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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添柴坐在那裡沉默不語，有人從車前路過，拍打車窗，憤怒地叫喊，埋怨他們阻擋道路，還有人做出乞求的手勢，似乎想要搭車。

董添柴猜得沒錯，十幾分鐘后，一架飛機從天而降，枚忘真打開艙門，邀請兩人上去。

「好。」陸林北再沒說話。

地面情況越來越糟糕，距離城區還有四五十公里，公路變成重重溝壑，即便是裝甲車也很難通行。

陸林北只是笑，心裏清楚，這架飛機其實是為董添柴而來。

「繞行的話，要多走至少二百公里。」

「嗯，可以當作備選方案。」陸林北心裏的決定是，無論如何也要回到山林市。

「剛有一個想法，還沒正式研究呢，首先得有一套合適的硬體，能夠與你的大腦無縫連接，這一點就很難，技術上可以實現，但是我做不到，也買不起……」一說起技術問題，董添柴又變得滔滔不絕，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陸林北也沒有辦法，與董添柴一樣，緊握把手，查看身上的安全帶，以免被顛簸出去。

震動持續了大概兩分鐘，車輛沒有明顯的毀壞，啟動之後還能正常行駛。

陸林北一邊聽，一邊監控空中與地面的情況。

「不是。待會請讓我來回話。」

網路又一次中斷，陸林北無法聯繫到任何人，將車停在路邊，與董添柴一塊望著那艘逐漸墜落的地空巡邏艦。

「是我。」

枚忘真對董添柴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態度，而是向陸林北道：「陳慢遲被送到太空站，可能已經乘上前往翟王星的飛船。抱歉，形勢變化太快，來不及找你商量。」

「董https://www.hetubook.com.com博士認得伍秀實？」

「我不會看錯的，你們使用的絕不僅僅是經緯號技術，就是經緯號程序人。這是好事，經緯號進行了一次極為激進的實驗，至少應該允許他們留下結果，不該完全刪除，尤其是伍秀實，希望他還活著。」

天色將晚，一隊無人機從頭頂掠過，飛往山林市的方向，陸林北打算放棄原計劃，進城裡尋找落腳地點。

「不問原因，只看結果，我還是要感謝董博士。」

董添柴又被拉回到現實中，看了一會，「可以繞遠一點的路，我來開車。」

「要麼回城裡，要麼多走二百公里，總之不能走這條路，就算通過我們這道關，前面的山林市你也過不去。」

「到達一個新地方，儘快熟悉周圍的環境，是我們的必修課。」話已說出口，陸林北才恍然醒悟，自己的許多習慣已經成為本能，沒到趙王星他就查過地圖，當時根本沒想過是為什麼。

飛船墜落髮生在城郊，對城區居民造成的影響，卻比爆炸本身以及引發的地震還要廣泛與強烈。

陸林北繞行一段路，盡量距離山林市更近一些，然後不停地與枚忘真、陸葉舟聯繫，在幾條網路之間來回切換。

「原本不認識，他之前研究的是核物理，成為程序人前往經緯號之後，與我有過一些聯繫，他是一名真正的科學家，雖然轉行比較晚，對人機工程技術卻有不少新奇的見解。」

「很像，但是技術線路正好相反，融合人是人向機器轉變，伍秀實的計劃是機器向人轉變，難度和_圖_書更高，未來也更不可預測。不過那只是他的夢想，技術儲備還遠遠不夠，需要先在『機械生物化』方面取得突破，目前人類只能做到『機械仿生』這一步，距離『生物化』，還有諸多難題需要解決……」

「聽上去與融合人也很像。」

「我這樣反反覆復，是不是有點讓人討厭？」

「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名政治家。」

「要去哪？」一名士兵抱著槍，走過來問。

「謝謝。」陸林北絲毫不認為枚忘真的做法有錯。

「嗯，按理來說早就應該準備幾處安全屋，專門應對這種狀況，可我沒有，所以，我只能等網路恢復，與上司聯繫。」

陸林北搖搖頭，在他的記憶里，地空飛船墜毀的事件極為罕見。

「就差一點……」董添柴乾笑兩聲，「或生或死，全是概率問題。」

董添柴納悶了一會，笑道：「明白了，對方在給你定位。」

「無處可去的時候該怎麼辦，也是你們的必修課？」

飛船發生爆炸，聲音一直傳至地面上，彷彿一陣雷鳴，然後它失去全部動力，迅速下墜。

「其實……我是想引誘你進入網路，沒想到你會如此堅定，結果變成『幫助』你。」

飛船撞擊地面，發生第二次爆炸，焰塵衝天而起，威力如同一場小型地震，連幾十公里以外的車輛也被震得簌簌發抖。

「我有一個想法，利用你對晶元的敏銳感覺，或許可以開發一套外用設備，你的思維不必進入網路，只需要指揮程序進入就可以，效果與你本人差不多，但是更安全。」

「嗯。」陸林北點下頭，這hetubook.com.com種時候沒必要推三阻四，他還不知道，這一聲回答將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多大影響。

「聽上去不錯，董博士開發得怎麼樣了？」

在士兵的示意下，陸林北減速停車。

陸林北再次停車，指向不遠處的一團濃煙，「那裡就是飛船墜落的地方，很不巧，就在公路附近，咱們繞不過去。」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你呢？」董添柴問。

陸林北繞行很大的一個圈子，想從另一條路進入天堂市。

「天堂市沒有政府，大家只能自保。」

「別中斷。」

半路上，他們又遇到新問題，不久前還歸屬翟王星軍隊掌控的公路，如今已經改換主人。

「三叔不在了，軍情處犯下許多錯誤，急需彌補。老北，你能回來幫我嗎？」枚忘真終於發出正式邀請。

「事先說明，我只是去你們那裡暫住，可沒同意去翟王星。」

「你也認識他？」

離城區還有七八公里，道路已經擁堵得寸步難行，全是由城裡向城外逃亡的車輛與行人，陸林北駕駛唯一想要進城的車輛。

翟王星軍方的專用網路終於恢復，陸林北還沒來得及發起聯繫，枚忘真的通話先到了。

董添柴臉色微變，雙手緊緊抓住車門把手，想說點什麼，又覺得無話可說。

飛船尚未失去全部動力，努力留在空中，與此同時，乘員紛紛跳傘逃生，大量無人機湧出，圍繞跳傘者盤旋，既是保護他們的安全，也是儘可能減少一些損失。

「希望下面沒有人家。」董添柴喃喃道。

「有這樣一個朋友真好。」董添柴贊道。

走出一段距離，董添柴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道：「謝謝。」

駛出幾公里之後，飛船墜落造成的損傷開始顯露出來，公路出現裂紋，荒野中的樹木成片倒下，更遠處升起火焰……

「我不清楚。」陸林北只知道經緯號程序人大部分還活在數字世界，至於他們與翟王星軍方的關係，毫無了解。

「董博士指路就可以了。」

「形式比較相似，內核完全不同，伍秀實希望新身軀能夠更像人類，每一具都擁有獨一無二的特質，與思維緊密結合，能被殺死，他認為這一點尤其重要。」

「想要回家是每個人的正常反應。」陸林北微笑道。

董添柴的心思很快轉移，問道：「經緯號的程序人沒有全部死掉，一些人在為翟王星服務，對吧？」

士兵搖頭道：「這條路已經封閉，走別的路吧。」

他對各家機構的研究方向與進展如數家珍，絕大部分陸林北從沒聽說過，只能不停地點頭表示敬佩。

「好啊，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麻煩陸少校送我去鄉間小屋。」董添柴明白，想要進城一時半會是不可能的。

面對這樣的威力，所有應對措施都是多餘的，只能寄希望于運氣。

士兵不耐煩地揮手，陸林北裝出很不高興的樣子，調轉車頭，原路返回。

「老北？」

「你裝得挺像，而且對天堂市周圍的情況很了解，居然知道繞行前往山陽市要多走二百公里，你特意查過嗎？」

「好。」陸林北也不多說，小心翼翼地調轉車頭，匯入出城的隊伍。

「山陽市。」陸林北隨口回道，山陽市也走這條路，比山林市更遠一些。

陸林北遠遠就瞧出不對，但和_圖_書是已經進入對方視線範圍內，所以沒有調頭逃亡，而是乾脆迎上去。

董添柴也發現異常，「那不是你們的人吧？」

「實在不行的話，就去我的鄉間小屋吧，可以住幾天。」

「嗯。」

「好。」

「董博士還要回家？」

「大家這是瘋了嗎？」董添柴道。

「面對你，他肯定更像政治家，對我，他只談人機工程。他最擔心的是生存問題，打算在經緯號獲得承認之後，給每一位程序人研製一具永久的機器身軀。」

逃亡者很少有人去山林市，陸林北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駛出擁堵路段，能夠加快車速。

空戰已近尾聲，翟王星的地空艦隊再次撤退，只留下一些無人機攔截敵方導彈。

一輛軍車和一輛裝甲車停在道路中間，一群明顯是雇傭兵的士兵攔截所有過往車輛與行人。

「保證董博士的安全，是我的重要職責。」陸林北放慢車速，小心駕駛。

董添柴反而不急，仍在講述人機工程，在他的夢想里，幾大行星的科研機構共同努力，互相取長補短，或許能夠造出非常安全的設備，甚至取得不小的突破。

「回家，只要路是通的，我就要回家，如果天堂市註定要成為廢墟，我也應該是這廢墟的一部分。你不用送我，將車留給我就行。」

「那不就是機器人嗎？」

「山林市發生什麼事了？」

「當然，無論什麼時候，去哪的權力都在董博士手裡。」

董添柴來了興緻，越說越多，全忘了外面的危機。

交通仍不順暢，車輛時走時停，董添柴終於開口道：「去你們那裡吧。」

「不必客氣，董博士曾經給予我很大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