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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

作者: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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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 南海風雲 第九十一章 溪上行

第七篇 南海風雲

第九十一章 溪上行

「本院自然會讓他們放下。」林潤眉頭微不可察的一跳,淡淡說了一句。他早就發現今天這幫不知好歹的傢伙,帶著抵觸情緒了。
「哎呀呀,那感情好……哦不是,那怎麼好搶中丞和司馬父子的功勞?」被趙公子描繪的美好前景一勾引,岳雲朋登時笑得花枝亂顫,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因為他根本就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的代言人啊!
「放心,你們只要把該做的做好,客家人那邊本院來搞掂。做不成責任在我,與你們無關。」林潤神色稍霽道:「老大人,成敗在此一舉了,錯過這次機會,再想讓潮州百姓過上和平富足的日子,就不知等到什麼時候了。」
自府城沿江逆流而上近三十里,在歸湖鎮進入韓江支流鳳凰溪。
除了趙公子之前畫的那些大餅,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林潤此番飛天燕之行,讓他們切身感受到了趙公子巨大的能量。
「距離府城這麼近,也會這麼危險嗎?」趙二爺不解的問身旁的劉子興。
「司馬教訓的是,」岳雲朋忙低下頭,訕訕道:「多少年的積習了,一時改不了。」
有道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反之亦然。要想和解,也得雙方面都願意才行。別看劉子興、岳雲朋這些人表現的多無辜多被動,但趙昊很清楚,比起相對弱勢的客家人來,他們這些坐地虎才是真正強勢霸道的一方。
劉子興與岳雲朋作為縉紳代表,也被邀請同船,他們自然負責捧和圖書哏了。
說實話,他覺得趙公子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想靠林潤走一趟,就把土客矛盾解決?也太不現實了吧?
正如柏拉圖的洞穴之喻,一輩子不能轉動腦袋,只見過面前牆上影子的人,自然會認為影子是唯一真實的事物,還會煞有介事的根據影子的變化,來總結世界的規律。他們根本不相信,這世界其實是三維的,還會把告訴他們真相的人,當成發癔症的傻子。
「糊塗,中丞乃一省之長,怎麼會跟你們搶功?至於我,不過是跟著來玩的,跟我又有什麼關係?」趙昊搖頭笑道:「至於我爹,過幾年就得調任了,最多得個首倡之功,真能將這件事做下去,成為潮州瓷業守護神的,非二位莫屬啊。」
因為前幾天趙公子才提出要重振潮州瓷業,結果遇到了原料難題。今天林中丞就不辭勞苦,專程到深山老林里的客家人地盤,去解決這個難題。
所以他就認定了這是趙昊在狐假虎威、利用信息不對稱,造成種種假象,借勢壓住他們而已。
之前,林中丞來潮州視察也好,力挺趙昊父子也罷,雖然都能看出他和趙家父子有舊。但潮州出了這麼大亂子,巡撫本來就該過來視察的。為了迅速穩定潮州的局面,超規格的吹捧下趙二爺,也是題中之意。至少大家可以這麼理解。
劉子興這類老人家,就永遠無法理解,什麼叫同志。
五人便坐在竹椅上,一邊欣賞著兩岸m.hetubook•com•com美不勝收的景色,一邊愜意的吃茶閑聊。
趙昊和林潤見狀都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成了大半了。
「明白了。」趙昊和林潤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苦口婆心,終於讓這個固執的老頭子低下了頭。
「不管人家怎樣,咱們得先放下,不然這事兒根本沒成的希望。」見氣氛有些生硬,趙昊忙笑眯眯的插話道:「劉老大人和岳員外都是要寫進府志乃至省志中的,格局一定要大一點。倘若能重振潮州制瓷業,讓這座千年瓷都在你們手裡重新煥發光彩,那將是何等的功德,何等的榮耀啊?不比你們修一百座塔,建一千個廟還強?」
劉子興私底下就這麼想。他這種當過布政使的老人家,自然迷信高高在上的權力。絕不相信堂堂巡撫會真心和一個少年……哪怕是多有神異之處的少年平等相交的。
自己還不老嘛!貴同年高新鄭還在當國,誰敢說自己老?
當年他干到布政使,卻始終無法再進一步,當上封疆大吏,不就是因為不在嚴黨的核心小圈子裡嗎?
其實水勢還挺平緩的,竹筏的速度並不慢。趙昊和林潤坐在由二十根毛竹組成,上頭還搭著雨棚的大竹筏上。乘著撲面的徐徐清風,只見兩岸竹影婆娑,倒映在潺潺流水中,頓覺暑熱盡消,讓人心曠神怡。
「侯公是對的,你們不對。」趙二爺搖頭不已道:「潮州唯一的瓷土礦在人家手裡,你們有求於www.hetubook.com.com人還這個樣子,就讓人很不理解了。就是小孩子都知道,嘴甜才有糖吃。」
「是……」劉子興忙低下頭,卻以沉默的姿態表明自己堅定的立場。
終於實現了自洽的劉老大人,看向趙公子的目光,不由滿滿都是敬畏。
「這幾年讓侯公壓著沒收拾他們。那幫潮客著實有些炸毛了。」那岳雲朋岳員外悶聲道:「他們就是屋裡太亂——欠收拾。」
「其實還好,府城附近的畲人也都是熟畲。除了穿著習俗外,跟漢人已經很相近了。」劉子興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但咱們不是跟那些潮客有仇嗎?雖然我們不怕他們,但今天不是有中丞在嗎,以防萬一,以防萬一啊。」
能讓劉子興等人捏著鼻子登門和解,這其中,林中丞固然是個重要原因,但其實在他們心裏分量更重的,還是趙昊和江南集團。
更神奇的是兩岸裸|露的山石和河床,有白色、古銅色、淺褐色、灰色、麻青色,許多種顏色混雜在一起,色彩斑斕,十分好看。尤其是水底的岩層,在日光和水波的映襯下,光影變幻、色彩靈動,讓人如臨仙境。
不然來一套溪水漂流、竹林徒步、山谷探幽……完事兒來頓農家宴,捎點土特產,山區人民基本就脫貧致富奔小康了。
說著他拍了拍劉子興枯瘦的手背,語重心長道:「潮州百姓永遠不會忘記,您二位今日是為了他們才顧全大局、委曲求全的啊!」
自此和圖書地勢漸高,便由平原進入了丘陵。眾人在歸湖鎮下船,換上早就準備好的竹筏,由船夫撐著篙,往鳳凰溪上游而去。
一個『客』字,就說明了一切。現在把土著說服了,剩下的事情自然就好辦多了。
是『有志一同』的那種同志。
也許當場大家礙於巡撫大人的面子,能勉強言和。但等林中丞一走呢?還不是外甥點燈籠——照舊?
現在,大明新一代的核心小圈子,向自己伸出了橄欖枝,哪有不接著的道理?
所以昨晚這幫縉紳一合計,大半的人便託故沒來,就是為了將來方便跟客家人翻臉。
這樣想來,趙公子能在短時間內,整出江南集團和西山集團兩個龐然大物來。甚至連為什麼他的弟子可以紛紛中進士……這些種種神奇之處,也就可以合理解釋了。
最起碼雙方也得是盟友關係,而且是很平等那種。甚至很有可能,趙公子才是強勢一方。聯想到趙公子的岳父和乾娘,一個牛逼訕訕的京城頂級官二代的形象,就這麼躍然出現在眾人腦海之中了。
而且今天也不能無原則的一味遷就,不然日後處處被動。不過一般人是沒這個膽子的,也只有從二品大員致仕的劉子興,還能跟林潤頂一頂,才不擔心會怎樣。
再說就算自己不再出仕,還有兒孫嘛。他的三兒子六年前就中了舉,大孫子也剛剛進府學讀書……
「想不到潮州還有這般洞天福地。」林潤此行收穫滿滿,躑躅滿志,只待回省城放開手腳hetubook.com.com大幹一場了,此時自然心情極好。
「會的會的,過幾年大家日子過好了,就會有這方面需求的。」趙守正倒是信心滿滿,自從得到林中丞的嘉許后,他便一直處於自信爆棚的狀態。
要知道,這件事並不關係到府城的穩定,至少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巡撫大人還是百忙中專門抽出一天時間,來為潮州瓷業排憂解難。這對趙公子言聽計從到了什麼程度?
只是兩岸全副武裝、緊隨船隊的馬步護衛,還有上下游數里處阻擋民船靠近的官兵,時刻提醒著他們,這裏已經進入了土客畲雜居地區,俗稱不服王化的地帶。
「這個么……」劉子興其實也很心動,他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整天為府里的事情熱心奔走,圖的是啥?不就是圖個名嗎?他不禁苦笑道:「老朽一把年紀,說話不中聽,給中丞賠不是了。為了重振潮州瓷業,我們願意受點委屈,只是那些潮客是出了名的得寸進尺,就怕被他們蹬鼻子上臉啊。」
「唉,幾代人的恩怨啊。」劉子興卻嘆口氣道:「就是我們放得下,那些潮客能放得下嗎?」
說著他拍了拍岳雲朋圓滾滾的肚皮道:「二位的大名,定然千年以後也在桑梓流傳不絕的。」
「那是,我神州處處皆美景。」趙昊用帕子擦著濺到墨鏡上的溪水,不禁有些遺憾道:「可惜潮州還不具備南京那樣,搞文旅產業的條件。」
但今天這件事,就無論如何也不能用林中丞恰逢其會,趙公子狐假虎威來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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