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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不傷，糧食可不能退了。」四大頭目嚷嚷道：「把這五船糧食一出手，再加上大老闆賞的三千兩銀子，就夠咱們玩一陣了。」

「大，大當家的。」手下人卻顧不上理會他，自顧自對餘六爺稟報道：「伍記付贖金了！」

「所以嘛。」餘六爺很為自己的智慧感到驕傲，與手下輕輕一碰酒碗。「人家一下就知道，咱們是替別人辦事兒嘍。冤有頭、債有主，只要咱們別傷他們的人，不會跟咱們太計較的。」

是以每當有這種勾當，他都會親自謀划行動方案、加倍小心約束部下，絕不節外生枝，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老巢，以免被人上門尋仇。

劫持成功之後，他便命令將伍記的夥計和水手，全都攆到船艙里鎖起來，讓手下把五條糧船開回了老巢。

「再說了，人家只要一聽咱們要的贖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餘六爺端起酒碗，讓手下滿上。「連船帶貨加人，也不值一萬兩，咱們卻要十萬兩，這是正經綁票嗎？」

「你和-圖-書們懂什麼？也不看看今年什麼風向？」餘六爺一邊剔牙，一邊慢條斯理道：「那些高門大戶斗得不可開交，正月初一湖州大火，後來整個太湖都跟著亂起來。也不知他們是吃了什麼葯，非要拼個你死我活不可。」

官軍進剿則匪變民，官軍一退又民變匪，這才是餘六爺能在這行當堅持二十多年的根本秘訣。

此時，最中央一座竹屋中，炭火盆上坐著銅水壺，水壺咕嚕咕嚕燒著水。

什麼還有兩千兩？哪有？你聽錯了。

餘六爺挽著褲腿，坐在一片虎皮上，拿三根指頭捏著淺淺的酒碗，跟手下四個頭目碰一下。

不過餘六曉得利害，知道大老闆要對付的都不是一般人。

這是在太湖上討了半輩子生活的『太湖神龜』餘六，從前輩那裡學到的經驗。

其實他肯冒險的真正原因，是大老闆給了五千兩銀子。

然後安排部下日夜嚴加看守，自始至終都不讓伍記的人露頭，以免暴露了方位。

「哦？」餘六爺愣一ｗｗw•ｈetｕbook.ｃｏm.ｃｏm下，這才想起今兒是第三天。交付贖金的期限到了。

另兩位也點點頭，顯然不太滿意上半年的收成。

大體包括劫船越貨，敲詐威脅之類，這本就是太湖水匪的業務範疇，做起來自然輕車熟路。

「除非是綁了葉大娘子，不然殺了他們也不會給的。」

「不能給。」四個頭目繼續搖頭。「十萬兩銀子，那得裝好幾船呢。」

「你娘死了？跑這麼急，嚇死老子了。」疤面大漢把手裡的斧頭一丟。

「那這回，大當家就不擔心了？」那年長些的頭目問道。

「不要急！」餘六爺卻穩坐如山，低喝一聲道：「當心有詐！」

餘六爺是不願意招惹財大氣粗、人多勢眾的伍記的，但大老闆的命令他不能不聽。只能勒令部下用黑布蒙好臉，不許互相喊名字，更不許隨意殺人。

「要是丟了性命，多少銀子都沒用。」素來穩健的餘六爺，沉聲問那手下道：「有沒有人盯著你？」

……

二十年來他一直牢記ｍ•ｈeｔubｏｏk•ｃom•ｃoｍ著這條鐵律，總肯花費比別人多的心思，掩藏自己的行蹤。

太湖三萬六千頃，渺渺茫茫浸天影。

老巢十分簡陋，因為他們只有作案時才會聚在一起，得手后便立即散夥。

火盆旁支著張油乎乎的矮几，上頭擱著兩隻肥雞、兩隻鹽水鴨，一包醬羊肉，還有幾個被啃得只剩骨頭的豬蹄子。

「嘶……」四大頭目也紛紛倒吸冷氣，迫不及待站起身道：「大當家，他們真給了！」

「不正經。」四個頭目一起搖頭。

餘六爺正暗自得意間，便聽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

「咱們這些小角色，這時候要是不收斂點，弄不好就給人家當了槍使，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餘六爺幸災樂禍一笑道：

「干！」

「是，都是！」手下顫聲答道：「挖開看了，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沿著野碼頭進去密林深處，有幾座簡陋的竹屋，就是餘六爺和他手下水匪的老巢了。

「南邊『混江龍』一夥，西面『水上飛』一幫，就是撞在槍口上，全都餵了和圖書王八。」

「一是回絕了大老闆好幾次，不好再不答應。」餘六爺悠悠說道：「二是老子摸過底，伍記是徽商，老巢在揚州。在蘇州沒那麼大勢力。」

因為沒抱什麼希望，他自己都忘記了。

「你可看清是銀子了？」

湖中小島眾多，星羅棋佈於煙雨之間，島上林木茂密、還長著比人都高的蘆葦盪。

五人趕緊抓起了手邊的兵刃，卻見闖進來的是派出去巡視的手下。

「人家能給嗎？」

簡直就是絕佳的水匪窩子。

『小心隱藏好巢穴的位置，在太湖生存就是安全的。』

比如前幾天，他就接到大老闆的密令，讓他攔截伍記從宜興發出的糧船。

也正因為他謹慎低調，才被岸上的大老闆相中，為他提供武器和保護。讓他徹底不用擔心，會被官府和官軍清剿了。

「嘶……」餘六爺吃驚的倒吸冷氣，險些把一根鴨骨頭吸到嗓子里。

「我這就集合弟兄！」

……

拿出兩千兩來分給下面的水匪，另外一千兩他們五人分。

「好多好多箱，數都數不過和圖書來。」手下激動的漲紅了臉。「大當家的，快去拉吧！那麼多銀子堆在島上，擔心死人了！」

「拉銀子去啊大當家！」

搖身一變，就成了老實巴交的太湖漁民，任你官軍搜遍太湖，我還可以在你眼皮子底下打漁。

因此跟他一起下水的同行，基本都餵了太湖的王八，餘六爺卻非但活了下來，而且買賣越做越大。

「嘿嘿，大當家這二年愈發謹慎了，這才今年第三筆買賣吧？」一個疤面壯漢一邊嚼著雞骨頭，一邊嘟囔道。

五人將碗中黃酒一飲而盡。一個大黑胖子用袖子胡亂擦擦嘴，嘆一聲道：「這他娘的才是日子，整天在家裡悶出球了。」

相應的，他要聽從大老闆的命令，替對方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付了多少？」幾個頭目迫不及待的問道。

「那是自然。」餘六爺淡淡一笑。「規矩還是要講的，出手就不能走空。」

「大當家放心，絕對沒有。」那手下斷然搖頭道：「回來前，按照大當家的吩咐，特意兜了好幾個圈子，有盯梢的絕對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