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

「說來說去還是不敢承認自己順拐。」

夏川皺眉黑起了臉，她前一秒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張走哪都能碰到的面孔，似乎還能聽見那狂妄的笑聲。

「看什麼？」夏川不習慣，嘟囔著將頭轉開。

「……那麼菜花他娘是什麼地位？」

夏川想了想，「有點小題大做了吧？」

夏川的彈跳力還行，在一桿她以為會碰掉的高度，居然超高順利通過了。

「兄弟，十分之一太誇張了，我看大概十分之三。」

這個時間，別的比賽項目基本上已經差不多收尾，只有跳高還熱鬧非凡地進行著，因此被吸引過來的路人愈加多了。

有人走過來，突然罩住頂上的光線，從躺地的人視覺看過去是一團黑影，看不清是誰。

「誰說你嚴重了？」某人微吼起來，接著又將聲音放緩，「我只是建議你別養病根，到時候嚴重起來花大錢。」

第一圈結束，她追了兩個，心裏好歹有些安慰。

夏川哪裡知道別人心中的想法，她能做全的就是將身上的校服拉鏈拉到領子最高處，防止被走光的風險，然後擼起袖子助跑起來。

方城配合地勾住兄弟的肩膀，笑出一聲：「真悶騷！」

蘇越洲瞪他一眼：「誰偷窺？偷窺誰？」

……

算了，還是少搭理的好。

夏川在無形的阻礙前虛脫掙扎著堅持，看東西也有些眩暈，所以她閉上眼睛默默咬牙，某些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對話就顯得格外清晰起來，她一聽便知道出自誰口。

夏川：不講衛生。

蘇越洲無聲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還想著奶茶妹夫那事呢？」

夏川將雙手遮上臉面，深吸了一口氣，這個道理她自然懂，就不需要他多加提點了吧。

「她是爬行科里的特爾慢。」

因為有運動號牌在手, 出入暢通無阻。

然而誰都清楚，這個成績雖沒破記錄但也算是上頂，再上直接可以代表市裡參賽了。

此時已經是傍晚，食堂約摸開了飯，看台上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只有留下來的人默默打掃著班級衛生。

「問你自己。」還死不承認。

前一撥人比賽結束，老師打完表記完成績，這邊就要開始下一波的預備站線。

「……」

在場所有人都睜大雙眼等待結果。

「撒謊精。」他得出結論吐出這三個字。

杆子越來越高，顯然已經不能再用腳跨，體育老師善意提醒該用身體橫翻。

「這速度，連菜花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吧？」

夏川：……

醫務室的人還沒下班，問清情況后說沒大礙，開了一支藥膏回去按時擦一下就行。

某人毫無邏輯地解釋著：「誰說真的坑，我是指你心理緊張，一緊張容易順拐，順拐過後就會摔倒，摔倒就像掉進坑裡，爬不起來……」

她們和_圖_書這組運動型女生很多，夏川沒打算拿名次，就這樣跟前面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差，偶爾加速追趕上去。

纖細高挑的身影到了杆子前，輕巧地側身一翻，將重心同身體拋上去，又一個完美的翻越弧線在空中劃過。

鞋子主人的聲音這時從頭頂壓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人影的傾斜，從草地上看去就像是他壓在她身上似的。

「哦，看到了。」蘇越洲笑了笑，又不滿意地搖搖頭，「這麼遠算什麼助陣，萬一你跑著跑著掉坑裡，誰立刻拉你起來？」

她是如何讓他有機會靠這麼近的？

「腰傷不是小事啊，晚上睡不好怎麼辦？」

方城笑他：「裝什麼裝！剛剛看了兩圈還不過癮，眼睛咻咻瞄得可真快，成指南針了吧，兄弟我捨命陪君子，可以繼續幫你打掩護……」

一路上她一直被問哪裡傷了，夏川閉口不談，他又開始解析剛才她那個凌空翻越，從拋物線的角度解釋她是如何僥倖成功的，一直講到她打著哈欠無情地翻白眼。

當然這舉動，同時也被夏川的舍友們看在了眼裡。

方城立時站直身子，看著某人飄忽不定的眼神好意提醒道：「那你趕緊走吧，五分鐘后，跳高場地，第五個，錯過了就沒得看了。」

眼前的草邊出現一雙熟悉的鞋子, 夏川沒抬頭確認，那雙腳開始四處晃逛, 兜兜轉轉去圍觀了附近的鉛球賽。

初桿的高度是一米，女生們為了矜持首先都用腳橫跨，基本上都能順利通過，只有極少幾個姿勢不對的人碰桿出賽。

夏川隱在人群中觀察別的運動員，她們的人均身高都有一米七，如此一比她就像是來墊底的。

等人後來走到她身後，抓住她校服袖子，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身，看見一張略顯焦急的關切臉。

NB牌，跟她此刻穿的是同款。

助跑之前，她想了很多次自己該如何翻過去，如果翻越成功那麼她甘願放棄加賽，如果失敗了她也自動放棄第二次重跳的機會。

夏川指出證據：「廢話，你的牙齒上有巧克力。」

夏川：好膩。

夏川已經不敢有任何指望，只不過想起某一點，還是忍不住提醒：「你難道沒有看到嗎？」

終於結束了，夏川癱在草坪上望著蔚藍天空大口喘氣。

夏川想，除了她，應該也沒多少人注意到這一點。

所謂的順拐是當初軍訓時候，夏川鬧出的一個笑話，結果被某人記在心上，時不時拿出來回味尋開心。

不知是不是報名的人比較多，圍觀的人更是多，而且大部分還是男生，熱鬧哄哄的像是菜市場。

「怎麼又沒時間，我看你沒比賽了呀！」對方鬱悶道。

而除此之外，已經別無他人。

誰知，她不經意回頭查看的時候，就連原本一直落在最後的那和*圖*書位女同學也蠢蠢欲動地發了力，打算暗中慢慢趕上她。

「誰要你跟了？你給我原地待著。」蘇越洲沒好氣地指著方城。

這下除了乏累還有焦慮。

這回輪到他懵起來，擠出兩排牙齒用手指使勁摳了摳，沒摳出什麼。

人群中有人吹起口哨聲。

這個分數為她提升了好幾個名次。

接著高度每輪一升，淘汰的人越來越多。

唯有色號不同，她的是純枚紅色，他的是藍白相間。

一旁的方城跳出來幫忙解釋：「不是他比賽，是他要看人比賽，哥們就成全人家難得偷窺的機會吧。」

夏川點頭承認，轉身有點不利索，走路也變得慢吞吞，持續摸著后腰揉。

「你火眼金睛啊？」他略微佩服起來。

「看看吧，我陪你去。」周青熱心說。

夏川頓時傻了眼，想來想去是這樣一種可能，她腰部的力量將杆子生生地定在原處，也許有碰動但毫無影響，卻犧牲了她的腰，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她仍在揉著她的腰，考慮著這酸痛帶來的嚴重性，忽聽身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顯得有些急促，並未放在心上。

夏川用了十秒鐘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奶茶妹夫是誰，當即希望手上有一杯奶茶能倒扣出去。

夏川接下去也沒多留，在人群中找了條縫打算退場。

夏川內心將人罵了個遍，也許是那股子嘲諷讓她拾回尊嚴的底線，目不斜視地超前加速，在終點線前十米處連續超越兩人，最終拿到了倒數第四的名次。

「我家的菜花是犬界的博爾特，一點都不誇張。」

「你……」她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只是僅僅這一次的後果，有點壯烈。

站線的位置需要搶，夏川慢了一拍只能到最外邊，等槍聲一過所有人又並成一條長龍，夏川起初就落在了隊伍後邊。

全場有人鼓起了掌，夏川一頭霧水，還以為下一個運動員成功跳過了，定睛一看哪有那麼快，只不過是那根杆子沒有被碰倒，而那又是剛才被她撞到的杆子啊……

蘇越洲將校服遞出去，看著她因為剛才的調笑仍舊不自在的臉色，忍不住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這讓夏川看了一眼便崩潰了。

她心說丟臉就丟臉吧，總歸不是最後一名，跑到終點就可以四肢一躺睡下了。

每當蘇越洲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時，她就知道某人準備將臉皮高價出售了。出售多少, 那得看他在她的方圓幾里之內。

「特爾慢，不就是蝸牛爬嘍……」

夏川漲紅臉火速坐起身，顧不得腰痛，先將校服連同裏面的短袖拉好，保持優美的姿勢最重要。

不過為了不成為傻乎乎的送命者，她還是選擇了明智的保命方式，在旁人的攙扶下繞著操場走了一圈。

宿舍的同學紛紛上來攙扶她，都沒說什和圖書麼多餘的，勸她跑完不能躺下應該適當走著釋放肌肉，然而她渾身無力到抬不起手。

蘇越洲站在門口沒進來，聽見醫生的話，吹起風涼話：「幸好，腰閃了沒事，能生孩子就行！」

夏川氣若遊絲：「那不是我掰的，上面有我的牙印。」

「我的半塊巧克力呢？」

這個項目相比先前那個顯得輕鬆隨意多，大家都不是專業訓練過的，毛手毛腳就直接上場了。

夏川感受到了無形之中他所帶來的壓迫感，心中頓時很想爆粗話。

夏川沒想完畢，面前的人率先作出決定：「去醫務室看看。」

「我跟她一起長大，她家裡人讓我照看她，這樣是不是說得通了？」

「你們是不是男人，這麼欺負我們夏川，有本事跟菜花比去啊……」

「……」

「你腰怎麼了？」他衝上來就問。

那女生仰天摔在墊子上，惹得周圍的男生團體發笑。

「緊張了吧？」

蘇越洲剛踏出兩米的腳步堪堪收住，他看向遠處人流漸漸聚集的場地，撓了撓頭像是挫敗地轉回來，揪住方城的衣領往下邊走，聲音煩悶道：「陪我去！」

夏川跟隨帶隊老師往操場走的時候，發現他居然無所事事地跟上來了。

五分鐘后，夏川走到醫務室門口，身後跟著一個臭臉保鏢，周青她們因為有事先回宿舍，最終還是由他跟著來了。

夏川因為剛才那被偷襲的一下，腰處似乎變得更加敏感疼痛，那既不是揉也不是捏，而是掐吧。

事實證明不管她多麼的退而求次，大大小小的絆子都領教過，幸而還能刀槍不入地保全到現在, 夏川得出一個結論。

蘇越洲望著那張厚厚的墊子，已經提前想象到某人的身軀被反覆拋上去的情景了。

「抱歉，看到了就忍不住吃了。」他臉上毫無歉意。

她人瘦腰也瘦，均碼的肥大運動褲比她平時穿的大了不止一個號，嚴實地包裹住腿部的線條, 顯得空蕩蕩的。

夏川懶懶地掃視他一眼，伸出食指點了點跑道對面她宿舍的同學，早就眼巴巴地等待著了。

夏川上半身剛剛過去，心中僥倖還算成功，接著開始收腳，然而剛才起跳的位置不穩有些偏外，因此相對來說腳收的時候就過於提前了，這後果就是她的腰部硬生生撞到了桿上。

「閉嘴吧你！」夏川責令他。

印象中，這是她被他第二次掐了。

「你不問自取……」她說話結巴起來，「你偷吃！」

蘇越洲雙手叉腰，一條腿站得很開，姿勢隨性不羈，他彷彿看定了好戲，就等著下一場比賽的開始，就算邊上鉛球場時不時傳來喝彩的聲音，他也目不轉睛腳不挪地。

夏川雙手緩緩放下貼在大腿兩側，對著他搖了搖頭：「沒事啊和圖書……」

比賽還未開始，現場人多沒有秩序，管理人員也沒清人，所以有人依舊趁機挖苦：「怎麼你們班沒有人為你助陣啊？」

夏川前面一口氣還沒喘順，走著走著竟然到了跳高的預選賽時間。

蘇越洲回到自班的領地，正好碰見先前打球的人找來約，他抬手看了看表，又找了份運動員具體項目時間表，翻到某一頁仔細看著，最後揮揮手說沒時間不打了。

夏川聞言，覺得有點道理，小心翼翼問他：「那我還是得去醫務室看看？」

圍觀看戲的男生越來越多，首當其衝的女生有些難為情，仍舊保持著先前的腳勢，這下成績還不比之前，直接用身體就碰掉了杆子。

某人一串風涼話砸下來，「做完劇烈運動立即躺下會增加身體器官的壓力，全身血液流動不通，導致心臟驟停突然死翹翹。」

「要不去醫務室看看吧？」隨行的舍友建議，「很嚴重嗎？」

那叫一個痛，夏川皺臉倒吸起來，腰部受了一棒還不夠，由於慣性在墊子上橫翻打了一個滾，滾到最後寬鬆的校服衣擺提到了腰處，露出了一小截肚臍膚。

下了場，夏川走到裁判老師邊上，說明自己身體不舒服不能繼續參加比賽，老師點頭表示同意。

輪到夏川出場了，她在原地獃滯了幾秒，等老師念了第二遍才後知後覺地從人群中走出來。

夏川只覺得那黑影的範圍逐漸擴大，像是慢慢砸下來，直接砸暈她腦袋，待後來視線漸漸適應黑暗，她才看清那黑影其實沒動，只是異常認真地觀察著她，而剛才那一切僅僅是她的幻覺。

奶—茶—妹—夫？

即使是她最具嘲笑他資格的那時候, 也僅僅是在眼神上的挑釁，沒敢用言語拌嘴, 否則她沒把握那顆脆弱的少男心會不會暗中爆發給她使絆子。

醫生是個大媽，聽見這話瞧出倆孩子之間扭捏的情愫，也開了句玩笑：「我看小姑娘屁股翹的，生個男孩沒問題。」

蘇越洲：你在家的水杯，我也常常喝錯。

「看到什麼？」他好奇地問。

「特爾慢又是什麼東西？」

不過目前看來, 他估計體無完膚了。

「哪裡有坑？」夏川瞪大眼睛張望著密封的塑膠跑道。

夏川想說就算承認緊張對我也沒好處，但她話在心裏發酵了會便自動吞滅了。

他不相信，著手就捏了一把她的腰，夏川吃痛嗷了一聲，傻眼看著某人這明目張胆的行為。

最飽受男生們議論指點的倒不是哪個女運動員身材好比較漂亮，而是他們心中想的，哪個女生自願將自己完美地摔倒在那張墊子上。

蘇越洲最終也沒進來，原因之一是男女有別，夏川在裡間撩起衣服給醫生檢查，所以那脫掉的校服外套隨手搭在外面的椅子上，出來的時候夏川才發現提前被他掛在了自和-圖-書個手腕處。

夏川她們一齊往安靜河邊小道走，正好可以一路通往宿舍。

這時周青她們終於得到通行證走了過來，幫她拿鑰匙飯卡等，簇擁著給她加油打氣，夏川也不用再看著某人臉色，撇開鬱悶望向周圍的風景。

這場面，焦慮得她想爆頭。

「那個……我陪她去就好了。」某人輕聲插了句嘴。

夏川在平時不常嘲笑蘇越洲的身高, 一來是現實生活中的他已經沒有讓她揭短的依據，二來是她不想跟他打嘴仗。

等候前組跑完的過程中，夏川再次檢查了一遍自身，開始彎腰卷褲腳，一層一層卷上去，某雙眼熟的鞋腳再次陰魂不散地出現在視野之內。

第二個女生汲取經驗，開始挑戰翻身過去，那個姿勢很美，整個身體成功越過，只是在最後一刻鞋跟往下墜，杆子一碰就掉，失敗告終。

蘇越洲：巧克力好甜。

所謂明騷易躲，暗賤難防。

「已經被你吃掉了！」

她站在風和日麗下，感覺屁股後面被深深燙出兩個洞。

「嗯？」他將一張大臉湊近，假裝不知所以。

「不用了吧，又不嚴重。」她躲過去，嚴不嚴重她心裏清楚，正打算先回宿舍觀察一番再說。

蘇越洲：巧克力好甜。

她當下忍無可忍道：「就算摔得多慘也跟你沒關係。」

「哈哈哈哈……」

夏川將褲腳弄妥帖對稱，起身拍拍自己，低頭鎮定地回過去：「不緊張。」

舍友周青她們一直陪著她，這會兒走她身後見她一直摸著腰，問她剛才是不是撞到了。

是打算立地生根了嗎？

夏川心說，讓我死了吧。

夏川抿唇，趕緊將手摸向校服的口袋，裏面當真空無一物。

夏川抬頭頂回去：「用不著你，我自己會去。」

這咋回事，誰來給她們解釋解釋？可好像有這視力也用不著解釋。

周青疑惑地看過去，「你一個男生陪著去好嗎？」

但從第二圈開始，不知是天熱還是精力耗盡，她全身乏力加上氣喘不順，被後面的人一個個反追上來。

那人用不相信的口吻說：「你系這麼多次鞋帶，還說不緊張？」

「哦，怪不得，那印子我舔了好久才化了。」

「還給我吧。」夏川伸出手。

夏川到了地點不自然地蹲下身，重新系了一遍鞋帶，動作故意放得很慢。

……

他承認他想的有那麼點顏色，不過越想心中的期待就越是多。

「我怎麼了我？」他接話。

她旁邊內圈一直有人在跑，她知道是他們宿舍的人。

總而言之，關於出醜，一次就夠了。

就讓她稍微躺一會兒吧，做一會兒的懶人也好，夏川想。

下一刻，她邊走出來邊將手別到后腰，開始輕輕揉著，好像……閃到了。

夏川緊盯著鉛球賽場的方向, 在人群中稍稍提緊了褲子，並在鬆緊帶上迅速打了一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