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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

作者: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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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篇 日月新天 第七十三章 廠公也不能光挨揍

第九篇 日月新天

第七十三章 廠公也不能光挨揍

「什麼仇什麼怨都沒有,就是東廠的人必須死。」沈先生淡淡道:「廠公還記得去年那場大火嗎?」
「跑不了的。」沈先生又笑道:「還有這次廠公被言官圍攻,八成也是他的手筆。」
沈應奎念及倘若邵儀也被處死,岳父將絕後,於是鋌而走險,逾牆入邵府,救走了邵芳的兒子,帶他遠走天涯。
幾個太監一聲哂笑,沈先生卻幽幽道:「一點沒錯。只是那趙某人所圖,可不只是東南一隅,所以才效仿太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罷了。」
「廠公隨便差人到江南打聽一下,」沈先生道:「就會知道,王錫爵的父親王夢祥,乃江南集團的創始股東。他老退之後,王錫爵的弟弟,同為榜眼的王鼎爵,放棄了當時正四品的官職,加入江南集團接班。當時在江南引起很大的震動。」
「前後一個月不到,實在太他媽快了!」張鯨緊緊攥著旱煙袋,像要把煙袋桿捏斷一般道:「不是有人在後面拿鞭子抽著,南京那幫蒔花遛鳥的懶散貨,一年都不一定能審完!」
「……」張鯨抬抬手,他乾兒子趕緊奉上旱煙袋,給乾爹點上。
「快歇歇吧。」張鯨白他一眼道:「皇上都給整自閉了,不看奏疏,也不見咱家。這不擺明了不想再折騰嗎?咱們是皇上的人,這時候還能給他添堵?」
「廠公,咱們報復回來!」一個大璫便大聲道:「就算那些言官的把柄不好抓,還可以栽贓www.hetubook.com.com、陷害、攀扯嘛!」
百世流芳的牌坊下,東緝事廠門可羅雀。
但一來對方是他倚重的智囊,二來張鯨也迫切想知道答案,便黑著臉答道:「就說咱家背時嘛,王錫爵那夯貨上的那道疏,是咱家進呈御前的。」
「唔。」張鯨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尋思好一會兒,點頭道:「有道理。咱家這邊剛把《病榻遺言》呈上,那邊高拱的兒子就從河南跑到南京去告戚伯堅。南刑部立馬受理,接著就派人到蘇州抓人!甚至都來不及回南京審理,就在蘇州辦成了鐵案,然後將人犯和案捲走海路送到了北京刑部!」
「這麼說,咱家吃得這頓板子,也得記在小閣老的賬上了?!」張鯨咬牙切齒道。
「何止是這一件事。」沈先生冷笑道:「還有那火速告破的偽書案,背後也有他的影子!」
至少從外頭看,東廠衙門已經不見了去歲那場大火的痕迹。
「廠公大可放心。」沈先生點點頭,一臉坦然道:「當年學生先岳樗朽先生,也曾與那趙某人稱兄道弟,還曾經受他蒙蔽,替那張居正在高新鄭面前說過話。結果高新鄭一倒台,先岳便慘遭荊人毒手。那趙昊雖然見死不救,卻也沒有親自參与,所以我對他有怨無仇,單純只是心憂社稷罷了!」
「是,皇上會認為,廠公為了自保,故意危言聳聽。」沈應奎沉聲道:「可是,廠公咱們必須和-圖-書得做點什麼了!皇上此番雖未處分廠公,恐怕只是出於對言官的逆反心理。但只要仔細一想廠公這陣子的遭遇,就知道聖眷岌岌可危了!」
他很清楚,張鯨這是被整蒙了,一時沒回過味兒來,才沒跟自己算賬。所以得來個聳人聽聞的大新聞,才能順利渡過自己的信任危機。
原來沈先生就是邵大俠的女婿沈應奎,他雖然也習武,卻是個很有才華的讀書人,還曾在內閣給高拱當過中書舍人。
「好好好,學生直說。」那沈先生笑著安撫下張鯨道:「王錫爵上那道疏,真正的原因是他乃江南集團的人。」
「架閣庫……」張鯨一下子跪坐起來,猛然醒悟道:「你是說小閣老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原本掌握在東廠手中!」
「不是元氣大傷,東廠也不至於拉胯成這樣。」
「當然記得……」張鯨想到自己前任的結局,不禁打個寒噤道:「當時皇上已經下旨捉拿徐爵了。但就在準備拿人的前夜,徐爵預先得到消息,召集手下親信頭目,在東廠後堂中開席喝散夥酒。」
「他們真要謀反嗎?」張鯨艱難道。
「太誇張了吧?」一個胖胖的大璫忍不住道:「照先生這麼說,東南現在都要改姓趙嘍。」
「你們都閉嘴,少擱這兒不懂裝懂。」張鯨卻陰聲喝道。
「皇上為什麼要用痰盂丟你?」書生追問道。
張鯨沉聲看著沈先生道:「先生不是那種因為私仇,就大放厥和*圖*書詞的人!」
「這是要置咱家于死地嗎?」張鯨臉色微微發白,被小閣老惦記上,廠公也肝兒顫。「什麼仇什麼怨啊?」
「這恰恰說明了,江南集團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沈應奎卻一臉興奮道:「而且是能把他們所有人都抄九族的那種!」
張鯨撐起身子,一臉震驚道:「先生的意思是,趙昊指使的王錫爵上本?」
「不過,恐怕沒那麼容易往江南打樁吧?」不過他還是很怵頭。
「對吧。」沈先生笑著點點頭道:「而且海路也在江南集團的控制下。」
邵大俠遇害后,沈應奎起先並沒受牽連。但張居正還授意應天巡撫張佳胤軟禁了邵大俠的遺屬,其中有邵芳三歲的獨子邵儀。
「廠公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撞鬼的?」
「唉,還是廠公考慮的周全。」那大璫縮縮脖子,發言完畢。
「那王錫爵為什麼要上這道疏啊?」書生搖著摺扇道。
「這要調查過才能得到讓人信服的結論。」沈應奎幽幽道:「對廠公來說,首輔家要謀反,不正是求之不得的嗎?」
東廠番子伺察監控記錄下秘密就是『事件』,在東廠的黑話中,這個過程叫『打事件』。
當特務他們是新手,但伺候人可是從小的本事。
「什麼三不能八不平唄……」張鯨悶聲道:「哎呀我的沈先生,咱家都這鳥樣子了,你還跟咱家這兒賣什麼關子?!」
「呵呵,廠公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https://m.hetubook.com.com在此山中。」一個身穿儒袍,頭戴網巾的中年書生,輕搖摺扇道:
東安門北,東廠衚衕。
「那還用說……」張鯨摸一下腦門上的疤,憤然道:「自打被皇上拿痰盂砸了頭,就晦氣不斷了。」
「是。」沈應奎頷首道:「這陣子學生問過廠里,也問過北司,想看看有沒有知情者,或者打事件的卷宗留下來。結果當時參与對江南集團監控的人,全都死了。就是沒有被燒死的,也在一年內陸續出意外,得急病死光了。」
「是。」太監們頓時化身扎嘴葫蘆。
「而且王錫爵本人也跟那趙昊過從甚密,在香山書院當了好多年的客座教授,他的一雙兒女也都拜在趙某人的門下。」沈先生接著道:「這下廠公相信他們穿一條褲子了吧?」
「咱家就不明白了!」籤押房中,張鯨趴在軟榻上,一邊晾著腚上的棒瘡,一邊朝手下幾個貂璫尖聲發泄道:「什麼怨什麼仇?怎麼就都瞅准了咱家了?什麼時候東廠太監成了誰都想捏一把的軟柿子了?!」
沈先生冷漠的看他一眼,似乎懶得搭理這種白痴。
張鯨尋思半晌,方緩緩點頭道:「咱家信你。」
守門的錦衣衛卻絲毫不敢懈怠,一個個挺胸腆肚,紋絲不動。這陣子廠公心情極度惡劣,誰也不想成為他的出氣筒……
去歲張居正一死,他便帶著邵儀回鄉認祖歸宗。然後便隻身進京,投奔張鯨門下,為其出謀劃策,扳倒了馮保,又攛掇他倒hetubook.com.com張。結果卻害得張鯨丟了半條命……
「徐爵在哪裡自焚的?」沈先生沉聲追問道。
「越說越離譜了。」張鯨的乾兒張華哂道:「自來小閣老靠的是閣老,沒了之前張居正,現在趙首輔的庇護,他屁也不是。」
「是啊,咱家愁得不就是這事兒嗎?」張鯨抽兩口悶煙道:「你是想讓咱家把江南集團的事件打清楚?」
「那倒是。」張鯨點點頭。宦官職場經驗一,對皇帝有用,就立於不敗之地。如果成為皇上不可或缺的那個,那就可以戰勝任何人!
「誰知那廝卻在酒中下藥,迷暈了一干手下,然後舉火自焚。整個東廠衙門都被燒成白地,一干掌班領班、各房檔頭,也全都葬身火海,無一倖免……」張鯨說著看看眼前幾個不成器的東西道:
「都死光了……」張鯨和手下太監一陣頭皮發麻。堂堂東廠特務,竟然被另一幫特務嚇尿了。
籤押房中鴉雀無聲,張鯨的臉色鐵青,這是廠公不能提的禁忌。
「可光咱家信你沒用。」他又話鋒一轉道:「關口是陛下不會信,咱家要是把你這番話說給皇上,非得給活活打死不成。」
「肯定的。」沈先生一臉篤定道:「學生游遍了江浙閩粵,所見江南集團勢力之大,完全超乎想象,縉紳百姓著了魔一樣跟隨他們。官府也必須與他們合作,甚至聽他們調遣,府尊縣老爺們才能保住烏紗。」
架閣庫就是存儲文檔卷宗的檔案房!
「哦?」張鯨吃一驚道:「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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