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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劉副會長的福，我們去年收的高價絲今年還沒用完呢。今年的新絲更是一兩還沒用呢。」

「那你就說個清楚嘛。」蔡知府舀一勺大煮乾絲，細細咀嚼起來。

織造局這個可惡的吸血鬼，可不只滿足於專辦宮廷御用和官用各類紡織品那麼簡單。還把手伸到民間絲織業，規定織戶的每台織機每月收稅銀三錢。生產出綢緞之後，每匹綢緞還要再納銀五分，否則不準出售。

這次蔡知府沒制止陳同知，顯然也是這樣看的。

反正出了這檔子事兒，他也甭想在蘇州幹了，所以也沒什麼損失……

「那怎麼讓這織機轉起來呢？」蔡知府追問道。

「因此遇到行情不好時，我們向來都是寧肯自己少賺點，哪怕賠一點兒呢，也要讓絲農絲社、織工織戶活下去。」

翁會長登時滿面愁容，許劉兩位副會長也犯了牙疼病，嘶嘶抽著冷氣。

翁會長臉上的每條皺紋，都寫著無能為力道：「府尊仁厚，市民們肯定會領這個情的。但距離讓他們滿意，只怕和圖書還遠著呢。」

但依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哦？」蔡知府神情一動道：「聽起來，翁會長似乎了解，那些亂民的真正訴求？」

「老公祖自然知道，咱們蘇州號稱百業興旺，但絲織業才是真正的根基。全城織機三萬張，織工綉工染工等以此為業者不下二十萬人。其它行當乃至整個蘇州城的興衰，都與織機息息相關。」

「大人息怒，許副會長沒說清楚絲織行當的運轉方式。」翁凡暗罵一聲許志向，這廝不好好說事兒，非要拐個彎刺一下劉正齊，害得大家臉上掛不住。

「是啊，只要織機的嗡嗡聲不斷，蘇州多大的事兒都不是事兒。倘若織機不轉了，那多小點兒都會變成大事兒的。」許副會長又接了一句，還是很有表現欲的。

「你們沒有絲了嗎？」蔡知府猜道。

這次的事端，就是織造局向織戶收織機錢引起的。

「那真是太好了！」洞庭商會的主營業務就是綢緞生意，幾位高層聞言不禁一喜。

至於繼任的織和_圖_書造太監會不會罵娘，李公公只好沒聽到，就全當沒有。

這樣每匹綢緞等於節省了一錢銀子的成本，商人們當然高興了。

「需要我們商會的絲綢商借絲給織戶。」許副會長便答道。

「是。因為大部分織戶資金有限，無力承擔生絲昂貴的價格。所以會向我們商會預借生絲，待生產完成後，以一定量的絲綢償還。這樣能大大減輕織戶的負擔，也促進了我們蘇州絲織業的蓬勃發展。」

「哈哈哈，老會長放心，本府不會讓你空手去的。」蔡國熙聞言一揮手，豪氣道：「本府已經跟李公公談過了，非但今年的陋規可以不征，往後也可以永遠免除了！」

「人家要是能復工，幹嘛放著錢不賺？」蔡知府瞥一眼陳同知，示意他別瞎嚷嚷。然後微笑問翁籩道：「是不是只要復工了，騷亂就能很快平定？」

「本以為堅持到今年，好歹能解套回回血，誰承想又遇上銷量暴跌。」許副會長一臉鬱卒道：「真叫個屋漏偏遭連陰雨，破船又和*圖*書遇打頭風，我們商會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蔡知府抓住李公公這個把柄，一番聲色俱厲的恐嚇下來，終於讓他點頭，以後免了所有陋規。以換取文官們不會把他拋出去當替罪羊。

「借出去絲，回來的是絲綢，多劃算啊。」蔡知府咽下口中食物，不解問道：「那你們為什麼不借了呢？」

「不敢。」翁凡便正色答道：「不瞞老公祖，除去那些趁火打劫的匪徒，絕大多數鬧事兒的市民，是因為沒有工作，無所事事又心中不滿，這才會跟著鬧事兒。」

「老公祖容稟，派人進城去談當然沒問題，就是老朽親自走一趟又如何？」翁會長一臉為難道：「可只怕會適得其反啊。」

「是啊府尊。」翁會長一臉痛苦的點點頭道：「絲農、絲社、織工、織戶、還有我們洞庭商會，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絲農織工吃不上飯，絲社織戶開不了工，我們也賺不了錢。」

「因為我們的絲綢賣不出去了啊。」翁凡苦著臉道：「實不相瞞，今年絲綢的銷量奇差和-圖-書，不足往年一半。我們庫里堆滿了借不出去的生絲，還有滯銷的絲綢，手頭的資金卻基本見底了。」

「堅持不下去也要堅持！」蔡知府重重擱下冰瓷碗，沉聲道：「現在不是哭窮的時候，各家都咬咬牙，把絲借出去，讓織工們趕緊開工，先把眼前的亂子解決再說！」

「怎麼，有什麼為難？」蔡國熙臉上的笑容轉淡。

「請翁賢弟不吝賜教。」蔡國熙便轉向翁凡道。

「可以。」翁籩點頭道：「要是府尊能幫忙解決了難題，我們洞庭商會保證讓市民各回各家。」

「談，對方就要提訴求，能滿足，當然皆大歡喜。」翁籩苦笑道：「可要是滿足不了呢？對方就會更加憤怒，讓事態徹底失控。」

「那就讓他們復工啊。」一旁陪坐的陳同知彷彿抓到了要害，當即嚷嚷起來。

「老公祖應該還記得，去歲那場生絲大戰。」許志向又一肚子埋怨道：「當時因為判斷失誤，我們在奇高的價位上，收了太多生絲。好些同行非但家底耗盡，還借了債。」

「和_圖_書蘇州城是洞庭商會的根本，老朽這幾天也著急啊。」翁會長看看一旁的兒子道：「已經讓翁凡去摸了摸情況，大體有個了解了。」

「不錯，蘇州市民無恆產，十有八九靠做工為生。一旦失業則全家衣食無著，最近幾個月失業的百姓實在太多，這也是此次騷亂比往常兇猛的原因。」一旁的許志向許副會長也附和道。

蔡知府這一開口，桌上的山珍海味頓時它就不香了。

「我們有的是絲。」許副會長說著，憤恨的瞥一眼一旁不做聲的劉正齊道：

「那困難出在哪兒？」蔡知府沉聲問道。

「怎麼講？」蔡知府沉聲問道。

「原來問題出在你們身上！」陳同知登時變顏變色道：「你們存心是想搞事情是吧？！」

「織機不轉了。」翁籩一字一頓地答道，然後解釋道：

卻見大商人們苦笑看著他，彷彿在看笑話。

翁會長蒼聲一嘆道：「但這次，我們實在是撐不住了。他們只是不賺錢，而我們都要把老底兒賠光了——那些貴重的生絲可都是真金白銀收上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