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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趙立本長長嘆了口氣，掏出雪茄來讓簪菊給點上，教著高拱怎麼抽。

這段陳年恩怨，還得從高拱說起。

……

這沒什麼好驚奇的，因為大明的公主和駙馬並不住在一起，通常只有公主想要的時候，才會招駙馬過來。不然駙馬是不可以進公主府的。

「好吧，這輩子怕是再也見不到了，不說出來我也憋得慌。」趙立本深吸口煙，方打開了話匣子。

於是高拱就沒有走上駙馬這條終南捷徑，只能回家苦讀，勉強中解元、考進士過活這樣子……

可皇室要嚴格遵時禮教，公主又不能退貨，十分厭惡駙馬，幾年沒讓謝詔↑自己。

當然，西山集團和盧溝橋公司的股票，受重大利好影響，近期一波大漲，非但收復失地，還雙雙創了新高。讓趙公子和乾娘大賺上千萬兩的事情，他就免提了。

那邊高拱也由採蓮領著去沖涼擦洗，換上身涼爽的細葛佈道袍，來到涼亭與趙立本相見。

「別不識好人心，老夫有那麼膚淺嗎？」趙立本大搖其頭，讓含桃趕緊把高夫人扶到後頭去，又叫自己的保健醫生給她號脈開藥。

誰知這回太后真打了眼，入洞房的時候公主才發現，這謝詔不光面相長得急，頭髮長得更急！

反觀趙立本，一身裁剪得體的夏綢蘇綉道袍纖塵不染，腰間系懸著大塊綠得瘮人的玉佩，手裡帶著大個的紅寶石戒指，身後還有美貌的丫鬟為他打著扇子，一點汗都不會出，真如賦閑的王公一般。

真空和圖書寺就在前頭不遠處，是一座香火頗旺的寺廟。因為正好在官道上，便又生出一個小小的村鎮，臨路有十幾家飯館茶攤旅店。

高夫人明顯是中暑了，看上去要死過去一樣，高拱也沒好到哪去，他身上半舊的布袍子浸透了汗，緊緊貼在身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高拱上台導致的。

別看高鬍子現在這樣，當年也是風度翩翩美少年一枚。嘉靖初年，世宗皇帝為妹妹永淳公主選駙馬，高拱因為少有才名，長得又帥，竟然殺入了決賽圈——與另外兩個候選人，一起入宮去給太后和公主挑選。

「嘿嘿……」趙立本得意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說著又嘆了口氣道：「不過，應該先跟他溝通一下，拿出個雙方都能接受的辦法來才對。是老夫膨脹了……」

「所以你就跟我一聲不吭，釣了一下午魚？」高拱恍然大悟，被煙嗆得咳嗽起來，心說這破玩意兒有什麼好吃的？張叔大也喜歡……

「唉。」高拱嘆了口氣，坦然道：「老夫是為了國家求財，不是為了自己……」

永淳公主一眼就相中了高拱，可她媽章聖太后相中了另一個叫謝詔的。因為高拱當時還是小鮮肉一枚，顯得有些稚氣，不如那謝詔看上去穩重，屬於中老年婦女最愛的那種類型。

「老夫現在就是個落魄老頭子了，認個錯算什麼？」高拱瞥他一眼道：「也就你這貨，死鴨子嘴硬！」

其實他就是特意來看https://m.hetubook.com.com高拱笑話的……

「想讓你老婆聽見，你就吼啊。」趙立本冷笑道。

能讓高拱說出這種話，已經殊為難得了。

可偏生三年前，他又被好孫子逼著千里迢迢去高家莊，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低聲下氣求高鬍子復出。

駙馬整日唉聲嘆氣，他有個一起逛窯子的好朋友，叫趙立本的，便給他出了個主意……

高拱臉上有些掛不住，冷笑道：「若是來看老夫笑話，你可真看著了。」

「不管怎麼說，這回都得謝謝你……孫子。」想到這，高拱舉起酒杯，跟趙立本碰杯道：「他是個好孩子，皇上沒白疼他一場，老夫……也跟著沾了光。」

他掀開車簾，沉聲問道：「是內江還是休寧？」

後來謝駙馬使出水磨工夫，好容易漸漸跟公主拉近了距離，眼見著終於可以在成婚後的第十幾個年頭，嘗一嘗公主到底啥味道了。

聽到前頭響起喧騰聲，趙立本便背著手走到前頭，正見高鬍子和老伴從馬車上下來。

老爺子此生栽的最大的跟頭，就是隆慶元年那次，非但丟了官，還差點讓人抄家。

「你說你上次都大老遠到高家莊了，跟我認個錯，道個歉怎麼了？」高拱啐道：「說不定我原諒了你，你孫子這幾年就好過多了。你這輩子就吃虧在這張嘴上了！」

「老夫就是這樣的人，我改不了，我也不想改！」趙立本撇撇嘴道。

「那老騸驢……」高拱終於笑了，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和圖書，竟然最後是他送我離京。」

「你也在摻合裡頭了？我說叔大怎麼變得這麼陌生，原來是近墨者黑！都被你給帶壞了！」一提起這些事，高拱就壓不住的火大，瞪著一雙牛眼，要吃了趙立本一般。

「請講。」高拱一下就沒了氣焰。

這邊公主雖然不願意，但也拗不過母后，只好哭哭啼啼下嫁了謝詔。

「你少含血噴人，我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退休老人，誰聽我的呀？」趙立本自然不承認，又給他斟一杯酒道：「行啦，別激動了，你這回能全身而退，沒徹底跟他們撕破臉，就是幸運至極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不然憑趙立本的道行，根本不會翻車的。

「現在我也是平頭百姓了，而且肯定沒法鹹魚翻生，你總可以說了吧？」高拱說著語氣加重，又像要吃人一樣吼起來。「說說你他娘的乾的好事兒！」

現在好容易捱到他完蛋了，趙立本能不來看笑話嗎？

這缺德歌詞傳到公主耳邊，得，駙馬前功盡棄。公主整天朝他發脾氣，把他貶得一文不值，這日子徹底沒法過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東廠番子在盯著老夫。馮保那廝擔心我還生事端？老夫就說太監的心，針鼻大吧！」高拱氣哼哼道：「看來，馮保和張叔大真的有勾結，可笑他還跟我那兒演！」

他竟然是個半禿！頭髮都扎不成個髻！他就不該叫謝詔，應該叫謝頂……

「那咱們去不去？」高超小聲問道。

二是當時高拱正推動京察，所有人都認www.hetubook.com.com定要被高閣老整了，便把戶部虧空的鍋甩到他頭上，也算廢物利用了……

「去，怎麼不去？老夫還有事情要問他呢！」高拱重重點頭道：「老夫最愛吃的就是鴻門宴了！」

……

……

話說當年高拱十六歲，隨著他在六部當官爹高尚賢在北京生活。

雖然他狡兔三窟，早就安排好了退路，但自此絕了仕途，沒有實現自己當上尚書，混個三孤退休的人生目標。

然後又點了一支給自己，吞雲吐霧了好一會兒，才藉著煙霧的掩護，悶聲道：「其實上回就想跟你把事兒說開，可那次是去求你復出的，再說當初的事兒，豈不顯得低聲下氣？」

而且他還不到二十歲啊，頭上就那麼稀稀疏疏幾撮毛，讓公主的少女心能不碎一地嗎？

不論哪位，他都有興趣見見，發泄一下胸中悶氣！

誰知就在這節骨眼上，高拱高解元中了進士，還被選為庶吉士，一時風光無限！

「確實……」高拱的火氣登時消散。

「老主人是休寧公。」老人畢恭畢敬答道。

這些天，他冷靜下來也是一陣陣后怕。要是沒有江南醫院的神葯，要是皇帝賓天了。馮保能饒得了他？肯定要把他往死里整的……

好些人還記得他是當年落選的駙馬，不久，京城裡傳開了一支『十好笑』，最後一句『十好笑，駙馬換個現世報』，就是笑話公主挑錯了駙馬。放著文曲星不選，選了個丟人現眼的傢伙。

當時高閣老說一不二，口出成憲，哪能想到趙昊居然敢跟他玩非暴hetubook.com.com力不合作，一玩就是兩年多呢？

結果高鬍子還翻臉不認人，利用完了他們，又開始瘋狂打壓甜黨，你說氣人不氣人？

「那可不好說。」高拱哼一聲，跟他碰個杯，岔開話題道：「你怎麼會提前知道老夫的行程？」

「嗨嗨，你眼瞎怨誰啊？」趙立本笑道。

「你能說出這種話，不容易啊。」趙立本卻刮目相看，他這輩子還沒認過錯呢。

好在後來高鬍子也很快翻車了，趙立本心裏這才平衡了點。不然他能活活氣死……

趙立本包下了這裏最好的一個客棧，坐在後院的涼亭中，喝著茶敬候高拱到來。

但看完笑話落井下石，那就有失身份了。現在這樣讓姓高的欠情欠意也很快樂。

到後來，高拱就純屬置氣了，自然更不會跟趙昊談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老高也不得不勉強拱拱手道：「謝了。」

兩人的境遇此刻真時判若雲泥啊。

好在老太太就是中暑，一管藿香正氣水灌下去，休息一晚也就差不多了。

高拱本來是打定主意，誰請都不去的，聽對方說姓趙，卻登時來了興趣。

一是兩人宿怨很深，當年甚至曾當眾大打出手，那場面很多人都親眼見過，並多年來津津樂道。

「現在知道我不是來看熱鬧的了？」趙立本笑著請他坐下，親自給高拱斟一杯酒。

「噫，你這話應該直接跟他說。」趙立本卻一臉嫌棄道：「你知道這一年多，那小子過的什麼日子嗎？當朝首相在搞他呀，多少人會跟著落井下石？他光銀子就賠了幾百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