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江南新曲
第一百零一章 毀滅者趙昊
染坊里，最奪人眼球的自然是那數百具，兩丈多高的木架。架子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布料，像一面面長長的旌旗，在微風中飄蕩。
他看過《大染坊》，知道染布師傅之所以能吃白面饃饃，全靠掌握著顏料的配方。這作坊里上千號人，所有的步驟都瞞不了人，唯有這調色一環，是師傅關起門來自己配的。
……
「長公離告老遠著呢。還要繼續領導蕪湖同業啊。」趙昊呷一口毛峰，只覺滋味醇甘，香氣如蘭，韻味深長，不由神情一振。
「不錯。」趙昊點點頭道：「下設一家絲綢公司，一家棉紡公司。」
「我？」趙昊指著自己，一臉懵伯夷。天地良心，本公子如此善良，怎麼會被這樣誤解呢。
過去這片露天區域，便進了燒火的大棚。
「哈哈哈，公子就別裝糊塗了。」阮弼笑著指指趙昊道：「能終結蕪湖漿染業的，就是公子啊。」
不過阮弼說這些是有目的的，趙昊也就沒打岔。便順著和圖書他道：「阮二哥精明強幹，又跟著長公學了那麼多年，一定能頂的起『永興』。」
趙昊在影視劇中倒是常見這場景，一般要麼是殺人，要麼偷情，反正都兒童不宜的畫面。知乎知乎，具體都有什麼來著？
趙昊再看右邊灶台旁，有穿著長袍，戴著圍裙的染布師傅，端著盆往鍋里下調好的顏料。
馬秘書知道，這是公子又健忘的台詞。趕緊附在他耳邊，輕聲提醒幾句。
趙昊收起旖旎的想法，繞過了掛滿故事的晾布架。便見上百口大缸，整齊的擺放在空地上。每口缸上都放著塊木板。
漂洗過後，還有最後一步——碾布。
參觀完了所有流程，已經快中午了。
他這才發現這場院中間高、兩邊低，這樣不管晾布架滴下來的水，還是染缸旁瀝出的水，都流向作坊兩邊的暗渠，不至於讓整個場院整日泥濘不堪。
「老朽要說的就是那家棉紡公司。」阮弼淡淡道：「聽說總……m.hetubook.com.com經理是翁老會長的兒子翁凡？」
「呵呵，老朽聽聞，江南集團成立了個紡織總公司？」阮弼笑問道。
「不行啊。」阮弼卻擺擺手，嘆道：「這孩子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手把手教了他十幾年，他什麼能耐，老朽最清楚。」
「公子休息好了？」阮弼笑呵呵的為他沏上徽州本地產的黃山毛峰。
缸后還埋著一排光滑的木樁。工人將控水后的布，套在木樁上。另用一根短木棍插|進去擰絞去水。地上淌的水五顏六色，霎時醒目。
染料配好后，有的是直接把白布下進鍋里同煮，這叫『煮染』。但大部分還是等染料液冷卻，加入染缸里浸染。
不用阮范介紹，趙昊也知道這是染缸了。因為他看到有工人，從缸里把布撈出來，放在擔缸板上瀝水。
其實趙昊個大外行，又能看出什麼門道？只能通過作坊的布局、堆料井井有條，工人操作忙而不亂，推測和_圖_書出阮家的生產管理還是很有一套的。
午飯是在阮弼府上解決的。
阮范告訴趙昊，染布前需先用清水煮過，以去布的『漿力』……其實就是去除棉布中的澱粉成分，使其柔軟易著色，經久不脫色。煮過的白布要送去控水晾乾，才能再用。
飯後小憩片刻，趙昊便從客房出來跟阮弼說話。
「小二操持個『永興』沒問題，甚至領導漿染行會也能勉為其難。」阮弼說著，幽幽看向趙昊道：「原來我也覺得他可以接班了。但現在，蕪湖的漿染業面臨滅頂之災，我不敢放手了。」
蕪湖漿染業能冠絕全國，離不開本地大小荊山上，出產的石料性冷質膩，是最上等的碾石材料。蕪湖漿染行會甚至將兩座山買下來，不許外人開採，碾石原料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阮弼早已在臨湖的小樓中備好了茶點，恭候趙公子前來了。
……
左邊鍋里煮的是清水。赤著膀子的工人，將一卷卷白色的松江布，小心投入鍋中，然後
m.ｈｅｔuｂoｏk•cｏm•ｃｏｍ用木棍輕輕攪拌，鍋里就像綻開了一朵偌大的白牡丹。「晚輩所見一片欣欣向榮，哪來的滅頂之災？」趙昊問道。
趙昊心說，這得虧沒有環保部，不然非罰你個生活不能自理。
阮范告訴趙昊，這大架子叫晾布架，用於晾曬印染好的布料。
「這麼漂亮的園子里，怎麼能休息不好？」趙昊呵呵笑道。
為了保密，他們會讓徒弟把許多無用的配料都放在屋裡，讓你猜不到他用了哪幾樣料，每樣用多少。
趙昊見他連阮范都支開了，就知道長公有體己話要說。
參觀完了前店，趙昊又來到後面偌大的染坊中。
這一環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染布的賣相。碾的好，可以讓原本表面粗糙的手工棉布，變得表面平滑、色澤亮麗，品質大大提升。碾不好，染的再好也白搭……
「嗯。」趙昊點點頭，心說消息還挺靈通呢。
染好的布晾乾后，還得漂洗兩到三遍去掉浮色。這一步，用的清一水都是女工。
「翁凡正在松www.hetubook.com.com江幹什麼，公子會不知道？」阮弼又問道。
「公子謬讚了，這裏也就隨便收拾了一下，充其量只能算是住著舒服。」阮弼意味深長道：「葉落總要歸根，咱們徽商在外漂泊一輩子，臨老了還是要回家的。」
至於如何染布？也就看個熱鬧。只知道這裏頭門道很多，每一步都需要有經驗的工匠把關罷了。
只見大棚下，盤著幾十口灶台，台上大鍋里熱水翻騰。
灶台大棚也分左右兩個區域。
趙昊心說，我爺爺操心的事兒可多了。天天在家裡站崗放哨，累得人都瘦了。
「集團下屬的公司都是獨立經營，自負盈虧的。」趙昊苦笑道：「他沒必要事事向董事會彙報。」
趙昊對此並不稀奇，因為自古以來，江南地區婦女出門工作的比例，都是全國最高的。
「公子說笑了，令祖父都已經致仕兩年了，我和他同歲，怎麼能不考慮退下來呢？」阮弼輕嘆一聲道：「只是不像令祖那樣有福氣，生得好兒孫，可以了無牽挂，悠遊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