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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嘞？」趙守正慘然一笑道：「我要是回去了，這輩子都硬不起來了。」

「把大家都叫過來，我有話要說。」趙二爺強打精神道。

且不說素來調動遲緩的官軍，猴年馬月能趕到潮州城。就算他們能火速完成集結，開到潮州府邊界，能不能過得了揭陽縣還兩說。

「快去啊！」畫家卻催促起來。

「你就聽老吳的吧。他雖然資質平平，卻也是帶著鄉勇抗倭多年的，經驗還是有些的。」便聽徐渭淡淡道：「然後就等著老夫來拯救你們吧！」

頓一頓，他又道：「而且大明這官場東翁還不知道嗎？做多錯多、不做不錯。一旦粘上潮州失陷的污點，將來洗都洗不掉，仕途也就到頭了。」

「現在退呢？」趙守正反問道。

……

吳承恩瞪他一眼，忙迎上去道：「東翁，老朽這就下令迴轉？」

然後他趕緊問道：「城裡現在什麼情況？」

「師公，要是拋下您轉回，我們有何顏面再見老師？」讀書人們也跟著叫起來。

「哎呀，看來府城凶多吉少了。」趙守正這才回過神來，接過一條幹手巾繼續擦汗。

不一會兒，除了擔任警衛工作的，隨行的五百人悉數到齊。

待到都問清楚了，便讓那情報員先下去。

「不迴轉。」趙守正卻搖搖頭，有氣無力道：「咱們去潮州。」

出於歷史原因，整個潮州府上下，都對官府和官軍持極不信任的態度。這其實不怨百姓，都是官府和官軍自己作出來的。

「我們會制硝m.hetｕｂｏｏｋ.cｏm.com造炸藥！」誰知人家還一套一套的。「而且還會煮糞……」

「唉，好。」作家只好照做。

「怎麼不合適？你不也知道，曾人屠最喜歡屠城嗎？現在去潮州，不是茅坑裡點燈籠——找死嗎？」徐渭笑道。

「二位先生，到了潮州之後，咱們該怎麼個章程啊？」趙守正十分客氣的問道。

「獨瓣蒜，更辣！」徐渭翻翻白眼道：「行了你別勸了，再勸我要催更了！」

「嗯……」趙守正點點頭，用帕子蒙住臉，仰頭虛弱道：「讓我想想，我想想。」

還好有徐、吳兩位老先生保駕護航，兩人都是抗過倭的，前者還是抗倭的總軍師，比這還危急十倍的場面都見過。這才哪到哪？

「老爺說什麼呢，我們是少爺的家奴，哪能棄主而逃啊？」一幫管理人員嚷嚷起來。

「這樣啊……」趙守正默然不語，只一個勁兒的用手巾擦汗。其實是他不知道該問啥了，太平繁華地里長成的讀書人，哪見過這等陣仗？

「原來你沒主意啊，剛才聽著好像智珠在握了呢。」徐渭哂笑道。

「唉……」這話話糙理不糙，作家也無言以對了。

「大人既然要守城，那正需要我們貢獻力量呢！」江南醫院的醫護人員們更是理直氣壯道：「救死扶傷乃是我等醫者天職，豈能見死不救？」

此時廣東軍隊大舉開入潮州，肯定會引起他們極大的恐慌，認定官軍是為了給李知府報仇來的。要是讓矛盾進一hetubook.com.com步激化，甚至再釀成十年之亂的！誰也擔不起這責任！

結果他勸了半天，一個也沒勸回去，只好向眾人鄭重拱手道：「我趙守正多謝諸位仗義相助，若此次僥倖過關，他日定當厚報！」

「曾一本，就是那個喜歡屠城的曾人屠？！」

「我們，我們……」江南農學院的一幫人，實在不知找什麼理由了，索性便耍賴道：「他們不走，我們也不走。不然就是歧視我們！」

眾人聞言，不禁心馳神往，送二爺的厚報，那得多厚啊？

這時，趙二爺講完話，過來兩人這邊問計。

「怎麼，這是拉虛了？」孤蛋畫家笑道。

「少哪壺不開提哪壺。」作家被刺中了軟肋，不敢再做聲。

「呃……」吳承恩還想再勸。

……

「那不然嘞？等官軍來救？官軍也得過得來才成？」徐文長翻翻白眼道。

地上卻絲絲冒著暑氣，悶熱的像個蒸籠一樣。

「笑話，不說他現在在幾千裡外，就算他近在眼前，他敢帶著大軍殺進潮州府嗎？」徐渭山羊鬍子一翹，傲然道：「這回我還就要不費一兵一卒，解了潮州之圍，省得讓那小子看扁了我們。」

「說實話，剛聽到這個消息，我是想掉頭就跑的。但轉念一想，本官可是潮州府的同知，眼下知府失蹤，按例當代理知府，率領百姓抗擊海寇。如果臨陣逃脫的話，就算僥倖朝廷不追究，我自己這一生都難以安枕。」

「所謂千古艱難惟一死，本官做了艱難的決定和-圖-書，我要履行自己的責任，到潮州去！」他頓一下，深吸口氣對眾人道：「但你們不一樣，你們都不是朝廷命官，更跟潮州沒有一絲關係，犯不著去冒這個險。尤其是你們中的書生、醫者、農家、商家，都是珍貴的人才，犧牲哪一個都是極大的損失，所以還是都請回吧。」

徐渭搖著蒲扇笑道：「東家，你這是嚇傻了嗎？」

「哎，我這是為他好。」徐渭卻沒心沒肺地笑道：「他兒子能給他配上幾百個幫手，我們也能幫他出謀劃策，但主意總得他來拿。」

「唉，你說你，都一個蛋兒了，怎麼還這麼弄性尚氣？」吳承恩鬱悶道。

「嘿嘿，這不是有二位先生在嗎？」趙守正撓頭笑笑道：「實不相瞞，當初我兒北上時說過，父親你遇上難事兒別瞎搞，記住諸事不決問老吳，老吳不決問老徐。」

「你少說兩句吧。」作家瞪了老伴兒一眼道：「趙公子花大價錢養著你，不是為你讓你把他爹當猴兒耍的。」

「哦，哈哈哈。」徐渭聞言十分暢快，大笑道：「得虧那小子還知道，不要拿小事煩我。」

他先讓吳承恩，將潮州府的驚變介紹一遍，然後沉聲道：

徐渭和吳承恩立在遠處，看著趙守正將眾人情緒都調動起來，後者不禁欣慰的攏須點頭。

「撤……這合適嗎？」趙守正神情恍惚的問道。

「啥？」吳承恩一愣，心說這哪跟哪啊？

再看趙二爺，已經洗過臉，重新穿戴整齊，身著五品的藍色官袍，頭戴雙翅烏紗帽，www.hetubook.com.com十分穩重的立在塊大石上。

透藍的天空中，白熾的日光讓人不敢逼視。雲彩也似乎都被烤化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要退就得這時候退，咱們再往前就進潮州府境了，再退就叫臨陣脫逃、擅離職守了。」吳承恩道。

只見趙二爺依然大汗淋漓，臉色蒼白的立在那裡。

「你要去找林道乾？」吳承恩吃驚的看著他。

「你們一幫教人種地的，守城有什麼用啊？」趙二爺無語了。

比勇敢更可貴的是，明明很害怕卻還會堅持去做……

「你說的我想尿尿……」趙守正無奈的看他一眼，走進林子深處小便去了。

「你去哪？」作家忙問道。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才見趙二爺面色蒼白的從樹林里出來。

「潮州這局棋，活了。」徐渭也露出一抹罕見的微笑，對作家道：「我就不跟你們進城了。」

「現在最多只能算畏縮不前，被罵幾句而已，少不了幾塊肉的。」吳承恩這個幕僚就合格多了，替趙二爺著想道：「潮州現在亂成這樣，東翁確實不該趟這渾水，太危險了。那些海寇可不管你是不是狀元，幾品官兒呢。閩粵一帶被幹掉的知府，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兩人仔細詢問了敵軍的裝備、來路、訓練情況，攜帶糧食，以及那林道乾的動向等等。

「潮陽縣。」徐文長淡淡道。

趙二爺想起崑山農學院那濃濃的氣味，不禁一陣噁心，心說那玩意兒確實是守城利器。

說著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真要是進了潮州，難以抉擇和*圖*書的地方多了。這才哪到哪？他要是沒那個覺悟，趁早轉回縣城，利人利己。咱們這把年紀，也不用大熱的天累成狗。」

「群龍無首，亂成一團。」情報員道：「聽說就連最基本的是守是逃，都沒法統一意見。小人路過時，看到逃難的富戶和百姓，已經排成了長龍。」

「還可以等趙昊嘛。」作家不想讓老伴兒冒險。

趙守正站在陰涼下，旁邊的小童還呼啦啦打著扇子，他卻依然滿臉是汗，也不知是嚇得還是熱的。

「南澳島的官軍如此不堪一擊？」趙守正先是驚呼一聲，旋即一擺手道：「當我沒說。」

「啊？」吳承恩大吃一驚道：「去潮州？」

「是啊，不容易啊。這下終於有大事問計先生了。」趙守正忙陪笑道：「不知先生計將安出？」

吳承恩看著徐渭說這話時，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不禁暗暗苦笑，這應該就是趙昊所說的『表演型人格』了，就是喜歡出風頭，舞台越大就越亢奮……

「吳先生怎麼看？」趙守正又問吳承恩。

「那咱們怎麼辦？撤回詔安縣城去？」徐渭不無揶揄地笑道：「倒也是個好主意，那曾一本就是招安人氏，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可是要好好想想。」徐渭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的喝著冰鎮葡萄酒，拖著崑曲唱腔道：「一步天堂，一步地獄哇！」

「是。」情報員點頭道：「聽說潮州境內大亂，他們在澎湖集結了數股海寇，人數號稱五萬，這會兒已經攻陷了南澳島，準備沿著韓江而上，直取潮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