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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社首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接一個，整整十來個赤著上身、持著鐵棍的凶漢，從藏身的船艙躍上碼頭。

吳玉包紮好了傷口，也提著根七尺長的鐵棍，走到高武身邊，神情平靜道：「他們已經進了院子，我可以開殺戒了。」

「兀那鳥大漢，你不是挺能打嗎？有本事出來啊！」

那帶頭的鄉民，卻體會不到湯社首的難處，還惡人先告狀道：「族長，有外人欺負咱們湯家圩……」

院子里，幾十號男男女女正氣焰囂張的，揚言要燒掉四丫家的破茅屋。

見唐有德點頭，趙昊便沉聲道：「當我欠你個人情，讓他帶路去湯家圩！」

這人吶，一旦有求於人，就會受制於人。

趙昊簡單說明情況，又問唐友德道：「這裏可有湯家圩的社首？」

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弱點，敵眾我寡，人主我客！

其實不用他說，湯社首也看到那裡圍了好些人，趕忙又帶著眾人沖了過去。

……

他們卻不會將這些人當成倭寇的，因為不管真倭假倭，都是髡頭赤身的。這些凶漢雖然也赤著上身，但頭髮沒剃和-圖-書，所以最多是土匪，而不是倭寇。

其實放在平時，湯社首斷不會不顧族人的感受，胳膊肘子往外拐的。但今時非比往日，他唯恐賣絲不成的心理，就成了趙昊有恃無恐的倚仗了。

他們一邊罵著污言穢語，一邊將石頭、牛糞雨點般丟進院中。

湯社首還沒說話，便聽他身後那個騎在驢背上的少年，冷聲說道：「你還說真對了！今天我就要欺負欺負你們湯家圩！」

那族人茫然指了指圩子西邊最角落。

湯社首帶著眾人衝進圩子。幾個湯姓族人迎上來，看到那十來個赤著上身，持著鐵棍的凶漢，不禁倒吸冷氣。

所以天黑，是動手的前提條件。

「我們都說要賣了，四錢也可以的……」

湯家圩是個有著四五十戶人家的圩子。

只見這時湯家人越聚越多。仗著人多勢眾，他們踹開院門，潮水般湧進了院子里。

高武還記得不久前，趙守正曾說過的那句《大明律》，『凡夜無故入人家內者，杖八十。主家登時殺死者，勿論！』

「四丫頭家……」

可吳玉家和_圖_書的女人也不是好惹的，居然跟那些大老爺們廝打起來。只是身單力弱，幾下被人家擒下，還打了一記耳光！

「閃一邊去。」看著那些凶漢圍到趙昊身邊，唐友德便知道肯定有麻煩發生，推開那些社首，過去插嘴問道：「怎麼了？」

圩子不大，眨眼就到了四丫家外，湯社首便被看熱鬧的人擋住了去路。

那湯家圩的社首，正是頭一個跟唐友德談妥的那位，馬上自告奮勇道：「我帶路，跟我走！」

那些看熱鬧的，雖然也姓湯，卻跟吳玉家沒什麼過節，見族長發了火，便一鬨而散……站到遠處，繼續看熱鬧。

「莫非土匪劫持了族長，前來洗劫圩子？」

「哪裡有事情發生？！」湯社首也抓過一個族人問道。

於是余鵬牽著驢，趙昊騎著驢，跟著那姓湯的社首，帶著二三十號人，浩浩蕩蕩殺到了圩子外。

其餘的社首哪能讓他吃獨食？也跟著一起朝湯家圩跑去。

有湯家人上了牆，看到族長回來了，也顧不上問開門的暗號，便趕緊將門打開。

看到大白天的圩門緊閉，和*圖*書他知道裡頭肯定有事發生，急得跺腳大喊道：「開門，快開門！」

院子里，正屋房門緊閉，一個披頭散髮、臉上還有清晰掌印的女人，正在幫吳玉包紮傷口。不時有石塊、磚頭從破碎的窗扇丟進來，她卻置若罔聞，似乎根本不受影響。

這時，趙昊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趕到了湯家圩。

「唉，欺人太甚！」吳玉重重一杵鐵棍，將門檻石砸得火星四濺。

好在他們看到其餘幾個村的社首也在，並沒有被挾持的跡象，反而還七嘴八舌地問道：「村裡發生了什麼事？」

「假和尚，滾出來！」

那湯社首同時也是這圩子里的族長，不然憑什麼讓他當社首？

「四丫頭，你個丟盡祖宗臉的賤人，滾出湯家圩去！」

……

「唐老闆有話好好說，不要動粗……」

趙公子雖然熱血上頭，卻沒失去冷靜。跑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分析過，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在哪裡，又該如何揚長避短！

他娘子也拉住吳玉，低聲道：「怎麼說，我也姓湯，不要鬧出人命……」

所謂圩子，便是外頭有壕溝的圍牆和*圖*書，前些年鬧倭寇時，東南不知多少村落都建了這種圩子以自保。

高武手裡攥著一根熟鐵棍，肩膀抵著房門，拿一隻眼從門縫觀察外頭。

看到那被砸得慘不忍睹的茅屋，趙昊擔心高武和那吳玉兩口子的安危，不由動了真火道：「你們不是喜歡人多欺負人少嗎？來，我就這十個人，咱們比劃比劃！」

「湯家圩的人，快給我們帶路。」唐友德居然沒有遲疑，轉頭朝那些社首吼一嗓子。

「日你……」那鄉民暴怒回頭、剛要發作，看清是族長后，登時氣焰一滯道：「族長……」

「讓開讓開！」湯社首沒好氣的連踢帶踹。「有什麼好看的，滾回家去！」

吳玉趕回來時，正看見自己娘子挨打，登時就發了瘋，再不跟湯家人客氣。衝上去一陣拳打腳踢，就將那幾人打得滿地找牙、四散而逃。

圩子內環境封閉，所居的大都是同宗同族。偶有外姓人雜居其中，也是備受欺負的。

「你們怎麼不把圩子點了？！」湯社首氣得直跳腳，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將那帶頭的鄉民打了個趔趄。

……

他和吳玉和_圖_書還是稍稍晚了一步，那些湯家人已經找上門來。

話音未落，那十來個赤著上身的凶漢，便不約而同的舉起鐵棒，朝著地面狠狠一抽。

高武卻依然面不改色，這種鄉間鬥毆的場面，對身經百戰的戚家軍隊正來說，算得了什麼？

譬如此時，湯家圩的幾十個湯姓族人，便將圩子里唯一一戶姓吳的人家，圍了個裡外三層，水泄不通！

「你們在搞什麼名堂？」湯社首朝著一眾族人怒吼道：「老子一時不看著，你們就要翻天不是？！」

「不可。」高武伸手攔住他，說出自己早就盤算好的想法。「等天黑。」

登時滿地煙塵騰起，十餘人便如騰雲下凡的天兵一般，一下就鎮住了全場。

當然，其實兩者也沒差……

兩人本打算帶著吳玉的娘子，趕緊逃出湯家圩，可人家把圩子門一關，他們只能退回了這裏。

這回趙昊倒沒用兩條腿跑，唐友德命個社首，將騎來的毛驢讓給了趙昊……其實還有一頭瘦驢，但唐胖子看看自己的體型，還是沒有造孽。

這極具震懾力的場面，嚇得他們兩股戰戰，險些跪在唐友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