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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靜旁聽的趙昊，不禁豎起大拇指。

「我說一個，曹大埜，如何？」李幼孜便道。

「真假？」曾省吾瞪大眼問道：「比如呢？」

不過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統領六科的韓楫韓科長，可是張四維的同鄉，而且只比小維大兩歲，兩人那是穿著開襠褲長大的交情。他哪能放過這個，壞了面黨黨首前程的手下？這二年把曹大埜折騰的生不如死。

「唉……」張居正又嘆了口氣。

趙昊為何選他，因為他是趙貞吉的小老鄉，而且趙老夫子對他有授業之恩。這樣可以讓高閣老精準定位幕後黑手，不用懷疑到自己頭上。

「是，岳父。」趙昊忙正色點頭。

「他不能喝酒！」張居正卻斷喝一聲道。

當時那位被趙昊當槍使的言官，就是曹大埜。

「另外，所謂以戰止戰，最後免不了還是要求饒。」張居正疲憊的閉上眼道：「為父要做好受胯|下之辱的準備，你也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現在不是唉聲嘆氣的時候。」李幼孜尿一泡回來，擦擦手道：「該怎麼辦吧，太岳？你得趕緊拿個章程出來！」

「不錯，先贏不叫贏，先輸不叫輸！」張居正彷彿被注入了強大的精神一般，鬥志昂揚道：「放馬過來吧，看誰能笑到最後！」

「那不穀說一個。」張居正便淡淡道：「劉書川如何？」

「明天我就挨個去把咱們的人動員起來，讓高鬍子知道知道，什麼叫楚雖三和*圖*書戶，亡秦必楚！」曾省吾摩拳擦掌地喝道。

「一個曹大埜怕是還不夠。」曾省吾尋思片刻道：「還有合適的人選嗎？」

「那就坐以待斃？」李幼孜和曾省吾齊聲問道。

張居正和李幼孜相視一笑，後者道：「高鬍子最大的特長就是得罪人，到處都是刀，還有的挑呢。」

「正因為是鄉黨，他才對高閣老怨念深重。」張居正便簡單解釋了一番。

原本他有信心哄住高拱，不讓他對自己翁婿下狠手的。然而隆慶皇帝這一病，讓他的處境一下就惡化了。

「不能用楚人。」張居正卻十分冷靜道：「甚至江南籍的官員也不能用，不然就中了對方的圈套！」

「岳父必勝！」趙公子腦殘粉的樣子都不用裝，完全是發自肺腑的。

「兵法雲：『以戰止戰，雖戰可也』。這次我們必須讓對方知道，不穀不是趙大洲、殷正甫。想要幹掉不穀，就得做好同歸於盡的覺悟！」張居正猛地一拍桌子，本體無風飄揚，氣勢迫人！

高閣老為了消除隱患，把他踢出內閣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看，趙公子懂行。」李幼孜高興壞了，把酒葫蘆遞給趙昊道：「來，走一個。」

「明白，這個道理誰都懂！」曾省吾重重點頭，連夜便去聯繫了。

不過現在不是跑題的時候，還是先聽李三壺說吧。

楊博不愧被當年的小閣老嚴世蕃，視為天下三奇才之一。他知道在聰明人https://m.hetubook.com.com那裡，這種語焉不詳的消息，反而比那些要素齊備的假情報更可信。因為他們瞬間可以把缺失的消息腦補出來，並加以合理化。

是以不一會兒，曾省吾便來了，張居正把情況向他簡單一說，嘆口氣道：「看來我翁婿委曲求全，並沒有換來人家高抬貴手。幾位閣老相繼蒙難之後，終於也輪到不穀了。」

『三省』是太僕寺卿曾省吾的字，曾省吾也是楚人，就住在張居正府隔壁。他在張居正身邊扮演類似韓楫之於高拱的角色，所以兩家夾牆上開有小門，以便張相公對他面授機宜。

「太岳說的不錯。此戰是為了自保，不是授人以柄，引火燒身的。」李幼孜打個酒嗝道：「要找那種絕對沒法聯繫到太岳身上的人，讓高鬍子十分難堪，卻還沒法把火燒到咱們頭上。此謂『借刀殺人』也！」

趙昊想說，還是改天請李大夫看看，你有沒有糖尿病吧……

跟他有類似遭遇的殷士儋都對高拱飽以老拳了。劉奮庸還是高拱的同鄉，心裏的怨念就更無以復加了。

隆慶朝這些年，籓邸舊臣相繼大用，不是成為官居一品的大學士，就是身居要職，緋袍加身。

最後張相公叮囑道：「可以打不穀的旗號鼓動他們。但一定要讓他們明白，扯出不穀，大家一起完蛋。不連累不穀，不穀會力保他們無事的！」

「毛伯溫嗎？」張居正微微皺眉，要www•hｅtubook.ｃom.coｍ是這樣就太可惜了，自己竟沒機會當面請教。

「從去年開始，高鬍子便對相公翁婿步步緊逼，非但把江南籍的大員閑散投擲，咱們楚人漸漸的都被調離了京城，眼見著咱們的實力越來越弱，他對相公下手是早晚的事兒！」曾省吾非常不爽高拱，因為他的同鄉好友耿定向，就是因為得罪了高拱，由正五品大理寺右丞，被貶為從七品橫州判官的。

後來趙貞吉被高拱攆回四川，曹大埜卻因為家中世代為官，替他說話的人多。加之又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反倒被高拱放過了，繼續當他的給事中。

「岳父放心，我已經做好最壞打算了。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嘛。」趙昊從容一笑。京中這一幕幕活劇，他在來的路上已經推演過了。雖然沒想到會這麼精彩，但情節發展大差不差。

李幼孜也打著哈欠告辭了。

除了劉奮庸，他又連說了幾個早就物色好的名字，讓曾省吾去聯絡。

「這可不是我說的。」趙公子趕緊擺手道：「這是一位毛爺爺的思想。」

「游七，到隔壁把三省請來！」

「他也不說消息是怎麼來的，撂下句話匆匆就走了，生怕讓人撞見一般。」李幼孜道：「我聞著他一嘴的蒜味，應該是剛跟那幫老西兒一起吃過面。」

……

「是這個理。」兩人一齊點頭。

「沒辦法，胖子嘛，喝得多尿的多，好可憐的。」李幼孜變www.hetubook.com.com戲法似的從袖子里摸出個大號的紫砂壺，噸噸噸灌起了茶水。

所以要是能說動曹大埜再次出手，高拱只會當他是挾私報復，最多聯想到趙貞吉不甘心下野，在暗中搗鬼。反正聯繫不到張相公頭上去。

待兩人離開后，張居正沉聲對趙昊下令道：「這些事情都不用你操心，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皇上的病上——除了要儘可能治愈外，還要掌握最準確的病情，及時報告給我！」

「嗯……」張居正陷入了沉思，臉色越來越難看，顯然是信了王國光的話。尋思片刻，他沉聲下令道：

「太岳，方才王疏庵去我那兒了。」李幼孜雖然貪杯但從不誤事，尿多卻心眼也多，要不然也不會被眼高於頂的張偶像看重。見張居正沒有要趙昊迴避的意思，他便沉聲道：「他讓我轉告你，高鬍子準備推高南宇入閣取代你。」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張居正聞言眼前一亮，不禁擊節叫好道：「說的好哇，沒想到你有如此大智慧！讓為父茅塞頓開，茅塞頓開啊！」

「哦？」張居正保持鎮定問道：「消息確切嗎？」

劉奮庸，字書川。河南洛陽人，戊午解元，己未進士，選庶吉士。他在翰林院時，被選為裕邸的侍書官，後來今上即位，以舊恩擢為尚寶卿。

不過這人，選的確實太絕了！

「呵呵……」趙公子打個哈哈含混過去道：「總之岳父這邊，也不要太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和*圖*書，只要人還在，就總有勝利的希望。」

「當然不成。」張居正斷然搖頭道：「如果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不穀還只會求饒的話，對方當然會毫不猶豫的砍了不穀的腦袋。」

說起來這位曹大爺，跟趙公子也有過交集。前年俺答封貢前，趙昊不想讓張四維沾這個功勞，便用大預言術默寫了一遍他給王崇古的信，完事兒讓那個誰塞到個言官家的門縫裡，舉報小維泄露朝廷機密，逼他引咎辭職，回家當山西首富去了。

「難啊。如果有勝算，不穀早就反擊了，何必等到今天？」張居正嘿然道。

「好！早就該拿出這個覺悟！」李幼孜又變出個酒葫蘆，咕嘟嘟灌一口道：「當浮一大白。」

這也是張相公會信老西兒的邪的原因——這件事本就有可能發生，楊博只是點中了他心底的擔憂罷了。

張居正這些年，一直在搜尋可能的盟友，當然不會漏過他了。靠著在潛邸時的交情，早就把他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了，知道此人已經被怨氣沖昏了頭腦，只要稍加挑唆就能當槍使。

「劉奮庸？」這人選顯然不如曹大埜那樣理所當然，曾省吾不禁皺眉道：「他不是高鬍子的鄉黨嗎？」

唯獨劉奮庸像被遺忘了一樣，三年又三年，還是五品尚寶卿。

……

只有看透了人性，才能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張居正這種絕頂聰明之人上當。

這就叫大巧不工。

「借刀殺人好，自己沒嫌疑。」曾省吾道：「可刀從哪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