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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別……」老百姓們早就知道，大通橋所有糧店都串通一氣。每天定價相同，誰也不會便宜一個子兒。

家裡的老人孩子更是只能吃稀，每天提著籃子到處挖薺菜、擼榆錢回去充饑。就連柳樹芽都採回去焯水，跟榆錢拌著吃了。

胡守仁說完，對趙昊擠眼笑笑道：「需要我給老王引見一下地頭蛇？」

糧行老闆們正是抓住他們這個弱點，才會肆無忌憚的漲價。

兩人言談甚歡，時間不知不覺飛快過去。胡守仁護送長公主，當然不能老是玩消失。

這樣安排是東家的意思。現在糧價漲得老百姓都紅了眼，不敢把他們放進店去。還是讓他們在門外排隊安全些。

好在巨三爺已經習慣了。自打決定漲價起，他就把自己的祖宗老子娘都獻出來，任憑他們罵去。反正又不會少塊肉，還是趁機多賺點來的實惠。

此時陽春三月，護城河兩畔花紅柳綠。藍天碧水一河清，正是北京城一年最美的時節。

「就是，你賺起來沒夠，我們可都要餓死了！」

「不能白跑一趟嘛。」趙公子笑眯眯道。

於是他們垂頭喪氣的排好隊，等著買他家的天價米。

胡守仁可是世襲驍騎右衛指揮僉事，世世代代都有高官做得，怎麼可能會下馬下海呢？

因為天津地區只有三大衛所，沒有州縣等行政機構，故而天津兵備道除了要履行一般兵備的職責外，還要承擔起州縣官的民事、刑事之責。

河面上，到處是出來賞hｔｔps://ｍ.ｈetuｂoｏk.ｃom•ｃom春的遊船畫舫，公子王孫、官家小姐們陶醉於這欣欣向榮的無邊春色中。女史佳人們輕彈琵琶，淺吟低唱的一首首春歌。

平江號上。

可惜，這裏一樣天天漲價。

「這是我乾娘體恤民眾，特意帶去給京城百姓壓驚的。」趙昊笑眯眯道：「你就權且這麼信吧。」

聽著百姓們抱怨如潮，夥計們低著頭不說話，只把桌子抬到店門口，把大桿秤也在門口架好，等著東家出來開售。

第二天，船隊行至三岔河口，由此便可匯入大運河了。曹科和胡守仁下船，拜別了長公主殿下。

「本店已然庫存見底了，補貨也遙遙無期。要不是你們這幫餓死鬼在外頭喊，我還真不想開門呢。」巨三爺便哼一聲道：「你們再嚷嚷今天就不賣了，明天少說漲到三兩！」

分開之後，船隊沿著大運河北上二百里，就可以到通州了。

此時，排著隊買米的百姓，絕望的看到，糧店卸下門板后，掛出的木牌上，今日糧價已經變成了二兩七一石！

以趙公子和江南集團如今的勢力，動個部堂督撫有難度，想要換個四品兵備道還是可以辦到的。

原先，都是城裡的糧商米行來這裏批發。但近來老百姓寧肯多跑十幾里，回去時還得背著沉重的糧食，也要跑到這裏來買米。

到了通州已是下半夜，眾人也懶得再下船了。船隊便在路上護送隊伍的引導下，連夜沿著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通河西行，翌日一早就抵達了北京城。

有人依然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大聲嚷嚷道：「這些年，漕運也不是斷了一回兩回，哪次不是幾個月就修好了？」

而且這位曹兵憲也十分謹慎，對趙昊客氣恭維不斷，掏心窩子的話卻半句不說。

這才不到一個月，竟然從一兩銀子一石米，漲到了二兩五！

「哎，怎麼會這麼倒霉呢……」老百姓滿面戚容，徹底沒了脾氣。

長公主的座駕又享有最高通行權，只用了兩天時間就抵達了通州。

「那還不得倒履相迎，馬上讓金大哥給你倒位子。」趙昊也受寵若驚地笑道。可惜胡守仁也就是套套近乎而已，他跟金科、王如龍三人不同。那三人原是戚繼光在紹興招募的老百姓，被革職之後就一無所有。

「乾脆明搶好了！」

見局面被自己徹底壓下，巨老闆以獲勝者的姿態，得意洋洋的一揮手，高聲吆喝道：「開售！」

「哇……」的一聲，人群一片嘩然，百姓們也顧不上排隊了，潮水般湧向河兩岸。

……

好在趙昊也沒打算跟人家交淺言深，大家認識一下，混個臉熟就差不多了。反正漕糧海運對天津來說是個大好事，這裏將一躍成為大明北方，首都外最繁華的城市。曹科應該沒道理不配合吧？

「……」這下老百姓全都無話可說了，巨老闆都敢打這種賭了，顯然短時間內絕無糧船抵京了。

「你胡說！」百和*圖*書姓惶恐、悲憤，可憐、無助。

「巨三爺，你也太黑了吧，怎麼又漲價啊！」

……

一看到他，老百姓的聲音陡然又高了八度。

「哈哈哈！」胡守仁得意大笑道：「你要是光為了護送長公主，還用帶幾十船糧食北上？」

北京城人口百萬，靠野菜哪夠養活啊？

「嗨，我就敢把話撂這兒！」巨老闆卻得勢不饒人，愈加囂張道：「半年之內，要是有成船的江南米運到，我巨有財把姓倒過來寫！」

大概是因為漕運斷絕，漕船都被擋在黃河以南的緣故。往日里繁忙擁堵的大運河，變得順暢無比。河面上往來的船隻少了一半不止，北上的漕船更是一艘都不見了。

「天無絕人之路啊！」有老者哭著跪在橋上。

大不了，回頭給祖宗多燒點紙，補償一下就是。

「就是，不運糧食十幾萬漕工，幾萬漕丁吃什麼去？」人們就愛相信有利於自己的觀點，古今無外乎此。「朝廷別的不管，也會把運河先修好的。」

……

此外，還因為天津位於海河要衝、京畿門戶，是南運河和北運河的交會處，所以兵備道還兼有驛遞、河道兩項重要職責，而且在其日常工作中佔比還不低，故而天津兵備道又有『金帶驛丞』、『紅袍河官』的諢號。

這個價錢放在蘇州也要命。京城的百姓收入也就蘇州市民的一半，讓他們還怎麼活啊？！

趙昊又請胡守仁給戚大帥帶了封信，兩人才結束了交談，各忙各的去了。

天津兵備道是一ｈtｔｐs://m.hｅtｕbooｋ•ｃｏm.ｃom個比較特殊的兵備道。一般兵備道都是以監察為主。天津兵備道卻是什麼都管的親民官。

因為自從黃河決堤、漕運斷絕的消息傳到北京，原本就蠢蠢欲動的糧價，一下就上了天。

寧安長公主換乘一艘四百料的沙船，繼續朝通州航行。至於平江號則搭載著王如龍的海上保安隊，駛回大沽口等待船隊從京城返回。

話音未落，卻見隊尾出現了騷動。然後就聽大通橋上有人高喊道：「快看吶，運糧的船隊來啦！」

「昨天還是二兩五，這一宿又漲了兩分銀子！」

「怎麼又漲了？！」老百姓們已經被不斷高漲的糧價，逼得快要崩潰了。任何一點上漲，都能刺|激的他們嗷嗷直叫。

畢竟，這裡是馴服已久的天子腳下，不是鬧事兒成性的蘇州城。別看老百姓嘴皮子厲害，其實慫的很。

大通河是漕運的終點，也是整個京城糧食交易的集散地。河兩岸光糧行就有上百家之多。

「說修就能修好？」巨老闆滿臉輕蔑的哂笑道：「告訴你們，這次不是哪裡淤塞，哪裡決堤了。而是整個六百里河道都沒水了，整個黃淮亂成一團，一二年且修不好了！」

圖的就是這裡能比城內便宜個一分五錢的。

「你趕緊賣你的糧！」這種時候很難齊心，總有人希望趕緊買了踏實，所以總是鬧不起來。

胡守仁去長公主的艙室外親自站崗，趙公子則『無意中』在前甲板，碰見天津兵備道曹科，然後很自然的請他喝茶。

「好！老胡就這麼信ｍ.ｈｅｔuｂoｏｋ•ｃom.ｃｏm了。」胡守仁笑得前仰後合道：「公子還跟當年一樣風趣，老胡喜歡得緊。將來要是也被朝廷扒了這身皮，你可一定要收留老胡啊。」

這些衣食無憂之人不會知道，眼下也正是尋常百姓，最難捱的春荒時節。去年的存糧已經告罄，離新糧下來還早。他們又得賣力春耕，吃不飽飯幹不了活啊！

……

巨老闆見狀，再接再厲的打擊他們道：「說了多少遍，運河斷了，一二年修不通了。這江南湖廣的糧食運不來了，你們總是不信。」

果然看到一隊沙船緩緩從西面駛來。船上的水手將蘆棚揭開，露出滿載而來江南大米！

要是不配合也不怕，換掉就是了。

「不怕生兒子沒腚眼？！」老百姓的言語，是一天比一天粗鄙。

總之，其權力遠比一般兵備道大得多。在天津地面上，完全沒有分權掣肘之虞，方方面面都是這位曹兵憲一個人說了算。當然，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太亂來。

年年度春荒，今年特別難。

「我還沒說完。」巨老闆也是來了那股勁兒，冷笑道：「我再按一兩銀子一石米，敞開了賣三天，如何？！」

「那你該販絲綢啊。」胡守仁笑道：「再說，以趙公子如今的家業，看得上這點小生意嗎？」

「那還是巨……」有識字的哂笑道：「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那就再好不過了。」趙昊拊掌笑道：「胡大哥真是心細如髮，小弟的心思一點瞞不過你。」

好一會兒，穿著長袍，頭戴六合帽，留著八字鬍的店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