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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徉徉坐下，「等茹紅裳來了再說。」

林畏峰是比農星文更早一代的極端分子，入獄已有幾年，陸林北看過他的審訊視頻，但是沒有見過本人。

「很好。」陸林北站起身，準備離開。

「這個世界改變了嗎？人類擺脫平庸去追逐偉大了嗎？普通人有機會改變命運嗎？高高在上者願意放棄手中的特權嗎？」林畏峰反問道。

「我一說出這個推論，你就會覺得是事實。」

枚忘真看他一眼，點下頭，陸葉舟無所謂，林莫深卻顯得有些猶豫，最後決定留下。

林畏峰的憤怒消失了，重歸頹廢之中，他預見到了未來，但是覺得這個未來太遙遠，因此而灰心喪氣。

「他沒法告訴你，因為有些重要內容是我推論出來的。」

「那款遊戲是一件武器，來源於趙帝典，他也是你們的喚醒者，雖然你可能剛剛聽說這個名字不久。」

一名隨從走來，陸林北起身，向枚忘真等人道：「我一個人去。」

陸林北在心中將林畏峰與農星文比較一番，兩人都很能說會道，林畏峰像是在上大課的教師，講得很好，但是面對太多學生，做不到因材施教，農星文則像是一對一的導師，總能迅速抓住對方的某個性格特徵，然後一舉攻破。

這兩種招數，對陸林北都無效果。

「我——」林畏峰想了很久，「感到厭倦。」

「十分滿意。我需要見林畏峰。」陸林北道。

「真是太奇怪了。」陸葉舟配合一句，「所以你一下子就將他逮住了？」

「嗯……可以。」馬徉徉簡短地說，努力讓自己顯得成熟。

茹紅裳看向馬徉徉，「你做決定。」

「理想主義和-圖-書者總是顯得太少，是因為這個世界不夠衰敗？還是你們沒能聚在一起？」

「其他犯人呢？」陸林北問。

陸林北無言以對。

「農星文提起過你。」

「到了甲子星，你能與農星文聯繫上？」

船員又被叫去執行任務，廳里只剩下茹紅裳、馬徉徉等人，聊得正開心，枚忘真與林莫深坐在遠處，小聲交談。

茹紅裳的補妝費時頗久，馬徉徉干坐一會，終於沒有忍住，打斷同桌几個人的交談，「好吧，你們肯定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就不等茹紅裳了，我現在告訴你們。」

「好啊。」陸林北也沒顯出著急，與陸葉舟等人閑聊，談論關於甲子星的種種傳聞。

「你們能聊天？」

「哈，我可以直接審問林畏峰。」

茹紅裳抬手在馬徉徉頭上輕輕摸了一下，笑道：「我就說嘛。陸林北，你滿意沒有？」

陸林北將喬教授發給他的文章現學現用。

「什麼時候呢？」

「你聽過我的名字？」

沒有外人之後，陸林北道：「劫人者是經緯號的高層，這招一箭雙鵰，既為經緯號免去一樁左右為難的麻煩，又能迫使你父親讓出總裁的位置。」

回到當年，林畏峰算是農星文的「導師」，可他對這名弟子印象並不深，在他入獄之後，農星文才嶄露頭角。

「哈，推論，我可不要推論，我要事實。」

「對這個世界感到厭倦，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喚醒眾人，結果看到的是什麼？年輕人沉迷於一個不知所謂的遊戲。你能想象嗎？一個遊戲，對人類的影響比我們這些先行者加在一起都要廣泛而深遠。」

「會。」陸林北出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隔壁的休息廳。

「這個人對船港很熟？」

床對面有兩張椅子，固定在牆壁上，陸林北選一張坐下，一言不發，目光同樣低垂，不看對方。

林畏峰露出嘲諷的笑容，「偶爾我們也被允許看些新聞，嗯，沒錯，我聽說趙帝典這個名字不久，了解他的所作所為之後，更是大吃一驚。你想知道我因此而羞愧嗎？不，一點也不。趙帝典很有本事，能在網路上化身為多人挑起爭論，在你們看來，這叫蠱惑，這叫洗腦，在我們看來，他無非是將一群有同樣理想的人聚在一起，我們的理想不是任何人灌輸的。一定要有誰為此負責的話，就是這個世界。腐土裡能長出鮮花，衰敗的世界會培育理想主義者。」

「因為這裡有一批新人類，我想，他們或許會與七大行星的舊人類不同，願意接納理想主義者。」

陸葉舟實在沒忍住，說道：「林畏峰藏在經緯號的艙室里，你就沒想過，這可能……」說到一半，他改變主意，「這可能是總裁送給你的禮物？」

林畏峰又露出笑容，這回沒有嘲諷意味，「是時機未到。衰敗是人類的新原點，所有人都在圍繞著它尋找自己的位置，理想主義者搶先一步到位，大眾卻還在迷茫中，以為『尋找』意味著機會，等到他們發現『尋找』只是一個騙局，最終都會落到被指定的位置，與從前相比沒有變好，反而更差的時候，就會全面覺醒，就會跟隨理想主義者，前往新原點。」

林畏峰默不做聲，陸林北等了一會，開口道：「如果你肯配合，我會盡自己所能將你送到甲和*圖*書子星，或是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這是我的保證。」

「是誰將你們釋放的？」陸林北開始詢問真正的問題，他有感覺，林畏峰會招供。

「姐姐，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人已經抓到一個，叫林畏峰。」

「我正好看過一篇文章，基本觀點是一切戰爭都源自發展空間不足，內部沒有潛力可挖，只好去搶佔別國的空間。文章還認為，七大行星的發展雖然停滯多年，但是每顆行星都有不少未開發土地，足以解決問題，所以星際戰爭的可能性極低。」

「這個叫林畏峰的人，居然就躲在我們的深眠艙里，奇怪吧？」

「看上去是這樣，我對經緯號不熟，所以不知道他熟到什麼程度。」

「我的思維比較奇特。」陸葉舟笑道。

陸林北看一眼周圍的人，馬徉徉立刻示意隨從們離開。

「可以，雖然有點麻煩，但是我能做到。」

聽到一名十幾歲的少年稱茹紅裳為「姐姐」，陸林北等人都是一愣，有人咳嗽，有人扭臉，有人低頭，掩飾差點跳出來的笑聲。

「每隔一段時間，他們會讓所有人從深眠箱里蘇醒，甚至允許我們在儲存艙里走一走，應該說飄行，做不了別的事情，只能聊天。」

林畏峰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雖然原點理論的前提之一是人類相差無幾，可我有一種深深的感覺，現在的人類比從前的人類更加墮落，恐怕要很久以後才會覺醒，而我是趕不上了。」

「你能將我送到甲子星？」

「你不打算告訴我具體內容嗎？」

「你仍然堅持從前的想法？」

「別著急，搜查還沒結束呢，這不剛搜到你們這裏嘛。放心吧，和-圖-書還有犯人的話，肯定逃不掉。哈哈，待會我要給父親寫封郵件，嘲笑一下於除氛，他在經緯號連搜幾天，不如我在船上隨便一找。」

「你被磨平了？」

馬徉徉面露警惕，「你先說，我覺得有用的話，肯定會答應你的條件，你不就是想要林畏峰嗎？」

「只能說是想不到，並不意外，我們撒下火種，總會在某個地方燃燒起來，不是農星文，也會是其他人。」

「你為什麼要來甲子星？」

「挺好。」

林畏峰大笑兩聲，「愚蠢的觀點，就是寫這種文章的人，最讓我厭倦。他的基本觀點沒錯，可他的推論完全錯誤，對真實的世界一無所知，所以才會拿未開發土地當成『發展空間』。」

「當然不是。」林畏峰突然變得憤怒起來，「因為根本就沒有『未開發土地』，只有『未分配利益』，等到上層決定開發新土地的時候，必然是已將利益提前瓜分完畢，結果是更不平等，普通人的發展空間會更小。為了將不滿轉嫁出去，只能依靠對外戰爭。」

「認識。」陸林北掩飾心中的驚訝，「怎麼找到他的？」

四人停止交談，一同看過來。

深眠箱已經收在牆壁里，代之以一張單人床，林畏峰坐在床上發獃，有人進來也不抬頭。

良久之後，林畏峰終於抬頭，問道：「你是陸林北？」

陸林北沒將話說死，林畏峰似乎並不在乎，「我們都不認識那個人，他戴著頭盔，看不到面容。他主要是來救趙帝典，沒找到目標，十分惱火。但他還是將我們全都帶走，並且根據我們自己的意願，送上不同行星的飛船，還偽造了晶元內容。我與農星文選擇來甲子星，他乘坐hetubook.com.com名王星的飛船，我乘坐你們的船。顯然，我的運氣不是很好。」

林畏峰再露怒容，「這是我自己……隨你怎麼想。你還想知道什麼？」

「但是你已經厭倦了。」

「對理想厭倦了？」

「農星文向你灌輸的觀點？」

「我會告訴你，但你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經緯號的艙室與翟王星相鄰，一間深眠房被當成臨時監獄，隨從打開門，讓陸林北一個人進去，自己守在外面。

「你對農星文的變化感到意外嗎？」

面對茹紅裳、馬徉徉等人，他總是不能自在，此時此刻，面對一名重新落網的極端分子，他心裏一點也不慌張。

「你會遵守諾言？」

馬徉徉笑道：「問得怎麼樣？」

茹紅裳總算補妝完畢，回到休息廳，仍然先向崇拜者們揮手致意，然後才坐下，「徉徉，你可別讓我失望，我在他們面前將你好好誇了一通。」

「拿一名逃犯當禮物？哼，你可真會想象。」

「不是嗎？」

「也不能說是『一下子』，費了一些工夫。茹紅裳來過之後，我就開始搜查，先從自家開始，找到一個人，他說自己是管理局派來的，可我說起管理局的叔叔、阿姨，他卻一個都不認識。然後我就讓人檢查他的體內晶元，發現被修改過，手法很低劣，專家很快恢復晶元內容，一看是林畏峰，逃走的犯人之一。」

那的確是林畏峰，四十歲左右，因為頭髮稀疏，所以看上去要更老一些，很瘦，長著一對孤聳的肩膀。

「世界沒變，我也沒變，理想主義者會被磨平，理想不會。」

「或許吧，他乘坐的飛船出發得比較早，應該已經到了，他知道我在這艘船上，應該會與我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