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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個人的角度來說，他傾向於支持韓風。但人生畢竟不是玩遊戲，既不能存檔讀檔，也不能死後復活。謹慎一點，其實也沒什麼壞處。

（這小子也成熟一點了啊。）

「為什麼呢？為什麼就不打了呢？」

韓風皺起眉頭，滿臉的不高興。

他這是標準的北地人思考方式，潘龍先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然後說：「你說得對，如果是我們倆闖蕩江湖，有人敢來打劫我們，我肯定二話不說拔刀就砍。但是……今天不是我們在闖蕩江湖，是長安商會啊。」

老江湖追求安全第一，年輕人追求快意恩仇，這是大家的人生目標不同，沒什麼可爭論的。

這兩位都是老江湖，一腔熱血早已在無數的刀光劍影之中消磨殆盡。看到韓風那熱血澎湃正義凜然的樣子，都忍不住想要勸他幾句。

他碎碎念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忍不住，湊到潘龍身邊，問：「龍哥你說說看，為什麼就不打了？」

潘龍問：「阿風啊，你覺得……如果我們剛才打起來的話，會死多少人？」

「馬賊難道不該殺嗎？」韓風反問，「他們一個個都惡貫滿盈，不該殺嗎！」。

作為一個典型的北地人，他雖然能夠理解潘龍的話，但並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觀點。

韓風估算了一下，說：「那群馬賊人還不少，就算我們這邊有高手坐鎮，總也要死上十個八個的吧。」

衣服鎧甲自然是不能脫的，兵器也要放在身邊。如果有必要的話www.hetubook.com.com，隨時都可以起來戰鬥。

「沒錯。」

（哈哈，他終究還是想不通啊。）

只有韓風一直在埋怨，一直在碎碎念。

他暗暗決定，等離開商隊之後，如果再遇到馬賊，絕對要二話不說，幫著韓風一起上去砍人！

白天見到的那群馬賊數目龐大，紀律也相當不錯。雖然他們當時拿了錢走了，可如果他們夜裡來襲擊呢？

他並不贊成兩位長輩的說法，但也不想反對。

江湖傳言，每到夜裡起風的時候，都能聽到無數的馬賊鬼魂在低低地哭，哀嘆自己的死亡。

若是這時候再有馬賊殺來，他們可能就要吃個大虧。

但馬賊終究還是沒有來，到了第五天，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座屹立在黑戈壁邊緣的城池，那是昔日大夏雍州最西北的重鎮，玉門。

馬賊們都是貪婪而兇狠的，為了吃掉這塊肥肉，他們完全可以和別的馬賊合作，也完全可以不在乎死多少人。

這樣接連過了三天，所有人都變得疲憊不堪。

接連疲憊了好幾天之後，就連好奇寶寶韓風，也只想趕快到商隊約好的客棧，躺在床上安安穩穩睡上一覺。

每過一段時間，玉門城的官兵就會主動出擊，去黑戈壁裏面掃蕩一圈。或多或少砍回來若干人頭，用石灰腌制之後，就掛在城樓上，任憑風吹雨打，震懾四方肖小。

這座城市最著名的特徵，就是城樓上總會掛著一些馬賊的人頭——那是大和*圖*書夏官兵剿匪的戰果。

能夠不用和馬賊廝殺，大家都很高興。

而且，黑戈壁的馬賊非常多，就算白天那一撥走了，焉知夜裡不會再來一批？

韓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頓時轉怒為喜，又重新高興起來。不一會兒，就騎著馬又跑到隊伍前面去，宛若哈士奇一般撒起歡來。

「既然打不贏，那拚命又有什麼意義呢？那包銀子不多，但總算是有所收穫，沒破了『賊不走空』的規矩。對他們來說，這也就可以湊合了。」

「是啊，十個八個……或許更多，對吧？」

潘龍可不是韓風這小菜鳥，一下子就明白了兩位長輩的意思，笑了一笑，沒說什麼。

「當然有區別。長安商會是商人，對他們來說，如何選擇，首先要看利益。跟馬賊開戰會死不少人，這批人的燒埋錢可不是小數目。更不要說，和馬賊開戰，事後是要給保鏢們加錢的，那也是一大筆錢。」潘龍一筆一筆給他算了賬，「相比之下，給馬賊一些錢，把他們打發走，顯然要合算得多。」

商隊裏面，像他們這樣的菜鳥還有不少，於是客棧中呼嚕聲連成一片，隔著很遠都能聽見。

江湖險惡，俠義心腸有時候是會害死你的！

「我們又不是朝廷官兵，也沒有接剿滅馬賊的懸賞令，馬賊該不該殺，關我們什麼事？」趙霖也說，「這天底下該殺的人太多太多，總不能見一個就殺一個。要是情況合適，或者是事態緊急，那殺了也就殺ｍ•hｅtuｂｏｏk•ｃｏm•coｍ了。但今天的情況，實在不大適合拔刀殺人，所以就算了吧，算他們好運。這黑戈壁上馬賊多的是，黑戈壁之外也多的是強盜土匪。你既然出來闖蕩江湖，總有機會遇上他們的。」

這些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長安商會是雍州前幾名的大商會，他們的商隊規模龐大，運送的貨物也很多。對於黑戈壁的任何馬賊團伙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塊大肥肉。

他勸道：「馬賊也是人，也貪生怕死。雖然他們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拚命買賣，但能夠不拚命就賺到錢，哪怕是賺得少一點，難道不好嗎？何況，我們商隊實力強大，他們就算是來跟我們打，拼了性命，難道就能打贏？」

解決了小小的麻煩，商隊繼續前進。

潘龍早就估計到他會過來問，只是沒料到他竟然能忍到現在，不由得在心裏暗暗高興。

韓風想了一想，還是有些不甘心，問：「這樣就行了？」

「那我們為什麼要死這些人呢？」潘龍繼續問，「死掉這些人，有什麼好處嗎？」

潘龍甚至不止一次夢見馬賊殺過來了，急忙拔刀迎敵，然後才從夢裡驚醒。倒頭再睡，不久之後，卻又夢見了馬賊來襲。

江湖傳言，曾經掛在玉門城城樓上的馬賊人頭，連接起來可以繞著玉門城好幾圈。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嘟囔：「那些馬賊真是沒用！我還以為他們有多兇殘呢，結果那麼多人，那麼大的陣勢，小小一包銀子就把他們給打和-圖-書發了——那一包最多也就二三十兩而已，這點錢夠他們分嗎！」

如此三番兩次，好不容易挨到東邊天空微微發白，商隊就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繼續上路。

但所有的這些，潘龍他們都沒在意。

反正強盜沒一個冤枉的，都砍死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當年大夏九州的邊際就到這裏為止，在此後的歲月裏面，經過一次次的遠征，跨過黑沙漠，一點一點地在荒涼的土地上開拓，才有了北地，有了北地人，有了雍州西北那一塊新的大夏領土。

「足夠了，馬賊本來就想要撤退了，無非礙著面子而已。長安商會肯給他們一份面子，那他們當然就走了——阿風，我們行走江湖，給別人一點面子不是壞事，往往就能避免一場廝殺啊。」

「我們是商人，他們是強盜，他們要打劫我們啊！」韓風理所當然地回答。

一直在旁邊聽他們對話的潘英這時候開口了：「阿龍說得對！行走江湖，給別人留一份面子，自己就能少一份麻煩。我們北地男兒不怕廝殺，但何苦非要逼別人跟我們廝殺呢？就算我們能百戰百勝，別人難道就不是爹生娘養的？非要殺他們幹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看到韓風還在悶悶不樂，一副「寶寶不高興」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搖頭，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向他笑了笑，點點頭，以示安慰和鼓勵。

反正，人死得越多，最後分錢的人就越少嘛！

看著他的身影，趙霖和潘英不由感嘆「年輕真好」，而潘龍和_圖_書也覺得，隊伍裏面有韓風這麼一個隨時能恢復活力的同伴，或許對實力沒什麼幫助，可至少對士氣是大有幫助的。

「肯定不能！」韓風信心十足地說。

他心中高興，臉上自然就有笑容，反問：「為什麼要打？」

潘龍搖頭：「可他們撤退了，沒來打劫。」

當天晚上，商隊在黑戈壁裏面宿營。他們把車子圍成一圈充當壁壘，安排了幾十個人圍繞著臨時的壁壘不斷巡邏，一整夜都很緊張。

潘龍他們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雖然不用守夜，卻依然沒能睡得安穩。

韓風語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北地男兒，遇到有人打劫，難道不應該先砍死他們嗎？就算是死，也不能別人一揮刀子，我們就認慫啊！」

「那是他們拿到錢了！」韓風滿臉的不高興，「他們甚至連一箭都沒射，我們就把錢財乖乖送給他們了！龍哥你說，這像話嘛！」

潘龍笑了，他知道韓風其實已經明白了，只是還在鬧彆扭而已。

更有甚者，要是有幾伙馬賊聯手，想要吃下長安商會的商隊，那怎麼辦？

潘龍也是，缺乏江湖經驗的他，根本沒辦法像老江湖們一樣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呼呼大睡，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被噩夢驚醒。現在也累壞了，必須好好睡一覺。

「有區別嗎？」韓風有些納悶。

而玉門城，則漸漸地從邊疆最前線，變成了為前方金城防線提供支援的戰區樞紐，順帶著鎮守黑戈壁，時不時鎮壓一下鬧得太厲害的馬賊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