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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看老這話可信不得。」趙立本搖搖頭，滿心慶幸道。

趙府中張燈結綵，大張筵席，各院的花廳里都一拉溜各擺開了十張八仙桌。一共五十張桌子，坐得滿滿當當。

「掉淚怎麼了？高興嘛。」王錫爵笑道：「這下終於成了名正言順的小閣老，還不興掉兩滴淚？」

「你丫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趙昊聞言白他一眼，徹底沒了撫今憶昔的感覺。

「大器可不就得晚成嘛。」

還有西山集團那幫勛貴和高層，翰林院的朋友們，以及一干同年，禮部的下屬，人挨著人把個衚衕擠了個水泄不通，這都是來祝賀他入閣為相的。

趙立本看著被輪番勸酒的兒子，不禁滿心的感慨。

「父親言重了，其實兒子到現在還是懵的。」趙守正忙訕訕道：「萬萬沒想到同僚會如此抬愛，皇上和張相公會這般信任。」

「放心吧。」趙昊嘆口氣道：「看在你爹你弟弟你兒子你閨女的面子上，我還能不管你不成？」

申閣老心說，元輔果然也認為公明兄是大才，不然不會將最重的一副擔子交給他。

再看趙二爺一臉雲淡風輕，他不禁暗暗羞愧，這才是做大事的人。自己還差得遠哩……

「遵命，元輔。」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申時行深感責任重大，不由眉頭緊鎖。

「是，元輔。」趙守正忙唯唯諾諾點頭。心說我的特長是花錢不假，可戶部那點兒錢要給我支配，一個月就能揭不開鍋。m.hetubook.com.com

小小的孩兒們，已經在寒風中等了半個小時了……

「嘿嘿，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王錫爵高興的給趙昊端酒道：「來來，小閣老請喝酒。」

安排完了馬自強，張居正又轉向趙守正道：「大器，你還是發揮你的特長，就分管財政吧。」

趙家的一品鍋自然是擺足了九品。由最老道的徽菜師傅，將九品食材依次鋪好后，先用猛火燒滾，再用溫火慢燉三四小時。並不時用大勺將原湯從上而下澆入，以滲透其味。

「別瞎說，是胡椒鑽了鼻子。」趙昊深吸口氣，不承認。

『大長公主和內閣大學士搞一起，實在是不像話。』趙相公正暗暗自我批判，外頭忽然蓬得一聲巨響，把他嚇了一跳。

只見穿戴乾淨利索的僕人們先在桌上擱下鐵架，然後兩兩合力，為每桌端上一隻兩耳大銅鍋，穩穩坐在鐵架上。

王錫爵也沒太反對，因為很多寡婦都用這種方式來代替守節。於是王桂自號『曇陽子』，出家修行去了。

「呵呵，有點道理。」趙立本失笑道，心中卻暗暗不屑，你懂什麼？老夫是看我兒天賦異稟，如是描述而已。

「恭喜休寧公啊！」

王大廚可是那個害岳父跪下，把刀架在脖子上尋死覓活，最後局部大出血的元兇。以岳父睚眥必報的性格，回頭肯定饒不了他，還是識趣點兒，早些回家躲一躲的好。

那邊趙昊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想wｗw.hｅｔｕｂooｋ.cｏｍ•com到自己辛辛苦苦賺錢，一步步把老爹培養成材，又費心勞神幫他進步，如今終於修成正果。他喵的，這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

「嚇我一跳。」趙守正笑罵一聲，剛打算拉開轎簾看看什麼顏色的煙花，忽然又想起現在自己的身份，便忍住了。

『原先都是說趙會長家的……』

「怎麼，哭了？」坐在他旁邊的王錫爵笑問道。

不過大明如今最根本的問題不在軍事，而是財政。所以比較起來，還是公明兄的責任更重大……

「賀喜趙相公！」

「咳咳……」趙昊差點一口沒嗆死，狠狠瞪一眼王錫爵道：「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家王桂如今已經是江南有名的女仙了。就連王弇州都拜她為師了！」

對此他也是有耳聞，不過他在外遊宦多年，也不知道閨女到底什麼水平。

爺倆同時心說：

「來來，喝酒！」兩個老人一捧杯。

一品鍋類似火鍋，是徽州山區有錢人冬季最愛的美食。而且關鍵是好彩頭啊！在這樣的日子最是應景不過。

說實話，在太倉兩個王家的交往中，琅琊王家是居高臨下的一方。雖然人家從來不表露出來，但有意無意總會讓人感覺出雙方的不平等。

雖然趙相公現在才是三品，但大學士加官晉爵是很快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官居一品了。

「是啊，還是自覺點吧。」王錫爵湊在趙昊耳邊道：「我聽說過幾天要閏察，你可得幫幫忙，千萬讓我那和_圖_書之前跑掉。」

趙守正坐在轎子里，正猶豫著晚上要不要去找寧安。但想到自己現在怎麼說也是閣老了，要是再玩兒的太開，是不是有損國體啊？

「爺爺，父親，外頭天寒地凍的，還是請賓朋們快進屋吧。」還是趙昊打斷了這父慈子孝的表演，雖然他主要是心疼自己的兒女。

趙守正深受感動，眼圈登時就紅了，他趕緊擦擦眼角，深吸口氣，提醒自己要有宰相風度，這才起身邁步下轎。

賓客們就著美酒大快朵頤，紛紛交口稱讚曰：「趙閣老家的筵席，果然從不讓人失望……」

「好好，快快有請。」趙立本和趙守正爺倆忙招呼英國公、成國公以及一票賓朋入內。

張相公最後看向申時行道：「軍事上的事，汝默先試著管管看。你雖然沒什麼經驗，好在如今南北名將如雲，督撫更是精明強幹，你要多多聽取他們的看法，遇事不決可以問不穀。」

「老爺，家裡人放煙花慶祝呢。」只聽長隨喜氣洋洋道。

……

此言一出，滿桌皆驚，就連鄰桌的也紛紛側目。

「我覺得吧，關鍵還在你給趙相公起的台甫上。」張瀚夾一筷子蛋餃，一邊吹著熱氣，一邊戲謔道：

「什麼？」王錫爵目瞪口呆道：「竟有此事？」

兩年前，女兒終於要出閣了。誰知臨上花轎，夫婿卻得了急病一命嗚呼。王桂聲稱這是天意，因為自己是神仙，不能配與凡人，便出家做了女道士。

桌上瓜果佳釀堆積如山，各和圖書色菜肴琳琅滿目。但唱主角的卻不是這些味極鮮的佳肴，而是徽州名吃一品鍋。

王桂字燾貞，是他的次女，今年才二十一歲。自幼體弱多病，所謂久病成醫，因此對岐黃之術很著迷，後來又發展到研習玄黃秘術，整日在那裡靜坐冥想，神神道道。

一想到居然連堂堂文壇盟主王世貞，都成了她的徒弟，王錫爵就忍不住想笑。

趙昊接過來，剛要喝下去。

「好，不錯。」趙立本扶起他來，滿臉慈愛道：「你如今是大學士了，又給咱們老趙家爭光了。」

「等等……」王大廚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一驚一乍道：「你剛才說什麼？看在我閨女的份兒上？怎麼，你五個老婆還不夠，又看上我哪個閨女了？」

「哦？」趙昊一愣，旋即點頭道：「是該走了。」

老王沒想到這才兩年不到，閨女居然搞出這麼大名堂了……

「嘿嘿，我不是也高興嘛。」王錫爵笑著攬著他的肩膀道：「我準備辭官回家了。」

哪怕在琅琊王家最落魄的時候，他們依然保持著這份優越感。這下可好，看看你王盟主還怎麼跟我王大廚秀優越？

而且這一品鍋要比火鍋上檯面多了。

『原先都是說趙公子家的……』

然後趙守正走向家門口，眾人忙讓開條去路，讓他來到老父面前。

把個老爺子和趙昊聽得，是既高興又有些酸溜溜。

「諸位折殺我也。」趙守正趕緊團團作揖還禮，臉上看不出絲毫得色。

「父親。」趙守正深深一揖www.hetubook.com.com。

他自己則留在宮裡，抓緊時間加班加點……

「什麼情況？」他慌忙問道。天譴來的這麼快嗎？

簡單分配了任務，張居正便讓他們趕在宮門落鎖前回去了。

「恭賀趙閣老啊！」衚衕中登時響起七嘴八舌的道賀聲。

內閣正廳中。

「那可千萬不能辜負這份期待啊！」趙立本假假也是侍郎退休，場面話自然一套接一套。

矯情歸矯情，自然還是高興居多的。

墊鍋之上一層雞，一層鴨，一層肉，一層油豆腐、一層肉圓、一層皮蛋餃……一種菜一個花樣是一層。因為官有九品，所以只有能擺出九層來，才能真正稱為『一品鍋』！

現在爺倆忙活來忙活去，終於把自己忙活成『趙閣老他爹』和『趙閣老公子』了……

每口銅鍋口徑差不多有二尺，熱騰騰地端上了桌。鍋內香氣四溢的滾湯中，各色食材分鋪成若干層。最底層是蘿蔔絲、干角豆、筍衣、冬瓜、冬筍等，這叫做『墊鍋』。

他甚至有些慶幸當年被罷官了。要不是家遭變故，逼得兒子發憤圖強，哪有今天這樣的光宗耀祖？

所以別看只是一鍋菜，卻已經烹制整整一個下午了。這才能為賓客們端上一鍋油而不膩、爛而不化，熱而不燙，冷而不卻，色香味完美的一品鍋！

待轎子落下時，煙花爆竹已經響成一鍋粥。長隨為他打開，趙守正只見老爹、大哥、兒子、侄子、孫子孫女們全都在門口迎接自己。

「想什麼呢？」如今也是退休老頭的張瀚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