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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一龍聽得一愣一愣，結結巴巴問道：「這麼簡單就能根治白僵病？」

「怎麼講？」馬一龍忙問道。

趙公子將鼠疫視為比野豬皮和李闖還要危險的敵人，從一開始就要訓練出大明的『伍連德』來，帶領大明百姓戰勝瘟神！

龐憲又為他一一作了對比，馬一龍瞪大眼仔細看，好像確實有些區別。不過他已經老眼昏花了，也看不太清。

「……」馬一龍不禁有些吃味，難道這種事，不應該送去農學院嗎？難道這些給人看病的傢伙，比老夫還懂養蠶嗎？

「確定了兩種傳染源之後。」龐憲從書櫃中，拿出一本厚厚的試驗日記，一邊向前翻一邊接著道：

見馬一龍不做聲，趙昊便知道他是不大相信，醫學院也能給蠶看病。便對兩位李神醫笑道：「來，給我們講講有什麼發現吧。」

「剩下三步是什麼？」馬一龍的態度立馬大轉彎，謙虛的像個小學生。

「武康等三個縣的蠶病，又是另外一種表現——鏡檢血液能看到有微小的顆粒在運動，顆粒越多患病越重，因其體色暗淡呈鐵鏽色，我們暫稱之為『鏽病』。」

「這是遭災的六個縣送來的病蠶，及其所在的蠶簸。」趙昊向馬一龍介紹道：「我讓他們直接送到醫學院來做病原鑒定了。」

「有沒有什麼辦法分辨出病蠶病蛾呢？」馬一龍抱著期冀問道，反正他用眼是看不出區別來的。

「不出意外，應該可以。」趙昊笑著點點頭。

「不錯www.hetubook.com.com。」李淪溟接話道：「一個研究小組發現，病卵所產的蠶孵化后發育遲緩，嚴重的當齡死亡，最長不到四齡即死。而且它們會感染其餘的蠶，所以必須要堅決剔除掉！」

「是，師父。」龐憲龐飛彥應一聲，然後對趙昊道：「收到病蠶后，我們按照公子傳授的『四步證病律』，先將病蠶和健康的蠶，在顯微鏡下進行了對比觀測。發現桐鄉等三個縣患有白僵病的病蠶，血液中有卵圓形的短菌絲，而健康蠶血液內沒有。」

恐怕他們在之前都沒見過蠶吧。也不對，醫術上說蠶、蠶蛻、蠶砂都可以入葯……就連得了白僵病的白僵蠶，都能治療多種疾病。

「慚愧，這顯微鏡和四步證病律，都是趙公子所創，我等坐享其成罷了。」龐憲忙謙虛道。

「我的天吶……」馬一龍看到血液里還有那麼多東西時，毫不意外的驚呼起來。

尤其是崇禎十六年十月的京師大鼠疫，北京城死亡達二十多萬人。以至於李自成兵臨城下時，瘟疫橫行的北京城甚至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不高興就弔死在了煤山上……

「哎，龐主任不能這麼說。」趙昊謙虛到心虛道：「科學就是接力賽，我不過是把前人的接力棒，塞到你手裡罷了。」

至少跟醫學院比，差遠了……

「第二步，分離微生物，在培養基中得到純的培養物。」龐憲便如數家珍道：「第三步，將培養的微生物接ｍ•hetuboｏｋ•ｃoｍ•cｏｍ種回健康的家蠶體內，同樣的疾病會重複發生。第四步，從試驗發病的家蠶體內，能再分理處這種微生物，即可證明它就是此病的病原體了。」

「哎，孟河先生不要這樣講。」李時珍卻淡淡笑道：「我們江南醫院自組建起，就把防治瘟疫作為頭等大事，並一直在崑山與血吸蟲病作戰，經驗上當然豐富一點。」

房間里，到處是蠶寶寶的標本，簡直就是個大型殺害蠶寶寶現場。

蠶卵要經過短則半年長則十個月的休眠期才能孵化，而且非常敏感脆弱，一旦氣溫忽冷忽熱，或者濕度變化太大，就會大量的孵化不良。蠶農們比照料孕婦還細心的照看蠶卵，最後能有一半成活就燒高香了。

「我們發現病蛾所產的卵，生出的蠶天生帶病！」只聽龐憲沉聲道：「即是說，上一個感染時期的蠶，會成為下一個時期的傳染源，讓此病循環往複，很難根治。所以對付白僵病的法子，消滅不了蠶鏽病。」

「這時還不能那麼說，必須要嚴格按照『四步證病律』走下來，並得到了確實的證明才能確認。」

「好！」趙公子拊掌大讚道：「你們的水平一日千里，這次對付蠶病，可謂殺雞用牛刀了！」

……

「我們就開始研究兩種病的傳染途徑。經過觀察，發現白僵病主要通過病蠶接觸傳染，其次是創傷傳染。病蠶死後體表會生成一層白絲，極易脫落，且質輕量多，隨風和-圖-書飛散，健康的蠶觸之則病。」

雖然一個是蠶，一個是人，但原理是共通的。

「不過別高興太早，另一種『蠶鏽病』要麻煩的多。」李淪溟慣於潑冷水道。

「……」馬一龍這次也不吃味了，而是心悅誠服道：「你們醫學院的水平比農學院高多了，老夫自愧不如。」

「哦……」馬一龍一聽有點東西，便把不快拋到腦後，好奇問道：「你們那個什麼顯微鏡，能看到血裏面的東西？」

而且蠶寶寶也一樣脆弱，稍受驚嚇就不結繭。以至於養蠶的月份，江南不許串門，家裡不許哭鬧吵架喧嘩，全家大氣不敢喘。但就是這樣小心，總有十之二三的蠶不能結繭。再加上難以避免的天災蠶病，總要再補上一半的種。

「這就說明，蠶病是因為這兩種小東西引起的？」

說著，他良心發現似的贊了趙公子一句道：「這都是多虧了公子把科學引入醫學啊。」

「科學啊……」馬一龍忽然感覺，自己從前有些過於驕傲了。總是下意識將科學當成奇技淫巧，並沒有真正去體會它的精髓，也沒有真正將它引入農學院中。

「唔……」馬一龍尋思片刻，不禁佩服萬分的鼓掌道：「嚴謹的思路，無懈可擊！」

小冰河時期瘟疫橫行，歐洲黑死病肆虐數百年。在大明，鼠疫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關中華北持續幾十年的鼠疫大流行，讓人口成片死亡。

不過他們對蠶的了解，也就僅限於此了吧？趙小子向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求助，豈不問道於盲？

「要是這樣的話，問題就好辦多了！」趙昊拊掌笑道：「眼下正好春蠶已下，夏蠶未養。如果所有的蠶卵都沒問題的話，那隻要將這幾個縣的蠶房和桑田徹底消殺，應該就能防住白僵病。」

馬一龍一進去就看到，地上擺著六口密封的箱子，上頭貼的紙片上，寫著『桐鄉』、『武康』等六個縣的名字。

二李趕緊領著他和趙昊轉戰病菌實驗室對門的生物實驗室。

兩位李神醫都暗暗點頭，趙公子縱有滿身缺點，但謙虛的美德是無可置辯的。其實他們主要是埋怨趙昊來的太少……沒人指點迷津，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感覺，實在太痛苦了。

「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受災縣的蠶卵全部銷毀，從別的縣引進沒有患病的蠶種。」馬一龍馬上想到了應對之策，旋即卻又苦澀道：「但這樣一來，這幾個縣的養蠶業，怕是好些年都恢復不了元氣。」

「那太好了。白僵菌對消毒藥劑的抵抗力，比黴菌差遠了，我們目前掌握的幾種消殺方法，都能輕易將其滅活。」龐憲大喜笑道。

所以趙公子說這次蠶病也是好事兒，至少可以讓江南醫院提前演習一下，如何與傳染病戰鬥。

經馬一龍一提醒，三人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兒來。

蠶蛾破繭而出后，便開始長達半天甚至一天的交尾。不過一旦分開，雄蛾便精盡蛾亡，雌蛾則立刻開始產卵。蠶農用桑皮做的厚紙來承接蠶卵，一隻可產卵二百多粒和_圖_書，所產蠶卵自然地粘在紙上，一粒一粒均勻鋪開，天然無一堆積。養蠶的人把蠶卵紙收藏起來，準備第二年用。

「這事兒是飛彥負責的。」李時珍看一眼大弟子道：「還是你來說吧。」

他用自己配置的藥劑，配合悉心照料，也只能治好八成病蠶，還總是反覆發作，自然有些難以置信了。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從零開始的……

「當然。」龐憲笑著將一片制好的玻片擱在顯微鏡下，對好焦距后教馬一龍觀看。

「但幸運的是，根據我們的觀測，所有蠶卵生出的蠶全是健康的……哪怕是病蛾產卵孵出的蠶，一直到成蛾，血液中也找不到病原體。」龐憲說著看向趙昊道：「所以是不是可以推測，這種病不會遺傳到下一代的？」

「哪裡哪裡。」趙昊笑道：「我只是稍微點了一下方向，全靠諸位日積月累的苦功夫啊……」

「這是我們重點研究的對象，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研究小組。」龐憲答道：「經跟蹤發現，用顯微鏡無法在蠶卵中檢測到黑點。隨著幼蟲逐漸長大，這些黑點才漸漸顯現出來，在蠶蛹期已經清晰可見，而病蛾體內的黑點已經多到驚人了，所以我們建議，為了篩選出不染病的蠶卵，把蛾子作為檢測控制的起點。」

「也就是說，需要先找到健康的蠶蛾，然後才能得到健康的卵？」馬一龍畢竟是點過翰林、當過知府的，很快抓到了關鍵。

再說現在各縣都還想擴產，蠶農的蠶卵自用尚顯不足，哪裡買得到蠶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