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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方不可能反對吧？」

「而你並不記得這件事？」

「我也很高興你能這麼通情達理，根據我的經驗，無論我怎麼說，絕大多數當事人仍然會執著于自己心目中的事實，干擾而不是幫助律師進行辯護。」

「真少啊。」

「嗯，你還有想問的事情嗎？」

「嗯，有這個可能。好吧，我會申請查看戰況報告，這比前兩次申請要複雜得多，需要一點時間，一個小時以後我再來。」

「你的這個猜想行不通，不能作為辯護策略的一部分，以後提都不要提。」

陸林北發了一會呆，說：「能得到你的辯護，我現在真的感到榮幸。」

「咱們的辯護策略是什麼？」

「嗯，這是極其罕見的案例，你的說法很難令人信服。你既然擁有程序的一面，可以對你進行程序式的掃描嗎？或許能夠從中找出相關的記憶，或者反過來，證明你的記憶非常連續，一段未缺。」

「好，我已經提出申請。我要接著往下問了。」

「六十七名。」

「如果你沒有入侵伺服器，而檢方認為你入侵，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有程序在模仿你。」

「對。」

「當然是為你辯護，你是我的當事人，站在你的立場、為你的利益考慮，這已經寫入我的代碼，誰也不能改變。」

「不管怎樣，我同意。」

「證明我有模仿能力，想要說明什麼呢？」

分配給陸林北的律師是一台專用微電腦，擁有理事長黃同科那樣的磁性嗓音，很容易獲得當事人的認同。

「聽上去你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律師。」

「對，但是先要經過測試，才能談論『和*圖*書有準沒準』。」

「根據軍方的指控，你以程序的形式入侵旗艦盤古號的主伺服器，我想問，你作為程序有特殊代碼嗎？」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次入侵究竟造成多大損失？」

律師「走」了，陸林北很好奇，指派律師是隨機的，還是有人操控？

「你能模仿像你一樣的特殊程序嗎？」

律師先是介紹整個審判程序，然後請陸林北講述他這邊的說法，期間時不時嗯一聲，好像正在緊張地思考如何為之辯護。

「嗯？」

「我在經緯號受到了操控，可能無意中參与入侵艦隊主伺服器，過後又被刪除記憶。」

「你有辦法拿到戰況報告嗎？」

「對，請放心，這不會對你的案件產生任何影響，也請你原諒，我不能對你談論其它案件，這是律師的基本準則之一。」

「『不行』是什麼意思？」陸林北困惑地問。

「我從未違反過任何原則，今後也不會。」

「不記得，一點記憶也沒有。」

「難說，檢方的態度往往是這樣：相信這是事實，但是在論證鏈條上缺失一環，所以不願意拿出來進行辯論，就會反對引入某項證據。」

「無論我怎麼提醒，你還是要糾纏於事實。」

「我這就安排，先要提出申請，如果檢方同意，很快就能進行檢測，如果檢方提出反對，就得上訴到法官那裡，可能要耽誤一會。」

「我不關心其它案件，但是我想知道，總共只有六十七名律師，所有律師的經驗應該都很豐富吧，你所謂的『蠢蛋』和『別有用心者』是指誰？」

「聽上去？我已和*圖*書經告訴過你，我擁有一百二十六年的從業經驗，軍事案件以外，我還擅長刑事辯護，尤其是命案，如果你被指控殺人，也可以找我。」

「讓我先問幾件事，然後你可以向我提問。」律師表現得非常專業。

「沒有具體的數字？」

與其它行星一樣，翟王星上早已經沒有人類律師，這個行業被智能程序所取代，大家習以為常，只有像陸林北這樣的地球歷史研究學者，才會想到律師曾經是人類專屬的職業之一。

「請。」

「作為一條獨特的程序，你會被其它程序模仿嗎？」

「所以你同時還在給其它案件做律師？」

「我不知道具體發生過什麼，但是我有一個猜想。」

「說來聽聽。」

「足夠用了，這麼多年來，我的運算能力最多使用百分之七十二。」

「可這很可能是事實。」

「我並不是說他們兩個故意害你，而是他們的證詞會被檢方充分利用，形成證據中的一條。到時候，你要保持鎮定，不可情緒激動。」

「你能模仿其它特殊程序，意味著其它特殊程序也有可能模仿你，因此，當檢方拿出入侵記錄時，必須先證明那就是你，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將會給檢方製造一個很大的難題，而我的策略就是從中找出薄弱環節，一舉擊破。庭審的關鍵不是證明你無罪，在絕大多數案件中，這都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身為律師，我要證明檢方的證明不完整，無法證明你有罪，這就夠了。」

「抱歉，我不會點名道姓地評論同行。」

「好吧，我接受檢測，任何時候都可以。」

律wｗｗ.ｈetｕｂｏｏｋ.ｃｏm.coｍ師居然笑了，似乎經常碰到這種狀況，用笑聲強調接下來要說的話，「免費送你一條提醒：任何跟你談論事實的律師，都不是好律師，他或者是學法不精的蠢蛋，或者是討好當事人的別有用心者。」

「非常感謝，不過還好，我沒有那麼倒霉。我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被模仿的特殊程序最好有一點知名度，能被翟王星的專業機構辨識出來。」

「嗯，我一直在處理那邊的案子。」

「所以軍方的損失可能沒有檢方聲稱的那麼慘重。」

「你的提醒非常寶貴，對我很有幫助，請你相信，這個『外界』會對控方的論證造成極大的困擾。」

「我不想爭論死傷人數，我是想證明在那次入侵中，艦隊得到過外界幫助或者事先提醒，所以早有準備，極大地減少了損失。我希望將『外界』引入庭審，發生在我身上的奇怪事件，或許只有他能解釋。」

「是的，像我這種由人類轉化的程序，全都擁有特殊代碼，能夠被辨識出來，但是通常來說我能躲過所有的監控，可這一次卻被抓到現形。」

「嗯，我應該相信你。」

「檢方說損失慘重，可是旗艦盤古號似乎完好無損，而且已恢復全部網路，甚至能夠進行普通連接，比如你現在就在與翟王星本土聯繫。」

「當然，你應該相信我，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事先提醒，他們兩人的證詞很可能對你不利。」

「你剛說過，你可以模仿其它程序？」

「不行。」

「嗯……我曾經模仿過其它程序，但是還沒有被模仿過。」

「這種心態很好，wｗｗ.hｅtｕbｏｏk•ｃｏm.cｏm許多當事人做不到這一點，他們總是希望走上法庭的親朋好友只為自己說好話，而不是說實話。我暫時沒有更多問題，輪到你提問了。」

「好。」

「出廠的時候是同一條，但是隨著經驗的增加，我們會擁有獨立的辯護思路，我可以自豪地告訴你，我有一百二十六年的軍事案件辯護經驗，平均每年接案二十六起，最近幾年的數量尤其多，今年到今天為止，你是我的第四十名當事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死傷』確實是一個含糊的詞彙，但是爭論它並不會對你的案子產生太大影響。」

陸林北笑道：「你是一個很有原則的律師。」

「值得信任嗎？」

「如果在這世上我只能選擇三位值得相信的人，他們兩個必在其中。」

「先告訴我你的用意，我來判斷是否值得。」

「根據檢方上交法庭的記錄，你參与的那次入侵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大損失，對當前這場戰爭以及未來的戰爭，都將產生極其明顯的不利影響。」

「對。」

「很好，我這就發出第二道申請，找一家權威的專業機構，測試你的模仿能力。」

「根據記錄，你在穿梭機里還有兩名同伴。」

「翟王星總共有多少名律師？」

「你這件案子，非常麻煩。」

「我願意接受任何檢測，可問題就在這裏，經緯號能夠修改我的時間，沒準也能修改我的記憶。」

「因為所有的律師，包括我在內，在最初編寫程序的時候，輸入的全是法律條文，我們的全部從業經歷，也都是圍繞條文展開，我們知道每一條證據是否合法，了解審判的每一個流ｍ.hetubｏｏｋ.ｃｏm•ｃｏm程細節。但我們從來不了解事實，為什麼？因為我們沒有相應的手段，我們沒有執法權，沒有調查權，沒有大量的人類替我們做細緻的調查，而這一切，檢方全都擁有。我們了解事實的唯一手段是通過當事人，遺憾的是，當事人的話在法庭上往往不具有說服力。所以你明白，為什麼所有的辯護策略都不會圍繞事實展開，因為那會正中檢方的圈套。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是千古不變的高效策略，律師擅長法律條文，那麼就應該在條文里與檢方展開辯論，唯有如此，才有勝利的可能，一旦陷入事實層面，請你相信一名職業律師的判斷：你拋出一件事實，檢方至少會拋出三件事實反駁你的說法，而所有的法庭，都傾向於相信檢方提供的事實。」

「『造成上千人死傷』，這是唯一的數字。在軍事案件中，檢方有權利不透露具體的損失情況，只需證明叛星這一事實本身。」

「翟三四，在法庭上，他們稱我為三十四號律師。」

「我明白。」陸林北第一次與律師打交道，除了講述經過，不確定還應該說些什麼。

「十分榮幸。」陸林北笑道，開始覺得這名程序律師有點意思，「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不能根據事實來辯護？」

「記錄上是這麼說的。」

「我可以……模仿馬徉徉，翟王星有他的記錄。」

陸林北雙手抓住微電腦，「你真是在為我辯護嗎？還是在幫助軍方將我定罪？」

「未來的戰爭？」

「我沒嘗試過，但是我覺得可以。」

陸林北一愣，「你們律師應該都是同一條程序吧？」

「他們會說實話，對我來說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