「短短三月間，萊州府、青州府、濟南府、濟寧府共發生劫殺案件一百九十三起，死傷共計一千五百零四人，這正常嗎？尋常時節，雖然也會發生劫殺案件，但，數量不足現在的一成。」

這隻是一方面，關鍵是心理上的痛苦。錢龍錫少年家境ｈeｔuｂook•com•coｍ並不算富裕，由於求學成本巨大，寡居的嫂嫂時常接濟他，當然，他也非常感恩。

你們不想交稅，我就偏偏不讓你們如願。

現在，童年那種那朝不保夕的恐懼又回來了。

袁可立隨便拿出一本，展開念道：「崇禎二年七月十七日，青州府蒙陰縣南十八里鄉糧長田長生以及其子田貴，在家中被殺，經查，田長生所有牛六十一頭，糧千四百余石，不翼而飛，賊人不知所蹤。七月十八日，蒙陰縣城南長林保鎮，士紳李綽名下田莊，被劫殺，家僕趙長貴等十二人被殺，糧兩千余石被劫……」

袁可立朝身後一名幕僚擺擺手，這名長須飄飄的幕僚，抱著一疊文書走過來，遞給袁可立。

當然，也不能說正確。

「不過，我那學生全旭精通楊朱之道，他遣人寫信，不日將抵達登州，或許，他可以提出治症之良方！」

如果是袁可立提出，無論是上摺子，還是私下議論，恐惹非議。

孫承宗走到輿圖前，用筆在所發生命案劫掠事件的地點，作上標註，經過半個多時辰的標註。

崇禎皇帝萬曆朝的國本之爭延續二三十年之久，他們老爹的地位搖搖欲墜，好幾次連小命都不保了，他和天啟帝也跟著擔驚受怕，一夕數驚；

他願為王驅，鞠躬盡粹、死而後己都在所不惜，只可恨，中樞視他如猛虎，鎖住了他的手腳才安心。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所得情報實在有限，秦承祖所部訊息，只是隻言片語，有m•ｈeｔubooｋ•cｏｍ•ｃｏm的情報說是秦承祖所部在萊州府的山區，也有的說是在濟南府境內。

要麼蟄伏待機，在後金與大明開戰的關鍵時刻，在山東腹地攪動風雨。

臣在南部見各商皆攜重資，求要路，講割沒，講抽掣，講夾帶者，月無虗日。夫行萬金之賄者，必有十萬之獲聚；千人之金者，必有萬人之役。一歲中間其所抵冒滲漏何啻千百？今欲疏理鹽法，不必加課以重困商民，惟有力絕請託，嚴禁私販，使存積鹽多，守支不困，則邊商得利，樂於開中，米價自平，雖不能預復祖制，尚可存十一於千百也……

他不相信袁可立並沒有意見，只是他不敢說。

不得不說，崇禎皇帝的腦迴路相當清奇。

禮部尚書，太子太保，文淵閣大學士錢龍錫奏：今事已極重難反，當就見行事例一為厘剔。祖制，有邊商而無內商，故塞上地辟而粟恆滿每谷一石價止二錢。其後改為折色，每引加課四倍，而塞上地荒，米價騰貴，斗米三錢，較之向時折闕猶多，此邊餉所由詘也。

根本就找不到確切的目標，甚至不知道往哪裡打。

總之，一地雞毛。

加征加派搜刮小民，只會使民眾不堪其負而動亂不休，朝廷想要將廣開財源的對象從田丁稅加派轉移放到商稅頭上，也就是減輕小民的負擔，讓地方上的世家豪族多承擔一些，大思路是正確的。

錢龍錫官複原職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書改鹽制，拿江淮鹽商開刀。

袁可立望著棋盤，緩緩道：「從山東布政司heｔuｂook.ｃｏm•cｏm行文，還是可尋出蛛絲馬跡！」

他們把尿盆子往錢龍錫頭上扣，什麼罪名都敢編排。

易守難攻之地多了，再加上秋高氣爽，天氣乾燥，秦承祖若把官軍引入絕地，然後再放一把火，那麼明軍損失定會慘重。

要麼就是因為劫掠了十數城士紳富戶，所得銀財價值銀子數百上千萬兩，秦承祖很可能已經經過各種方式漂白，趁機改頭換面，在異地光明正大的享受著。

但是，這些言官居然污衊他與其寡嫂通姦，這讓錢龍錫非常憤怒。

孫承宗將棋子拿在手裡，也不落子，苦笑道：「皇太極部在遼東蟄伏，如此緊急之時，薊州、昌平鎮軍連錢餉都發不足。時間拖得越久，我越擔心遼東。遼東若是有失，所取得的清匪成果卻毀於一旦，一旦我再率軍北上，以疲憊之師迎擊皇太極，只怕會更加被動，山東腹地、甚至的形勢可能比以往還要嚴峻十倍……」

崇禎皇帝下旨，錦衣衛詔獄釋放錢龍錫，官複原職，禮部尚書，太子太保，文淵閣大學士。

在孫承宗看來看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針對秦承祖所部用兵，是非常不明智。

錢龍錫已經被黑出翔了，崇禎皇帝腦袋中反而生出一個念頭。

登、萊兩地為秦陳兩賊兵禍肆虐，現如今依舊是滿目瘡痍，依舊沒有恢復昔日之景色。

每天的朝會，幾乎成了菜市場，官員們像潑婦一樣，大吵大鬧。每日彈劾錢龍錫的彈章都要用竹筐裝，有時一個竹筐還裝不下。

好不容易熬死了萬曆，老爹終hｔｔps://ｗｗｗ.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m於登基了，本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沒想到紅丸案發，他們老爹只當了一個月的皇帝就一命歸天了。

朝廷沒錢，可到處都是用錢。

孫承宗膩煩了朝廷黨爭卻苦於無力掙脫，眼下山東匪患難解。

孫承宗望著輿圖中間空白的區域：「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這個空白之處，就是秦承祖的活動範圍，但是，這一塊都是山區！」

邊軍原地駐防，關寧防線后金根本就無法突破，只要邊境無憂，秦承祖所部就不敢動彈。

主要是錢龍錫是一個人，他心涼了。

「是啊，難就難在這一點！」

孫承宗望著袁可立苦笑：「那怎麼辦？用兵該如何用，向何處用？」

孫承宗笑而不語。

只需要派錦衣衛或廠衛細作，細作偵察他的動向，同時封鎖山區和隘口，山區糧食無法自給，少量人員或許可以堅持，秦承祖麾下也會因糧食問題，自行解散或崩潰。

多事之秋，國帑不足拿什麼去消除這麼大的隱患？

在登州的孫承宗和袁可立為難，京師的崇禎皇帝同樣為難。

接著，哥哥天啟當了皇帝，身體向來健康的哥哥，僅僅七年就隨老爹駕鶴西去。

只是，剛剛試探了一下，朝臣們的反應實在是太劇烈了。

此時的崇禎本著叛逆的心思，做了一次反而正確的事情。

從崇禎元年到崇禎二年八月，已經兩年多了，這個問題依舊沒有吵出一個結果。

這些彈章讓崇禎皇帝看得頭大眼昏，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生氣。

無論是開源還是節流，其實關鍵的問題不是討論，而是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