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無數軍士提著水桶，端著水盆，沖向內院救火。

只能等它燒完拉倒。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審判的結果。

「我該跟中丞一起醉過去的。」他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中丞，我來啦……」

然而等來的卻是大夫搖頭嘆息。

幾個看守籤押房的護衛驚得猛拍大腿，這下裡頭的賬冊全完了！

「最好還是直接把中丞送去，一是節省時間，二是聽說江南醫院的治療條件，是大明最好的。」大夫們忙建議道。

「媽的，拼了！」馮千戶嘶吼一聲，雙手攥住沉重的濕棉被，衝進了火場中。

軍士們絕望的看著燃燒火爐似的卧房內，中丞大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天下皆知『萬密齋的方、李時珍的葯』，還有外科聖手李淪溟，這三位都在江南醫院。」

他趕緊爬過去查看，這才是要找的林潤。

「完蛋了，都怪我，幹嘛要跟中丞喝酒……」鄭元韶的雙眼一片赤紅，也不知是被火光映的還是煙氣熏的。

幸好吳淞江和_圖_書已經進入枯水期，水流緩慢。幾十隻船槳同時拚命滑動，逆行起來也一點兒都不慢。

「出來了，出來了！」眾人激動的歡呼起來，忙為那火影潑水滅火。

這時，一名士兵找來了一床厚厚的棉被，馮千戶一把奪過來，裹在身上喝道：「淋水！」

馮千戶不禁大駭，心說難道燒成灰了？

卻見熊熊燃燒的架子床上，並無半分人影。

「床上。」鄭元韶失聲道。

「后宅保不住了，快把垂花門兩邊能著火的全拆了，別再燒到前院去！」牛僉事趕緊下令眾人止損。

盞茶功夫，上海知縣張嵿帶著幾個花白鬍子的老醫生趕來了。

身上棉被騰起白色的蒸汽，用不了多會兒就會著起火來。

看著堂堂巡撫居然在自己的縣裡被燒成重傷，張嵿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暈過去。

軍士們慌忙依命而行，盡全力將火勢控制在後院中。

「中丞傷得太重，我等無能為力，只能幫他清理下口鼻，讓他舒服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再灌點蜂蜜水，以防火毒攻心……」

這時外頭的兵士推來了水龍車，將水柱射入門中，終於勉強壓制住了兇猛的火勢。

巡撫大人的卧房已成一片火海，火勢還迅速向兩邊的房間燒去。

一進去就被腳下一人絆了一跤，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他趕緊蹲下查看，依稀能看出，是被燒的半焦的林三。

巡撫行轅內已經亂成一團。

……

「快救中丞！」兵士們急的拔出刀來，朝著幾個老大夫嚷嚷道：「救不回來，你們也別活了！」

「哦？」張嵿聞言一愣，沉聲問道：「那誰能救得了中丞？」

然後眾人小心將林潤抬到船上，牛僉事和兩名大夫隨船照料林中丞。

話音未落，便朝著火海衝去。

所有人都把心揪成一團，感覺每一瞬的時間都是那樣的漫長。

當人們快要在煎熬中窒息時，忽見一個碩大的影子從火海中沖了出來。

張嵿馬上命人打開城門，放崑山報信的m.hetubook.com.com騎手疾馳而去。

澆水時，馮千戶厲聲問鄭元韶：「中丞在哪？」

馮千戶撲在林潤身上，壓滅了他身上的火。然後憑著常人無法想象的意志力，抱起他來衝出了卧房。

軍士們只好將數桶井水潑在棉被上。

幾個老大夫趕忙戰戰兢兢上前，給林潤把脈診治。

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救人上。此時救出了林潤，他們才注意到火勢已經蔓延開來，不遠處的籤押房也兇猛燒起來。

可林潤依然毫無反應、紋絲不動。

馮千戶一衝出來，便猝然撲倒在地。

「快叫大夫來，中丞還活著！」官員們紛紛高叫起來，都沒人注意到鄭副使直挺挺昏倒在地。

「你，快馬加鞭，去通知江南醫院做好準備。」牛僉事覺得有道理，便沉聲道：「備最快的船，這就出發去崑山！」

軍士們趕緊掀開那黑乎乎，還冒著煙的被子，扶起滿臉燎泡，頭髮枯黃捲曲的馮千戶，給他灌水壓人中。

「快拉住他！」馮千戶大喝一聲，兵士https://m.hetubook.com.com們忙死死拽住傷心欲絕的鄭副使。

「千戶，還是我們進去吧！」手下勸道。

「沒試試就敢說不行？！」官員們急躁的厲喝道：「你們真是活膩了是吧？！」

「如果有人能救中丞，那一定是江南醫院了。」大夫們忙甩鍋道：

……

「我們真沒那個本事啊。」大夫們苦苦解釋道：「貿然治療只會適得其反，讓中丞徹底沒救了。」

這年代的建築裝修乃至傢具，全部是各式各樣的木頭所制，一旦著起火來，一桶桶井水不斷潑灑上去，根本無濟於事。

馮千戶發現蹲下來會好受不少，便手腳並用朝著床頭爬去。

又安排了四十名身強力壯的船夫交替划槳，摸黑沿江逆流而上。

「掩護千戶！」兵士們趕緊從門口屋裡瘋狂潑水。

這一聲就像一道晴天霹靂，直接劈中了鄭元韶的腦門兒。

這時候顧不了那麼多了，他眯著眼勉強辨明了裡間的門口，悶頭沖了進去。

一個姓牛的按察僉事顫抖著伸出手，抱著最後的希望，探了探和圖書林潤的鼻息，忽然激動道：「還有氣兒！」

「快去把他們請來！」牛僉事便高聲下令。

此去崑山是逆流，其實騎馬和坐車都比坐船快，可那樣太顛簸了，中丞怕是沒到江南醫院，就被活活顛死了。

馮千戶就像沖了爐膛一般，眼前四周全都是火，火光熏得他睜眼都困難。

看著風華絕代的林中丞，被燒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鄭元韶兩眼發直，感覺腦袋像要裂開了一樣。

……

眾人這才發現馮千戶還帶了個黑乎乎的人出來，那人頭髮眉毛已經被燒光，全身一片漆黑間雜著觸目驚心的紅色，只能從五官輪廓依稀看出是林中丞來。

「少廢話！」馮千戶咆哮道：「澆水！」

這時他已經意識模糊，身上的被子也開始冒火，腳下的皮靴都被燒穿了個洞。

滾滾濃煙讓他劇烈咳嗽，馮千戶趕緊用被角捂住口鼻。

一眾屬官趕緊圍上來，大聲叫道：「中丞，中丞，快醒醒啊！」

馮千戶實在堅持不下去，準備轉身爬出火海時，餘光卻瞥見牆角下似乎有條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