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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理事會科研中心的技術，經過改進之後，更加隱蔽。崔築寧送給我的，用來錄下我與枚舶雪的見面過程。」

「我不想坐下！我想離開翟王星，躲得越遠越好，狗屁的『生活美好』，生活一點都不美好，生活對我就像貓玩弄老鼠，一會撥一下，不咬死，也不放過……」枚忘真越說越語無倫次，最後還是坐回沙發上，獃獃地不說話。

「呃……我沒想到……」

枚忘真笑了一聲，馬上又變得嚴肅，「每次聽你提起『原點』，我的『美好』都會減少幾分。」

「退出與距離無關。」

枚忘真又變得怒氣沖沖，「所以請你告訴我，誰對誰錯？哦，我忘了，你就是普權會的高官，所以肯定站在我媽媽這邊，對你來說，問題簡單極了，可我能怎麼辦？跟著媽媽指責爸爸？那會讓我成為農場的叛徒。贊同爸爸的觀點？那會打擊媽媽心裏對家庭和農場的最後一點留戀。最重要的是，無論我怎麼選擇，都是在加速離婚，拒絕選擇，更讓我裡外不是人，所以除了離開翟王星，我還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陸林北問出了原因，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道：「是很麻煩。」

枚忘真突然間變得怒氣沖沖，好像隨時都會拔出槍來——如果她帶著槍的話，「你明明了解我的處境，除了走得遠一點，我還有別的辦法嗎？像你一樣宣布退出？笑話，就算是三叔還活著，也不會允許，何況現在是枚舶雪掌權。」

「慢遲……」陸林北想說和*圖*書妻子永遠不會再與關竹前合作，更不會殺他，突然間卻沒有那麼自信。

「關竹前睚眥必報，她若想殺你，肯定不會親自動手，而是會揀起曾經失敗的計劃，再次將陳慢遲引進來。」

「生活如此美好，為什麼要死？」

「有這個可能嗎？」

「嗯。」

「不止是枚、崔兩家，還有關竹前，她正式邀請我與甲子星合作，一同抓捕並刪除農星文。」

「嗯？」

陸林北更加尷尬，「我向你道歉，真心道歉。」

枚忘真笑了一聲。

枚忘真再次癱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無力地嗯了一聲，沉默多時，開口道：「葉子是怎麼死的？」

「這不是……」

「你真要退出嗎？」陸林北問。

枚忘真稍稍挺身，「瞧瞧現在的我，心中哪裡還有熱情？」

枚忘真雙手捂臉，像是要哭，最終挪開雙手，眼裡卻沒有淚痕，語氣也變得緩和許多，「不不，你沒有必要道歉，至少你是一片好心，需要道歉的人是我，我剛才的話說得太過分，而且不公平，完全是在無理取鬧。」

「那就不提它。」

「遊戲和女友，葉子的兩大愛好，最後果然亡命於此，這肯定是關竹前的手法。」

「有點效果嗎？」陸林北問。

陸林北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大致講述一遍，幾乎沒有隱瞞。

「因為我姓陸，你姓枚？我當然了解真姐的處境，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想看到你一味地逃避，那不是辦法，在農場看來，真姐只是暫時休息一段時間m.ｈｅtｕbｏoｋ•ｃｏm•cｏｍ，就像三叔與枚舶雪在農場蟄伏，或早或晚，你還是得重新出山，承擔更重的職責，這是你所希望的嗎？」

「你不是，你什麼都不是，非逼我說出來，然後呢？我心裏一點也不好過，你能解決嗎？聰明的陸少校，你有辦法讓我的父母重歸於好，至少不再逼我站隊嗎？」

「這還用問嗎？」

陸林北打開盒子，調整角度，讓枚忘真能看到裏面的透明鏡片，「一枚薄膜晶元，戴在眼睛上就能讓它運行，錄下所看到的一切，很難被目前的技術檢測到。」

「所以關竹前與農星文真是敵人嗎？沒準她已經被控制，正在引你進入陷阱。」

枚忘真沒笑，「那麼就來一次終結吧，拿命來搏的那種，或許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為什麼……要離婚？」陸林北問道。

「要問，而且需要回答，將心思宣之於口，這也是心理分析的重要手段之一。」

枚忘真站起來，在客廳里漫無目的地亂走，像一頭在尋找幼崽的母獅，語速飛快地說：「你根本就不明白，完全不明白。農場確實想讓我去殺你，但是我拒絕也就拒絕了，沒人逼我，頂多不再讓我管事，至於葉子，他自願接下任務，我沒資格阻止，他是不是你殺死的，根本不重要，既然分屬不同陣營，就沒必要再說什麼手下留情。問題是……問題是……我爸媽要離婚，非要讓我當裁判，分個是非曲直。」

「你當然沒想到，陸少校春風得意，喜歡你的人、憎恨你和*圖*書的人，都圍著你轉，人人都在揣摩你的心事，你習慣了，以為『枚忘真肯定是不想殺我才要逃離翟王星，所以我要將她拽回來，她一定感激』。而且你是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當然不會遇到這樣的麻煩事。」

「她竟然不擔心你會報仇。」

「他在玩那款遊戲的時候，被新結交的女友注射鎮靜劑，導致過度沉迷，在遊戲和現實中同時死亡。」

枚忘真顯露出幾分興趣，最後卻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想讓我幫忙嗎？想讓我成為知情者從而無法脫離這一切嗎？陸林北，當初你退出的時候，我可沒有阻止，更沒有試圖將你拽回來，為什麼輪到我的時候卻要受到阻撓呢？」

「有，只是被隱藏起來，讓咱們一點點分析……」

「沒關係，需要發泄的人是你，所以你有資格無理取鬧。」

「據說所有融合人在接受改造時，都被留下『印記』，在某一時刻必須服從癸亥的命令，而農星文正在努力破解癸亥的核心代碼，爭取這份許可權。」

「她親口對你說的？」

「他是個騙子！算了，你分析吧。」枚忘真又癱倒在沙發上。

「美好？你將這種生活稱為『美好』？對你來說可能確實如此：癸亥的預言實現了，你現在成為重要人物，沒有意外的話，以後還會變得更加重要。不管是想利用你，還是真的看重你，大家都來找你幫忙，你很喜歡這種生活吧？」

枚忘真坐到沙發上，花一點時間消化剛剛得到的信息，決定先從最簡單的事和圖書情問起，於是看向陸林北手中的盒子，「這是什麼？」

「媽媽同情普權運動，爸爸正好相反，總覺得理事會手段不夠強硬，本來這也沒什麼，許多家庭都有類似的分歧，可是……他們一直有矛盾，媽媽不喜歡農場生活，總想回到城裡，爸爸年輕的時候還有一點野心，後來就消失了，在農場紮根，一天也不想離開。在我小時候，他們經常為瑣事吵架，但是也有許多甜蜜的時候，我以為這就是磨合。因為普權運動，積累的矛盾徹底爆發了，媽媽說爸爸殘酷無情，是家族腐朽身軀上的寄生蟲，爸爸說媽媽單純無知，總以為享受到的一切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從來不問背後的原因，竟然為敵人說話。」

陸林北被嚇一跳，隨後笑道：「嗯，有效果了。」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枚忘真突然坐起來，連喊三聲，聲音越來越響亮，最後甚至有一些沙啞。

「也可能她的目標就是你，拋出農星文只是讓你安心，放鬆警惕。」

輪到陸林北愣住了，「看來我確實不是合格的心理醫生。」

「你是心理醫生？」

「假裝心理醫生很有趣嗎？」枚忘真躺在沙發上，臉沖里，像個固執的孩子，無論家長怎麼勸說與威脅，就是不肯起來與陌生的親戚打招呼。

陸林北沒有因此放棄，「你不肯說，就讓我替你說。你感到厭倦，因為從前的夥伴不是『背叛』農場，就是『背叛』朋友，你找不到信任的人，還受到農場的壓力，必須做出選擇，而每一個選項和-圖-書都是你不喜歡的，所以……」

枚忘真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喃喃道：「你現在是搶手人物了，人人都來找你幫忙。」

「嗯，關竹前擔心葉子完成任務之後會受到農場的重用，她會成為下一個目標，所以先下手為強。」

「農星文是更大的威脅，她知道我別無選擇，只能與她合作，畢竟她背後有整個甲子星。」

「有這個可能，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動手。」

陸林北必須說點什麼，於是努力回憶枚忘真的父母，居然沒有印象，他是孤兒，極少去普通小孩的家裡，總是枚千重、枚忘真來找他和陸葉舟一塊玩，回憶起來，他們好像也住在孤兒所里似的。

陸林北想了一會，笑道：「歡迎回來，真姐。」

「弄清原因，就能解開心結，好像有這麼一種說法，所以真姐為什麼心灰意冷，要去眾王星呢？」

「呃……先坐下吧。」陸林北十分尷尬。

「因為普權會。」

枚忘真的精力只夠支撐一小會的怒氣，向後癱倒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我還能怎麼辦？自殺嗎？可我不想死。」

「還有比眾王星更遙遠的地方嗎？」

「在喬教授身邊待久了，多少學到一點。」

「我不討厭這種生活，但也說不上喜歡，我說生活美好，是因為咱們還活著，心中充滿熱情，哪怕現在一塌糊塗，未來可能也不會變得更好，但是總能一步一步前行，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遇到困難化解困難，這就是生活的本質吧，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一個原點接著一個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