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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龍可不相信他的熱情——如果是一個北地人，也許真的大家聊幾句，喝一回酒，就成了朋友。但蒼淵這種人心思深沉，他或許會覺得你這個人不錯，或許會對你存著一些善意，但……也僅僅就此而已。

「潘老弟，這幾天過得怎麼樣？」蒼淵很熱絡地笑著打招呼，看起來就像彼此交情很好似的。

畢竟，金鑾殿上的寶座，可只容得下一個人坐！

潘龍沉默了一下，略一盤算，反問：「你問的是哪個『民間』？」

張國忠見他也有自己的分析，並沒有因為意見不一致而擔心或者不高興，反而欣慰地笑了：「殿下所言極是！如果只從批答看來，陛下對您的上書乃是常見的『留中不發』做法——他不贊成您的上書，但也覺得不應該批評，所以乾脆就裝作沒看見，把這件事含糊過去算了。」

普天之下，有資格算得上他朋友的，暫時可能只有帝洛南這一個人吧。

變法這件事究竟由誰來主導，其實不算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通過這件事，兩位皇子哪一位能夠得到大家的認可？

「好！太好了！」他欣慰地說，「能夠為和-圖-書百姓謀此福利，也不枉我和洛南兄這一場辛苦！」

面對太子和諸位老臣的上書，帝壬辰一時間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殿下，變法乃是如今最大的國策，這一點，無論您、二皇子還是陛下本人，應該都沒有異議吧？」

他話鋒一轉，又說：「可是，您覺得，陛下他知不知道這段時間，京畿一帶民間的呼聲？」

蒼淵笑了，笑得滿臉都是滿足。

「變法之事，如今又起波折。」蒼淵苦惱地說，「最近太子殿下聯合諸位老臣上書，認為清查財產的事情應該放緩一些，恢復到之前的做法——唉！那些高門大戶的財產，豈是容易清查得了的？好不容易趁著追查百家餘孽這個借口，在他們這堵牆上打出一個缺口，此時正應該乘勝追擊，擴大這個缺口才是！要是現在放緩了，讓他們堵上缺口，將來再想要像現在這樣仔細清查，可就難了！」

依潘龍所見，蒼淵外表謙和而內心高傲，就算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或許會用性命回報，但卻絕對不會因此覺得你是他的朋友。

看著他臉上難以掩飾的疲憊m•ｈeｔubooｋ•ｃｏｍ•ｃoｍ之色，潘龍心中嘆了口氣。

說著，他滿臉興奮之色，為自己成功地揣測出了父親的意思而歡欣鼓舞。

「既然我們肯定了這一點，那麼自然也可以肯定，陛下他是支持變法的。無非他的態度究竟是激進還是穩重，僅此而已，對不對？」

「這是被『留中不發』了嗎？」太子帝河東憂心忡忡地問，「父皇他……畢竟還是贊成二弟的做法嗎？」

過了片刻，他也露出了笑容。

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蒼淵態度熱絡友善，潘龍當然也不會惡形惡狀，他笑著應酬了兩句，同樣展現了自己的善意。

他並不認為爭奪變法主導權這件事能夠一蹴而就，但帝河東身為太子，本身就有極大的優勢。只要在變法之中牢牢佔據一席之地，樹立正面形象，天子、群臣和百姓自然就會欣賞他。

帝河東很確定地說：「他肯定知道！太祖當年訓誡說『知民心、懂民心、合民心，方為天子』，歷代天子都很注重了解民間的聲音。父皇他也不例外。光是我知道的，這京畿之地，至少有數百位負責為他收集民www.hetubook.com.com間呼聲的官吏。更不要說那些巡風使們……民間的各種呼聲，我或者洛南可能沒辦法了解得很全面，但他肯定全都了解！」

「我明白了！國忠你說得對！父皇沒有批答我們的上書，並不是他拒絕了我們的建議，而是在藉助民意對洛南他們施壓！我們一旦上書，民間立刻紛紛支持，叫好之聲遍地可聞。這些事情，洛南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父皇就算不批答，壓力也已經到了洛南他們那邊——父皇只是不願意洛南的壓力太大而已！」

說著，他愣了一下，自己也意識到了問題，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他笑了笑，說：「今年因為晚春時節那場嚴寒的緣故，農田受災很嚴重，各地都需要大量的錢糧賑災。那些被巡查官員破門抄家的貪贓大戶們，他們的糧倉大多被當地官府拿來賑災，民間對此是非常高興的。」

（辛苦？你的確是很辛苦。但帝洛南……從上次見面的情況看，我可不覺得他談得上有什麼「辛苦」可言！）

蒼淵嘆了口氣：「留中不發，說的是雖然不贊成奏摺的意見，但也不想批評，所以暫且什麼都不說。和*圖*書如果這件事民間毫無反應，僅僅只是廟堂上討論，那的確算是留中不發。但是如今……潘老弟在民間行走多年，對於民間的意見，應該也頗為了解吧？你覺得這段時間，民間對變法的態度如何？」

「沒錯。」

張國忠搖搖頭，笑著說：「殿下大可放心，陛下的態度，其實已經很明白了。」

想要被蒼淵當成朋友，乃至於交情很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張國忠笑了：「殿下，陛下如果支持二皇子的激進做法，那麼他就該直接批答您的上書，說一句比方『凡治病之初，當用猛葯』的話，您說對不對？」

帝河東點頭：「他必定知道。」

「這是當然！」帝河東肯定地說，「雖然具體怎麼做？誰得利？這些可以另外討論。但大夏綿延千載，積累了大量的問題，的確是應該變法整頓，讓國家重新煥發銳氣才行！」

潘龍在街上吃了晚飯，回到蒼淵府邸，才坐下沒多久，蒼淵就來了。

張國忠也滿臉微笑，為計劃的順利而心滿意足。

「我行走江湖這些年，見過兩個『民間』。」潘龍說，「一個民間，面朝黃土背朝天，日日辛苦勞作，終年難得和-圖-書幾天休息。賺到的錢財也不過養家糊口，一旦有天災人禍，輕則忍飢挨餓，重則家破人亡。這個民間對變法的態度總的來說是支持的，尤其這段時間，巡查官員們動輒去清查高門大戶，還查出了不少貪贓枉法之徒，嚴加懲處……我說句很不客氣的話，對這個民間來說，只要是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倒霉，他們就很高興。若是能夠因此減輕一些他們身上的負擔，那他們則更加歡欣鼓舞。」

潘龍微微點頭，贊成他的說法，問：「但就我聽說的消息，皇帝陛下似乎沒有對這些上書有所反應。那應該就是所謂『留中不發』的意思吧？」

雙方這麼說過幾句，蒼淵就談起了變法的事情。

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受到上書之後，似乎事情就這麼平息下去了，沒有任何的應答。

帝河東沉吟片刻，說：「但他如果支持我的話，為什麼不批答『好雨應當時』之類的話呢？」

「明白？國忠有以教我！」

張國忠又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陛下他知不知道民間對您和諸位老臣上書這件事的反應呢？」

蒼淵微微一愣，隨即眼睛一亮，聲音都大了幾分：「老弟請詳細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