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同意就按手印吧。」

「是！」保安應一聲，擼起袖子就要拿人。

「哎，哥，你真行！」高達佩服的五體投地。

「熱你發抖幹啥？」副專員好笑道。他見兩人面容憨厚，畏畏縮縮，毫無心機的樣子，便放下了警惕。

「在家原先幹啥的？」

說到後頭便嗚嗚哭起來。高達想到自己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再見到爹媽還有未婚妻，也跟著哭。

「姐夫，咱不會也被看出來吧？」高達擦擦汗，湊在他耳邊小聲道：「要不咱回去吧……」

那邊李守忠和高達跟著到進到移民辦內里，發現可比外頭看起來大太多了。

「種地。俺哥倆都是好手。」李守忠說著跪在地上哭道：「求老爺收留啊，俺哥倆啥都能，不要工錢，有口飯吃就行！」

「好。我再跟兩位說一遍，海外絕不是太平世界，疫病、海盜、生番、毒蛇猛獸，哪樣都能要了你們的命。所以從按下手印開始，必須要無條件服從命令。違反是會受到懲罰的。」副專員醜話說完，將助手擬好的兩份契約推到兩人面前。

原來移民辦買下了整條後巷的所有民宅，又按照為一千人進行初步洗消、暫時安置的標準進行了改造。

「你個慫虱子，額真鄙視你。你不想娶額妹了？你不想娶額妹，額還想娶你姐。木錢咋辦事？得支棱起來！」李守忠呵斥小舅子兩句，又小聲安撫他道：

「你家不是人都死絕了么？」副專員微微皺眉，升起一絲狐疑。

和圖書兩人正擱那兒不安呢，便見前頭一個單身的男子被轟了出來。

「你咋么？篩糠似的？」李守忠卻發現高達有些不對勁。

第一間屋裡的僱員都戴著大口罩和手套，瓮聲瓮氣讓兩人將隨身物品全都交出來。

其實。這個年代蘭州房價十分低廉。十兩銀子就能買套四進的大宅子。移民辦購置這些房產統共沒花幾百兩，還不夠改造費用的十分之一呢。

「放心。人家咋教滴？你都忘了？！他們是不要街溜子，咱們像嗎？」

倆人都不認字，也沒啥好看的，李守忠便乾脆的按下了手印，又硬按著高達的手指頭，按了上去。

「叫俺哥！」李守忠狠狠等他一眼，低聲道：「要專業！」

「熱。」好一會兒，李守忠才從嗓子里硬擠出個字眼。

他便逐行填寫了兩人的姓名和基本情況，筆端在『初評登記』一欄上懸了一會兒，方寫下了個『乙』。

「你怎麼出這麼多汗啊？」年輕的副專員扶一扶鼻樑上的眼鏡，審視著這倆乞丐模樣的男子。

「那似俺哥。」高達忙點頭不迭。

跟在保安後面的一名辦事員冷笑道：「省省吧，牛三，當我們不知道，你是欠了賭債沒地兒跑了吧？」

說著他看看牆角的座鐘，有些不耐煩道：「要不兩位再考慮考慮？」

兩人出去后，副專員打開一本黑色硬皮的冊子，這是保密局下發的移民情況初評冊。

兩人被引入一間爐火通紅的接待室，在一和_圖_書張長條桌前站定。

平時還好說，這大過年的就是給三薪人家也不願意來啊。所以移民辦等到初六才湊夠人手開門，還又給僱工們包了大紅包……

「餒別緊張，額是問，餒叫個啥子，多大，哪海兒來，啥關係么？」副專員便用生疏的陝西話，重複一遍問題。

「俺……」

「不用了！」李守忠咬牙道：「都活不下去了，還想那些有的沒的幹啥？」

「缺口粗瓷破碗兩個，棗木棍子兩根，銅錢四枚……」這就是兩人全部的物件了。僱員高唱著記下來，將這幾樣東西放在個簍子里，然後把塊寫著奇怪數字的木牌遞給李守忠道：「隨身帶好，這上頭的數字，就是你們在這裏的唯一代號了。」

「全身脫|光，衣裳一件不留，都投進去。」一個大媽看著兩個後生，嘿嘿笑道。

看到這一幕，排隊的百姓一陣騷動，擔心自己也被攆出來。

為了提高效率，讓百姓少受凍，移民辦的專員和副專員，在兩間接待室分頭受理申請。

「諸位父老不必擔心，我們只是預防混進來害群之馬。」那辦事員對民眾的情緒瞭若指掌，換上副和藹的面孔，拱手笑道：「諸位皆是遵紀守法、勤勞忠厚之輩，我們敞開大門歡迎。」

只有都來自同一個小家庭的，才會確保能被分到一起，這樣互相好有個照應。而且這倆人從小一起長大，也不用擔心會穿幫，所以沈應奎也沒給兩人再編什麼身世。假話這種東西，www.hetubook.com.com當然假的部分越少越逼真了。

倆人是扮成要飯的來的，哪有什麼隨身物品？

副專員聞言，跟一旁記錄的辦事員相視點頭。疙瘩瘟就是鼠疫，去年榆林鬧鼠疫他們是知道的。便愈加不疑有它了。

「快起來吧，起來吧。」副專員起身繞過桌案上前，拉起李守忠來，看看他兩手的老繭，還有常年拉犁造成的駝背和脖子上的繭。

「一份你們自己保留。」副專員將另一份放入一旁的文件簍中，吩咐保安帶他們到後頭去，洗澡吃飯換衣服。

「啊，十年？」李守忠和高達震驚的張大嘴。這個他們真不知道，也不知是東廠沒打聽到，還是故意不告訴他們。

「你們好沒道理，老子單身怎麼就不能移民了？」那流里流氣的男子兀自不忿的對推搡他的保安道：「瞧不起老子怎麼著？」

「都沒了……」李守忠神情一黯道：「去年鬧疙瘩瘟，俺爹俺娘俺妹子，全都沒了。就俺哥倆跑出來，一路要飯來了這兒……」

沈應奎之所以讓李守忠和高達扮兄弟，主要是情報顯示，江南集團有意防範宗族勢力在海外繼續作祟，所以越是同鄉同村親戚朋友，越會被打散分配。

「這是移民，不是過家家。」副專員淡淡道：「路上就得幾個月，還得隔離，檢疫，適應，培訓，這頭一年基本就是吃白飯。第二年啥都不上手，第三年才能漸漸像個樣子。得第四第五年才能給集團做貢獻。時間短了能行嗎？」hetubook.com.com

「你兩個姓名，年齡，籍貫，關係。」副專員問完，卻遲遲聽不到回答。

「就沖你這胡攪蠻纏的勁兒便不成！趕緊滾蛋，別擋著門口。」辦事員冷哼一聲，吩咐保安道：「再聒噪，送去官府枷號！」

「令弟呢？」

「這樣啊。」副專員點點頭道：「原則上可以給探親假的，不過這一來一回，得一年多功夫，所以名額很有限，到時候得看表現。」

「是所有的，一樣不準藏！放心，全面消毒之後，還會還給你們的。」

「我們都是好人，好人。」百姓忙點頭如搗蒜道。

只見李守忠也滿頭大汗的篩起糠來。

「他聽我的！」李守忠拉他一把，不讓高達說話。

「不像。」兩人對視一眼，還街溜子呢？他倆從西安一路討飯到了蘭州。天寒地凍的走了上千里，身上襤褸的襖子都成碎片了，腰間勒根草繩，手裡拿個破碗，手上臉上耳朵上全是凍瘡，又黑又紅，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俺就是問問。」高達自知失言，縮縮脖子。

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咋一被煞有介事的盤問，發抖結巴，說不出話來都是正常的，口齒伶俐才值得懷疑。

桌子後面，負責初審的副專員用帶著吳音的官話問道。

兄弟倆被領進隔成數間的穿堂中，在裡頭操持的是移民辦在當地的僱工。

蘭州兩辦在編的辦事員加安保不過才十人，這點人手忙起來自然完全不夠。所以大量雇傭了當地人幫忙。

「餒家旁人哩？」副專員問道和圖書。

唉，外派工作難干啊，不是求爺爺，就是告奶奶。

「俺弟還有個定了親的婆姨。」李守忠忙補救道：「其實俺也有。可疙瘩瘟一鬧，不知道死活了。」

進來前，兩人被要求洗過手和臉，雖然兩盆清水洗成了墨汁也沒洗乾淨，但終究能看出廬山真面目了。

李守忠接過木牌，兩人懵懵懂懂進了下一間。這間屋的溫度要高不少，因為有個敞口的大爐子，在熊熊燃燒。

「算你們狠！」那牛三這才罵罵咧咧去了。

一個多時辰后，終於輪到他倆了。

「少血口噴人，老子沒欠債！就是欠了咋么？又不是欠你們的！」見被認出來了，那牛三撇撇嘴，氣焰消了不少。

便回到長條桌後面，用酒精棉擦擦手，坐下道：「移民是件大事，決定了就不能輕易反悔。所以我們得簽一個十年之約。十年之內是不可以回國，也不可以在海外遷徙的。」

「待會兒你個慫莫言語，俺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干一行愛一行！」李守忠哼一聲，大包大攬過去。

李守忠千恩萬謝之後，拉著不情不願的高達出去了。

考慮到萬一有人認識他們，所以沈應奎才分配兩人到千里之外的蘭州來報名……

「探親也不行嗎？」高達小聲問道。

「俺叫李守忠，今年二十，榆林米脂懷遠堡人。」李守忠擦擦汗，這才結結巴巴道：「呢系俺弟，李守孝，十八。」

……

……

「哎，哥。」高達縮縮脖子。

他倆運氣不錯，沒落在經驗豐富的站長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