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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看李文的模樣，突破先天境界的時間應該並不很長，想來他闖蕩江湖的時候，連先天境界都還沒達到呢。

很快，道路前面出現了一個村莊。

他則一手提著那兩匹布，一手搭著潘龍的肩膀，說著笑著，去到了他的家中。

想了一下，他問：「我要找一個叫李強的，他擅長用一條長棍，之前闖蕩過江湖，在壬辰十四年過年之前回的家——他住在這裏嗎？」

立刻就有一個人的腳步聲飛快遠去，同時門后眾人議論紛紛。他明顯聽到有人不止一次提到「潘龍」這個名字，想來李強這些年也沒少提到過自己。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潘龍和韓風初入江湖的時候，幫他們趕車、和他們一起殺強盜的車夫李強。

「那有什麼好怕的。」夥計話里明顯有怨氣，「該死的總歸要死，怕也躲不過。出門賺錢當然是有風險的，可要是不賺錢，我一家老小就要餓死。」

要讓大夏皇朝這個龐然大物重新煥發青春，不死掉一大批人，割肉剔骨流血以減重，是絕對不可能的。

潘龍更注意到，天地元氣正聚集在這老人的周圍，隨時都能被他體內的真氣撥動，化作石破天驚的一擊。

幾秒鐘后，門後有人回答：「這一帶三個李家村呢，你問的是哪一個？」

那大漢哈哈大笑：「阿龍你難道就不是一臉鬍子？無非鬍子比我短一點，沒我這麼濃密，看起來比我稍稍像個正經人罷了！這世道，能把自己做好就不容易了，誰管別人怎麼看啊！」

他當然認得這個瓶子，這赫然就是當年山神入夢，送給他們的延壽靈酒！

「是啊，這三年裡面，官兵們天天剿匪殺賊，才算是維持住了周圍方圓百里的太平。若是在三年前，便是這一點太平，也是沒有的。」

潘龍當然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立刻滿臉笑容地說了幾句久仰之類。李文笑著搖頭，倒也沒爭論什麼，陪著他們m.hetubook.com.com一起進了屋。

看著大家都盯著那些布匹眼饞，李強倒也不廢話，直接做主將布匹分了。除了留下兩匹自己帶回家孝敬二老之外，別的都讓村裡老人主持，一家一戶挨個兒分，務求公平。

今天的天氣還是挺冷的，地上都結著冰。可這老人精赤著上身，只穿著一條短褲，看起來卻沒有半點涼意。反而是身上那結實敦厚的肌肉，彰顯著他強壯的力量，證明他的體魄依然還很健壯，沒有半點衰老之意。

所以帝洛南才一手巡風使、一手軍隊，擺明了要依靠暴力機關，直接掀桌子。

馬車走著走著，漸漸到了那村莊的門口。只見整個村莊被高高的土牆包圍著，牆壁的頂端還長著荊棘藤曼，倒插著削尖的木頭，猶如一根根尖刺指向空中。除非是有高來高去的本事，否則不管是人還是獸，往這牆上一爬，便是滿手的鮮血。

潘龍停下馬車，遠遠地喊：「這裡是李家村嗎？」

「生前再怎麼困頓，死後總歸是要入土為安的。」他低聲說，「我能幫你的，也就這些了。」

潘龍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對生活徹底絕望了呢？還是死了太久，冤魂吃不消日日暴晒？

他自言自語，東張西望。

李強立刻搖頭：「最後這一瓶，我不能要。」

潘龍笑了：「我說什麼，你們也不會信。且去幫我通報，就說潘龍來拜訪老朋友了。」

「怕能解決問題？」夥計反問。

潘龍帶了二三十匹的好布，價值甚至於抵得上幾匹大牲口，這份禮物既厚重又實在，村民們都喜歡得很。

相比李強，村子裏面的人們更加驚嘆于潘龍帶來的那些布匹。這些布匹都是高檔貨色，便是在商洛城裡面也價值不菲，在李家村更是罕見得很。

潘龍看得連連皺眉，但布莊老闆和夥計都全然不為所動，依然在不急不慢地搬運布料，一匹一匹當面www.heｔubｏoｋ•ｃｏm•ｃom驗過，包裹起來。

「那是，看到村子門口那些小夥子用的槍矛了嗎？都是我打造的。」李強自豪地說，「我的手藝可是青出於藍，比我老爹強多了！」

當時他去布莊買布，門口就有一個江湖客被官兵們盤查，然後動起手來。

說著，捶打的聲音停下，一個國字臉、看起來十分嚴肅，肩膀寬闊胸背厚實，看起來一場魁梧的老人，從鐵匠鋪裏面走了出來。

「有這麼多積雪，今年的春旱應該不至於很嚴重吧。」

潘龍之前經過商洛城，城裡就有官兵全副武裝著在街頭巡邏。但凡是看到可疑的人物，先拔刀、再盤查，一言不合就亂刀齊下，直接砍死再說。

潘龍看到這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

但帝洛南或許也是無可奈何吧。

村子大門虛掩著，七八個壯漢裹著厚厚的袍子，外面還罩著權當鎧甲的皮革，提著長矛和木盾，守在門后。稍遠一些的地方，豎著一個木質的塔樓，塔樓上有一個人正看著這邊，想來是哨兵。

「我家祖傳的鐵匠手藝。」李強解釋說，「當初我闖蕩江湖，就是不肯跟著老爹當鐵匠。等到回了家，重新學這門手藝，卻發現原來打鐵也很有趣。大概我們這一家，天生流的就是鐵匠的血吧。」

潘龍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種情況。

帝洛南的改革計劃，就他看來，成功的希望並不大。

「門口在打鬥，你們就不怕嗎？」潘龍忍不住問。

就像厲武說的，巡風使也好、軍方也罷，大家都盼望著有人不肯接受帝洛南的改革方案，跳出來叛亂呢。

而且，這位先天高手竟然還是自家朋友的父親……

區區一個村莊，卻儼然有一種小型要塞的感覺，讓人不得不感嘆他們的生存環境之惡劣。

那江湖客實力不弱，六個官兵愣是沒能拿下他，被他突圍而去。於是官兵們一路追趕，雞ｈttps://ｍ.hｅｔｕｂｏｏｋ.com•ｃom飛狗跳著向遠處跑了。

後來他們揭露了盧山縣縣令勾結山魈冒充山神，騙行人去餵養山魈，以獲得盧山之中出產的延壽靈藥的事情。盧山山神半夜託夢，送給三人一人一瓶延壽酒。一瓶酒喝下去，會醉倒十天，然後能延壽十年。

潘龍還真沒聽說過什麼「鐵煉手李文」，他這些年主要是在益州和雲州活動，對於雍州武林的情況，反而不大清楚。

沒到李強家，就能聽到遠處傳來叮叮噹噹打鐵的聲音。潘龍更看到遠處有火光閃爍，卻是一家鐵匠鋪。

那計劃實在太過激烈，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動了太多勢力的蛋糕。

「做鐵匠也沒什麼不好，能夠自己打造農具和兵器，這些年想必也幫了你不少忙吧？」

老闆也嘆道：「之前洛南皇子巡查天下的時候，曾經經過此地。當時他查辦了本地的縣令，提拔了官員。也虧得他提拔的新顯令有本事有魄力，才能穩住局面。客官您要是在三年前路過我們這裏，情況比現在糟糕得多呢！」

過了片刻，伴隨著沉重而迅捷的腳步聲，幾個人飛快地走來。然後大門被拉開，一個虯髯大漢帶著幾個年青後生，滿臉笑容地走了出來。

「呸！你小子好高騖遠，整天就想著練成神功闖蕩江湖，老頭子我當然不敢把真功夫教給你！」他的父親怒道，「當年我闖蕩江湖的時候，靠著這門神功殺了不少敵人，也頗有仇家。你若是不能將這門功夫練好、練到家，那不如不練——不會這功夫，起碼不會被仇家給認出來！」

治亂世，當用重典。大夏建國千年，各種積累的問題已經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要改革，自然就會觸動傳統勢力的利益，就免不了要鬥爭。

話音未落，鐵匠鋪裏面就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老人聲音。

潘龍駕著一輛馬車，沿著九州大道不急不慢地走著。路兩邊田地裏面的積雪還沒完全消融，wwｗ.ｈｅtubooｋ•ｃom.ｃom但已經可以看到下面青綠色的禾苗。

潘龍嘆了口氣，馬鞭一揮，白骨旁邊凍得堅實的地面猶如被鏟子挖掘一般，一大塊凍土憑空飛起。然後白骨移入其中，凍土又重新落下，將其覆蓋。

「呸！你這臭小子胡吹什麼大氣！老頭子我八歲學小錘，十四歲掄大鎚，打了快六十年的鐵，就憑你還青出於藍？你還差得遠呢！」

當初潘龍、韓風二人實力不差，江湖經驗卻是嚴重不足。李強好歹也闖蕩過江湖，經驗比他們豐富得多。行走江湖的時候，二人跟著李強學了不少江湖經驗，彼此就以兄弟相稱，稱得上是老朋友。

他心中不由得一愣，沒料到竟然在這小村子裏面也遇到一位先天高手。

一轉眼，雙方分別已經七年有餘。今天潘龍特地來拜訪李強，就算沒帶禮物，李強也高興得很。

龍河沿岸的村莊，情況比雍州其它地方尤其雍州北部的村莊要好得多。但在路邊也能看到凍餓而死的屍骸——比方說不遠處的路邊就有一具，已經被野獸吃得只剩白骨，能夠看得出來是個人，但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潘龍也無法分辨。

潘龍搖頭。

李強的表情頓時就垮了下來：「我哪裡知道我們家傳的『鐵腕煉』功法，竟然只能在打鐵之中修鍊！老爹之前也不肯告訴我……」

除此之外，還有三個小孩，最大的已經五六歲，最小的還在母親懷裡。

「強哥，你留了這一臉鬍子，看起來和當時可是大變樣了啊！」他戲謔地說，「我之前在荊州乘船，船上的保鏢說我一臉鬍子，看起來像個強盜——我的鬍子可比你差遠了，要是當時你也在，那人家肯定就說你不說我了。」

李強得了這瓶酒，就急急忙忙告辭，趕回家鄉去孝敬父母。而潘龍和韓風則繼續闖蕩江湖。

屋子裡面除了李文之外，還有老少兩位婦人。老婦自然就是李強的母親，她白髮蒼蒼，看起來很是衰老，明顯已經精ｗｗw•ｈｅｔｕboｏｋ•com•ｃom神不濟，怕是時日無多。年輕的那個自然是李強的妻子，談不上漂亮，倒是很壯實，很符合鄉民們對於「好女人」的定義。

「只希望洛南皇子的那套計劃能夠順利……我們這些尋常百姓，也不指望什麼榮華富貴，能夠大家平平安安過日子，就是最好的了！」夥計說。

「比現在還糟糕？」

他能眼觀陰陽，若是此人有怨氣未消，化為冤魂附著在白骨上，他自然也能看到。但這白骨上面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怨氣殘留，想來那死者的心念應該早已消散。

門口立刻就有人問：「你找『哨棒李』師傅幹什麼？是他的仇家還是朋友？」

「就是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怎麼樣啊……」

一個連先天境界都沒到的人，不客氣地說，他的確也不會用心記住對方的名字。

雍州的情況，比八年前他和韓風初入江湖時候更糟糕了。盜匪遍地自然不用說，甚至在不少城鎮裏面，都能看到有當街行兇的。

他訓完了兒子，又對潘龍說：「阿強他經常吹噓自己有兩個本領高強人品正直的朋友，我本以為頂天了也就跟他差不多，卻沒想到竟然是如此人物！老夫李文，當年闖蕩江湖的時候，有個匪號叫做『鐵煉手』——以你的本事，大概也沒聽過我這種小人物就是了。」

他轉頭看向李強：「強哥，大伯武功高強，你怎麼沒學到啊？」

潘龍駕著馬車，從剛剛被掩埋的白骨旁邊經過，想起當時的情形，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

「呦，七年不見，強哥你都是三個孩子的爹了啊！」潘龍笑著拿出幾瓶丹藥，「我來得倉促，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這裏一瓶是給小孩子洗毛伐髓的，你大兒子就可以用；一瓶是護膚養顏的，給嫂子塗上；還有一瓶……」

民間素來就有用糧食和布匹作為錢財使用的習慣，上等好布，是完全可以當錢來用的。如這種高檔布匹，一匹布就能值得不少錢。

潘龍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