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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

作者: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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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日出東方 第一百二十二章 鳥槍換炮

第六篇 日出東方

第一百二十二章 鳥槍換炮

所謂『告不實』,意思是控告別人犯罪不實,不是出於故意的話,不算誣告。雖然也要受處罰,但比誣告反坐要輕得多,基本上就是自罰三杯的程度。
「呸,噁心!」
「呔那薛曉仁,你既是讀書人,當知誣告反坐,以其罪罪之!」
「聽見了聽見了。」王秀才忙點頭不迭,心裏暗暗叫苦,徹底賠了,賠大發了。
「是,是啊……」薛曉仁感覺不對,想要退縮,卻被兩個捕快用擒拿手一把擒住,哪還動彈的了?「怎麼了?王爺,抓我幹什麼?」
「啊什麼啊,傻小子,還不快叩謝青天大老爺?」鄭若曾呵呵笑著用拐杖捅了捅他。
「按照《大明律》,凡誣告人笞罪者,加所誣罪二等;流、徒、杖罪加所誣罪三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至死罪所誣之人已決者,反坐以死;未決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三年!」
「哦,是嗎?」王班頭隨口應一聲,旋即瞪圓了眼道:「你說你叫什麼?」
心說正好碰上這麼個貨,問問他看知不知道那薛曉仁在何處。
「冤枉,冤枉啊!」薛曉仁一邊扭曲著身子躲閃,一邊大聲叫屈。「我們只是純潔的表哥表妹關係。」
薛曉仁嚇得一激靈,但他既然敢告發,當然考慮過萬一告發不成,如何全身而退的問題。
……
待驗明正身後,趙二爺猛的一拍驚堂木,斷喝道:「薛曉仁,你告那褚六響通倭可有什麼證據?」
這日他正在西塘街的茶館里吃早點,聽說縣老爺升堂https://m.hetubook.com.com問案,便趕緊過來看熱鬧,回頭好跟狐朋狗友吹牛。
「哎,你們還沒成親,還綠不到你頭上。」趙守正擺擺手安慰他一句,然後對那王秀才道:「回去就退還庚帖彩禮,再補一份厚禮賠禮道歉,聽見了沒有?」
「肅靜肅靜!」趙二爺拍著驚堂木,讓老百姓安靜下起來,然後當堂宣判。
「舅……」薛曉仁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倖,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何況他舅窮得就剩一張臉了。
「你說你不是出於故意?」趙守正邪魅一笑,看得他又打了個激靈。
「這個……還好救的及時……」王老秀才聲如蚊蚋道:「撿回來一條狗命。」
「舅,你昏了頭了嗎?」薛曉仁驚呆了,不知這老東西哪根筋搭錯了。
「你閨女已經死了?」趙守正戚戚然問道。
「哦,那還好,那還好。」趙守正鬆了口氣。
「反坐反坐!」看熱鬧的百姓義憤填膺的嚷嚷起來,英雄洗冤后,重頭戲自然是抓壞人了。
「薛曉仁啊?不是卑鄙小人的『小人』,是『曉以仁義』的曉仁……」
「你個畜生,居然敢勾引自己的表妹,你還是人嗎你,我要騸了你!」老王一拐杖就把薛曉仁打了個頭破血流,要不是衙役趕緊拉住,非得給他開了瓢。
「你也不要難過,這是好事兒,總比成了婚才發現前。再說,大丈夫何患無妻。今日之後,憑你堂堂崑山炮王的名聲,媒婆肯定要踏破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家門檻!」趙守正又安慰褚六響道。
「哦哦,草民叩謝青天大老爺恩典!」褚六響趕緊跪地使勁磕頭。
其實王老秀才也不想這樣,但他哪遭得住豪勢之家的壓力啊?都不用鄭若曾出面,讓人給他帶個話,他就得乖乖的照辦。不然,他全家都別想在崑山混了。
說來也是薛曉仁倒霉,他仗著家裡薄有田產,舉業不成也不找營生,就整日里遊手好閒,泡在縣城的茶館賭坊,當包打聽吃幫閑飯。
正興沖沖往衙前街趕,迎面碰上王班頭一行。
兩個捕快不容分說,拖面口袋似的便將薛曉仁拎回了縣衙,摜在大老爺堂前。
衙役便將那王老秀才帶了上來。
「呸,我沒你這個外甥!」誰知王老秀才掄起拐杖就打,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就像剛知道他閨女和外甥有一腿一樣。
百姓們見趙二爺辦案如此爽脆,均感大快人心,也紛紛跟著喊起來:「青天大老爺啊!」
趙守正卻冷笑一聲道:「你當然有好處,因為你與褚六響沒過門的妻子勾搭成奸了!」
趙二爺讓王老秀才暫且退下,然後又『啪』的一聲,重重一拍驚堂木。
兩邊衙役們趕緊拿水火棍往地上一陣杵,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篤篤聲。
……
「不要自以為是,睜開你的狗眼瞧瞧!」趙二爺說著一揮手,衙役將一份江南集團的工資條擺在他面前。
薛曉仁登時癱軟在地。好么,這可不止是皮肉之苦了。一百杖打下來,皮和m.hetubook.com•com肉還在不在都兩說?
趙二爺流利的背誦了法條,然後沉聲道:「故而本縣判決薛曉仁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三年!」
薛曉仁沒指望王班頭能搭茬,聽他問話骨頭都酥了三分,趕緊湊上去腆著臉道:「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小可薛曉仁啊,上回咱還一起在翠花樓吃酒呢。」
「既然老父母這樣說,老朽就要厚著臉皮截胡了。」鄭若曾忽然插嘴笑道:「別看我這把年紀,尚有一女待字閨中,雖不是正房所出,卻愛欲珍寶,人品樣貌都還說得過去,不知能否斗膽請老父母做個媒,說與褚壯士啊。」
「我問你,那個褚六響通倭案,是你告發的嗎?」王班頭獰笑著問他。
「哎哎。」褚六響連連點頭,自然說什麼是什麼。
趕緊磕頭如搗蒜,叫起撞天屈道:「老父母容稟啊,小人只是痛恨倭寇的熱心市民,純粹出於激憤舉報,絕無誣告之意!最多只能算『告不實』……」
所謂『誣告反坐』,就是以誣告的罪名來懲罰誣告者。我國從秦漢以來,歷代都有嚴懲誣告行為的法條,以滅邪氣、敦民風。國朝自然也不例外。
他只好一五一十招認,自己不想丟了表妹這個免費炮|友,又圖謀褚家錢財……按照律條,舉告者可獲賊贓一半……便誣告褚六響通倭的經過,然後在百姓唾罵聲中,垂頭喪氣簽字畫押。
「呃……」趙二爺一愣,沒想到這麼慘烈,心說不就是搞破鞋嗎?有什麼大不了的,至於嗎?誰沒幹過呀,本縣不會怪罪和*圖*書的……
他正愁眉苦臉的悶頭趕路,聽到有人問安斜眼望去,見是個油頭粉面的閑漢,便問道:「你誰啊?」
「繼續啊,沒完事兒呢。」看他在位子上又要扭起來的架勢,吳承恩趕緊小聲提醒道。
「回老父母,小人有他所下聘禮禮單為證,他一個窮的叮噹響的山東老侉,消失一年回來一夜暴富,不是通倭上哪賺這麼多錢?」薛曉仁趕緊俯身答道,他整日在縣裡廝混,見官的表現比小老百姓強多了。
「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說,我做的還很不夠……」趙二爺假假的謙虛,感覺自己都要飄了。『青天大老爺』在他此生最想聽到的話里,絕對排前三的。
別看王班頭在衙門裡就是狗一樣的東西,但在縣裡地位可一點也不低,那相當於縣刑警大隊長,黑白兩道都得尊著的人物。
「這下你還不如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嘩……」百姓一片嘩然,喜聞樂見,哦不,頓時唾罵姦夫,破布鞋、臭草鞋雨點般砸了他一身。
「哦哦。」趙守正這才回過神來,接著問褚六響道:「需要本官幫你解除與王家的婚約嗎?」
薛曉仁瞪大眼,只見江南集團于隆慶三年全年,共付給褚六響薪俸三百五十兩銀子,驚得他半晌合不攏嘴。
「我管你是什麼小人了。」王班頭朝身後的捕快遞個眼色。
「然則,現有本縣士紳鄭若曾,受江南集團委託來為褚六響作證,他是抗倭的英雄,而非通倭的漢奸,這你怎麼講?」趙二爺冷聲問道:
「誣告!」
這種幫閑都和-圖-書是自來熟,薛曉仁便朝著王班頭殷勤打起招呼道:「王爺早安,這是去哪兒公幹啊?」
「解除!」褚六響登時紅了眼道:「俺可不戴綠帽子!」
「不幹什麼。」王班頭放聲大笑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帶回去!」
「哈哈炮王鳥槍換炮,我看行!」趙守正聞言大喜,重重拍案道:「就這麼定了,退堂!」
「還敢狡辯!」趙二爺拍案斷喝道:「帶證人!」
「啊啊……」褚六響張大嘴巴,激動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那孽障已經什麼都招了,你抵賴也沒用!」王老秀才說著給大老爺重重磕頭,涕淚橫流道:「學生教女無方,看家不嚴,罪過罪過啊!犬女自知愧對褚英雄,已經羞愧自縊了。還請老父母嚴懲這害死我女兒的孽畜啊!」
「褚六響經查確系被誣告,當堂無罪開釋,並賜『抗倭炮王』匾額,以旌表其功!」趙守正又慈祥的看著褚六響道:「另外,因那薛曉仁通姦在先,誣告災后,讓你婚事泡湯,還蒙冤入獄月余,將其家產抄沒,盡數賠償與你,聊做安慰吧。」
『啪』的一聲,趙二爺又重重拍一下驚堂木,威風凜凜地喝道:
捕快便不動聲色上前,從左右夾住他。
「抗倭的英雄也賺不到那麼多錢。」薛曉仁自然要嘴硬到底。
薛曉仁徹底沒了咒念,知道再抵賴就得挨打了。他連秀才都不是,縣太爺自然可以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啊是,絕非故意。」薛曉仁趕緊撇清道:「我與褚壯士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誣告他對我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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