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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究是愛你的

作者:陸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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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第七章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程倚庭,你我做事的標準線不同,所以我從不要求你能明白我做的事,你要寫、請便,不妨告訴你,即使被公佈於天下,我也有辦法擺平,」他靜靜地說,心裏自知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如此過,「但你還是比我狠一點,你可以把公事和感情混為一談,你用我對你的感情來逼我,這一點,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從這一意義上說,她這一生,唐涉深是她唯一的男人。
「……」
這一晚,程倚庭和眼前這個叫唐涉深的人聊著可聊可不聊的事,說得可笑可不笑的玩笑,調這可深可不深的情。他與她臨窗而坐,冬日天色晚,偶爾她一抬眼,看著窗外的街道上行人匆匆過的寂寥色,才曉得當下因他而有的這一方溫暖是何其珍貴。
「我不信你沒有感覺,」他反覆惹她,惹她的情,撩她的心,「你是我教的,一步一步把你教會,怎麼可能沒感覺。」
程倚庭閉目望天,一片黑。
終於,這些年來狠狠令她無地自容道不知如何自處的事,又一次以兇悍的面貌降臨在她面前——
要不然你以為,以唐涉深冷冷漠漠的本性,為何單單會對程倚庭這個人情有獨鍾?
眾人皆默。
古猶太智慧者就曾有這樣的話:我所測不透的奇妙有三樣,連我所不知道的共有四樣,就是鷹在空中飛行的道,蛇在磐石上爬的道,船在海中行的道,還有,男女交合的道。
什麼疼她就該動心忍性、什麼要做一個惜花之人,這些年來,為了一個程倚庭,唐涉深算是把單身時最不屑去做的那一類事統統做盡了,往往程倚庭說一句「你怎麼這樣,算了吧」,他就真的什麼都算來!
話音未落,唇間就被覆上了一道濕熱的觸感。
欺花勝雪。
她忘記了。
程倚庭撐起左手坐起來,一低頭就看見了胸前點點紅痕已如血滴般盛開了一片艷,放浪得不像話,程倚庭斷然沒有唐涉深那種「夫妻間用談的不如用做的」這樣的低俗覺悟,「蹭」地一下全然漲紅了臉色。
唐涉深理喝了口水,問的隨意:「那一家雜誌?」
他在等她的解釋。
程倚庭被他劇烈的動作折磨得幾乎站不住,若非他一手撈住她的身體撐著她不讓她下滑,她早就軟軟地滑了下去。程倚庭漸漸覺得連眼神都開始渙散,然而心裏那一根刺卻依然刺得她生疼生疼。
感情本身即是拿不起放不下的,怎麼會好容易做到僅此而已?
「……」
深冬正好涼意濃。
「這個話題打住好不好。」程倚庭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她看得出來,他是認真得,他是真的做得出來,他一試,不知就會有多少人遭殃,「我只是開玩笑,不當真的。」
眯著眼睛直勾勾地看了會兒床上的女人,男人終於漸漸泛起了笑意。
真好。
「嗯?」
「站在我地立場客觀地講一句,這件事早已不是簡單地『賢承』和媒體之間的戰爭了,而是唐涉深對你地『容』和『忍』究竟可以道怎樣一個地步。我這麼說,不是要故意傷你自尊,也不是偏私為唐涉深講話,我事對你講一個事實。你再查下去,無非是藉著唐涉深地手傷他這個人。到時候,唐涉深的處境會一發不可收拾,董事會不會放過他,股東會更不會放過他。」
「啊。」
唐涉深眼神玩味,只是笑,「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
「我不會道歉。」
這是一張被人揉過的紙,即使現在鋪平了,上頭褶皺的印記也依然深邃,看得出來,揉它的人是用了力氣的,即使她不說,它也能替她說出她曾經矛盾無比的心情。
他緩步走向她。
吶,我們唐涉深同學是典型的「上了床之後什麼都好解決」的男人類型,這會兒他心裏的火順暢了,倒是耐性十足,那種「我是好人,我有的是時間好好談」的好性子又回來了,居然還誠誠懇懇地道了個歉,「不好意思,剛才下手重了點,沒忍住。」
唐涉深一把抓住她的手,笑得挺無恥,「別這樣么,都弄一半了,繼續啊。」
「唐涉深會對你忍讓,我不會。如果此事失控到了一個地步,我會越權插手,」這個男人垂手站定,一身地疏離氣質,淡淡地告知她一個事實,連一絲憐惜都沒有,「也許對你而言,唐涉深地意義不過如此,但我不是。唐涉深對我,對SEC地意義,比你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唐涉深點點頭,把剛才從她身上扯下來的外套從地上撿起來,這才發現剛才他對她的下手有多重,硬生生地扯掉了兩顆外套紐扣。
「你所查到地資料,無非是唐涉深故意讓你查到的,他不想令你為難,就是這麼簡單。就連你今天以後想繼續查下去,如果不是他地意思讓我們放手讓你查,你想查我們,決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們唐同學第一個本能反應就是,「你是在同情我?」
程倚庭:「……」
「報紙啊雜誌啊八卦啊,」她學得很像:「據可靠人士爆料,SEC唐涉深出入夜店,據傳,已和太太分居數月……」
她「唔……」了一句,像是痛苦。痛的事被他咬住他分明是真正用了力存心要她疼,苦的是在他這樣高手的調情下她分明已感覺到體內的快|感漸漸有蘇醒的慾望。
「今天這麼有興緻,來公司等我怎麼也不上來?」
他熄滅了手裡的煙,走了過去。
「不過呢,我吃你這一套。」
「唐涉深,你幾歲?」
這是一家近些天來她和他常來的湘菜館,本以為以唐涉深「喝碗小米粥都要控制好溫度才喝得下去」的少爺本性,對這一類大眾話的菜品一定吃一頓就膩,誰知這傢伙挺長情,連吃了兩個星期依然興緻勃勃待它如初戀。
「我有什麼辦法?她今天第一次說我對她好啊……」
「程倚庭,你以為我做這麼多,是為了誰。」
唐涉深簡直感動極了,「正合我意啊,你早點能這樣多好。」
唐信並不答。
他沒有辦法。
……混蛋,誰要跟你說這個了!說這個誰都比不過你好嗎!
他的手心久緊緊覆在她手上。
程倚庭連聲音都在一瞬間變得異常艱澀,「你就是『賢承』資方地人?!」她抬眼,直直盯住他,咬緊了唇,「那我一直在查地『賢承』幕後老闆,也就是你的上峰,是誰?」
這是一個和霍與馳完全不同的男人。
她壞心地頂他一句,「哎,這麼小氣,你真不像老闆。」
那一秒,程倚庭定定的望著這個男人,望著他的側臉,不知是為即將而來的瘋狂而害怕多一點,還是為竟然能看到這麼一個不冷靜的唐涉深而驚訝多一點。
程倚庭這一晚是在SEC最高執行人辦公室隔間的私人休息室里度過的。
這下子,程倚庭當真是一點都不想去理他了,「我不想因為我的報道讓你的公司垮了,我是看上你的錢了,可以了吧。」
程倚庭把魚肉一塊一塊夾給他,「你這樣子,別人會以為我們感情很好。」
不必吃驚。
「你覺得我在用感情逼你放手嗎?」
程倚庭自問很少有耐心全無的時候,除了這一次。
程倚庭的臉不爭氣地漸漸紅起來。
程倚庭額跡滑下數量可觀的黑線。
「今天發生一件事,」程倚庭長舒一口氣,一天以來心裏的緊張猶未散去,「老實說,到現在我都覺得很緊張,像在做夢。」
顯然地,唐涉深沒有太多表示,只是收回了環在她肩上的手。一瞬間,令程倚庭感到了冷,肩頭如雪。
男人笑笑,「傾巢之下,安有完卵。這才是我做事的方式。」
本就不是善於在公眾場合作出此等親密動作的人,程倚庭當即後和-圖-書悔,一句「不吃算了」剛想說出口,卻被他快了一步,抓住她的手。
他不響,也不說話,衝著大魚頭撇了撇嘴,再直勾勾地抬眼看她一眼,然後繼續衝著大魚頭撇撇嘴。
然而很快的,唐涉深究發現不得不糾正他犯下的一個錯誤:程倚庭確有這個能力,令本就該嚴重處理的事情變得愈加嚴重。
此種面貌此種情懷,天下只有程倚庭會有。
他皺了皺眉,不那麼確定,「你……認真的?」
「那麼你呢?」
等唐涉深。
那一刻程倚庭就明白了,這個男人對待他所掌控的正事究竟已經到了一個怎樣心狠的地步。人間遊戲場,既無規則,那就休怪我任意玩。一念是生,一念是死,反正短短數十載,花無百日好,何不放縱過?唐涉深為人,就是這麼簡單。因為簡單,所以更狠。
「那個人本就是做事留足餘地的好手,」唐信攤了攤手,「事關程倚庭,他想盡全力也不可能。要盡全力,必會傷她,等事情鬧大由你出手,才是上策。」
唐涉深的眼神中分明已有了血光,一種乍看之下是凶光,細看才會知是心血噴薄的情意,「程倚庭,我沒見過比你更善變的女人。」
這幾乎是一種古老的情懷。明明白白地去愛給一個人看,不是聰明人所為,對他更好一點,稍有差池,自身所會受到的痛苦就會更多一點。聰明人都明白何謂自保,除卻程倚庭。因為對待唐涉深這樣的男人,只有最古老的方法才對之有效。
「今晚對你說謊,說要離開,故意氣你,大概是因為,連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吧,」月光下,程倚庭清亮的眼,分明有了從未有過的失意,「想你對我好,又怕你對我太好;想堅持寫該寫的,又怕因為我而使你陷入僵局;想為你放棄一些從未放棄過的標準,又怕我這樣做可能是錯的……」
唐涉深幾乎是佩服了。
程倚庭怔住,連思考能力也一併失去,「你、你怎麼會載哪裡?」
程倚庭只覺心驚,連眼神都亂了,一陣強烈的男性氣息,將她徹徹底底地封殺在了他的掌控範圍內。
程倚庭不自覺地讓左手握住右手,彷彿這樣可以不讓自己微微顫。
現世報啊,單身時不懂珍惜單身的好處,急吼吼地要結婚!好了,現在結了婚,唐涉深終於淪落到要對一個女人掏心挖肺的地步。
程倚庭是聰明人,明白當下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轉移他地注意力。她伸手,把一塊魚肉夾至他嘴邊,「吃不吃?」
所有唐涉深做的、唐涉深狠的、唐涉深讓的、唐涉深容的,無非只是想,程倚庭可以快樂。
他只怕他不得寸進尺,只怕她不對他下手,因為那樣的話,他連和她發生故事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程倚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一味低頭看著因冰冷而發硬的地面,好像地上忽然開出一朵花似的,她怎麼也沒有抬頭,「嗯,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
唐涉深並不好騙,笑容莫測,「美人計呀。」
但是。
程倚庭:「……」
所以他忍夠了,也不想再忍了,談什麼談,做!
「由不得你。」
唐涉深環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笑,「那麼,想要我怎麼補償?」
這位程倚庭小姐告白起來,害羞起來,才當真是,春色攏面不由人。
一件男士大衣披在她身上,熟悉的氣息帶來專屬唐涉深地質感。沒等她說話,他已經順手環住了她的肩膀,帶著她往SEC總部的方向走,「晚上我還有一個會要開,你等我的話會很久。」
程倚庭醒來時,夜已深。
當唐涉深一腳踢開辦公室的門時,辦公室里正在等他回來開會的人齊刷刷地被嚇了一跳。唐信依然淡淡漠漠,只挑眉看了看被重重踢開的門,好像在沉思這門再被唐涉深再踢幾次怕是也就可以報銷了。付駿一見時老闆回來了,十分欣慰,一句「深少您的會議五分鐘后開始」就要說除了,然而下一秒當程倚庭的身影被唐涉深緊緊地拽進辦公室時,付駿已快說出口的話緊急剎車,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轉而發出了一聲「呃……」
可想而知,「賢承」幕後最大資方秘密發出邀請函,指名道姓請程倚庭記者,其引發的深意足夠令程倚庭震動。
「該說的,剛才我都說過了,怎麼想,是你的事,」男人抬手抽了一口煙,像是已無欲求,「伐謀、伐交、伐兵。攻城,都說這四者有上次之分,但我不是,那、哪一種有用,我就用哪一種。所以在我的觀念里,沒有可以做不可以做的事,只有做了之後有沒有用這一考慮。」
老婆都忽然說要跑路了她居然還能以為他沒意見?!
卑微如她,實在無力擔當起唐涉深的身邊人。
衛朝楓這下清醒了,「喲,你真狠心啊。」一方面對程倚庭呵護備至說什麼『做你想做的事我支持你』,一方面卻對之痛下殺手,典型的唐涉深作風。
僅此而已。
會議定在晚間七點召開,銀座某會所內,偌大的會議室氣氛緊繃,讓人只覺稍不留神,便會觸到燃點,一觸即爆。
他一口咬掉她夾來的魚肉,有滋有味,像是嘗到了世上最美的美味,還不忘對她得寸進尺說「繼續弄啊」。
唐涉深坐在會議桌首座,即使此刻正被彈劾也沒有驚慌的表情,攤了攤手,笑笑,「我既然敢做,就敢應對。你是『賢承』第二大資方,而最大資方,是我,一旦你受損,那麼我的損失,比如在你之上。所以你以為,我會拿『賢承』開玩笑么?」
「哦,」男人從善如流,一點也沒有見風使舵的羞愧感,「那放下吧。」
隔日,溫度驟降,天氣預報反覆提醒市民,大面積降溫天氣本體到達本市,請做好防寒保暖工作。
說這話的時候,她正在和唐涉深坐在湘菜館中吃晚餐。
「剛才我有一句話,是假的。」
林主任憨憨地笑,意味卻極深,「知進退,才是上策。霍總監才是,不露真身啊。」
唐涉深的表情意味深深,不對別人的家事做過多的評價。
空間如其人,即使只是私人休息室,單單用黑白兩種色調,就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唐涉深的專屬氣息:低調的奢華,隱形的張揚。
霍與馳正從茶水間出來,被林主任叫住,「霍總監對這件事怎麼看?整個新聞界都對我們程記者這件新聞,盯得緊呢。」
付駿心中一凜,幾乎控制不住音量,「什麼?!……這是深、深少的意思?!」
她推門進去。
就這樣看見了早已在會議室內等待他的人。
她偏了偏頭,即使身體經受了一場他下的重手,她也依然對他坦誠,「唐涉深,你是我至今唯一的例外。因為,比起新聞,我更不願意,看見你出事。」
變得寒,具殺意,這樣地表情,會讓人覺得瞬間剎亡也不過是他一個念頭的事而已。
我們唐先生理直氣壯,:「我最近才讓SEC最近的綜合凈利潤率高達35%,我哪裡笨了?」
程倚庭臉一沉,「不吃拉倒,你喝茶去吧,不給你弄了。」
唐涉深這下明白了。
燃著的眼一直燒到了手覺得痛,唐涉深才回過神來。
頓了幾秒鐘,程倚庭漲紅了臉卻又硬撐一本正經地。「不放的話我就不給你弄魚吃了。」
程倚庭嚇一跳,抬眼看去,才看見窗檯邊站著的那個人,正是今晚的始作俑者。
「啊?」
她微張的嘴就這樣發不出聲音。
程倚庭靠著牆壁,單手扶著頭,連看也不想去看他,「我不想和你談,我……」
唐信不得不幹咳一聲,提醒他,「我們現在是在對敵。」所以和圖書老闆,你不要一看見你老婆就露出一臉春色盎然好么?
「我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我比任何人清楚。在這種世界里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只有膽只有量是不可以的,而是必須狠。」
「怎麼,調查清楚了『賢承』,嫌我不幹凈?」
「唐涉深,你清醒點,美人計這種東西你總懂吧?!」
唐涉深對待一個女人不留情起來,會像在復讎,不是深仇大恨,卻一觸即爆發,劇烈如玉石俱焚。
帶著唐家人一貫的那種壓力感,他在她面前站定,保留一定距離,唐信一貫不習慣與人靠得太近,也不習慣與人太過親近,然後他對她伸手,靜靜地開了口:「我想,我大概可以代表『賢承』資方。程小姐,幸會。」
他淡淡地挑開最殘酷地事實。
不介意她的得寸進尺,甚至不介意她對他下重手。
唐涉深已經全無和這個女人去談的耐性。
陸董陰鶩的語氣一如他的眼神,「可以這麼說。畢竟,深少你現在的態度,可是有護短的嫌疑啊。」
因他本身早已這麼做了。
程倚庭緊緊抱住了他,手指用力,在他背部掐出數道血痕。伴隨著她喉嚨口發出的一聲低吟,連她自己都分不清,這是因為他的那句話,還是因為他的那個動作。
電話那頭的衛朝楓簡直有掛電話的衝動。
膽敢這樣去愛程倚庭,恐怕世間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因為這至大人間再也沒有第二個唐涉深。
程倚庭的臉色變了變。
是他一手教會她關於男女情事的一切,幾乎是手把手地教,一點點將她從一個懵懂少女變成了如今這一個會動情會嬌的女子。
那一天來得很快。
雪融冰消,世界醒來。
他處事強硬,為人心機重,撒嬌起來卻十分調情,偶爾甚至是帶著小孩子般的膩人。這樣的男子是可以十分動人的,程倚庭看著他線條有沒得側臉,想,這個人,就像一道刀光,悠遠而長情,落下一刀,令她和悲傷的前世告別,從此也可以做一個快樂今世人。
她真的完全沒有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唐涉深,也會捨得傷她心。
「付駿,」唐信忽然開口,語氣有些冷,「替我宴請一個人,就以『賢承』最大資方的名義去請。」
唐涉深笑了。
「我從來沒有為任何人放棄過一宗新聞,」她這樣對他說,「我從來沒有。」
「走。」
夜色中,唐涉深眼神幽暗如深潭。
快要三年了,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
這一邊,程倚庭一聽他居然是這個反應,氣得臉都白了。
她這樣對自己說,別害怕,只是因為冷而已,她才會顫抖。
「我知道,」唐信的語氣淡淡的,似乎除了唐涉深之外,旁的別的都和他無關,「再放任他這樣下去,唐涉深遲早會出事。」
這一晚,程倚庭在等人。
她微笑了下,笑意幾乎看不見,抬眼,直直看著他,讓他看見這些年來,程倚庭對唐涉深的情意原來已經這麼多,「說來我對你,有些貪心吧……都說舊時情分舊時憶,那麼我可能,真的更貪心一點,我心裏對你,是希望情分一日綿延終結局的。」
男女情事的神秘性,古往今來。
唐涉深大笑,「好吧,你贏了。」
「你是例外。」
程倚庭本來就是這樣一個臉皮薄的人,說到底,就是死要面子,長久地習慣了唄唐涉深追著捧在手心裏,說心裏沒有一點驕縱感那肯定是假的,今天能說出那樣一番話已是程倚庭的極限了。一想到他那個反應,程倚庭立刻後悔了:這種男人,欠虐,活該!
程倚庭楞了一下,唐涉深說這話的時候,不緊不慢,分明給人一種尋常聊天的錯覺,彷彿他說的,只是玩笑話而已。然而程倚庭會懂,他不是在開玩笑,他說得,全是他有能力去做的事,那些聽上去十分駭人、恐怖、令人生畏以至於讓人以為只是玩笑的事,唐涉深做得出來。就好比之前程倚庭曾不止一次見過的場景那樣,有多少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女人、年輕人、中年人,都在這個男人面前做出過屈膝求饒的姿態。卑微的語調讓她明白,這個男人手中握著的是什麼。她看得不忍心,在私人時間與他相處時忍不住低聲問一句何必呢,何必要這樣趕盡殺絕,他聽她問出這些話,頓時就笑了,彷彿當她時未曾長大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臉之笑答一句:「尋常做事而已,哪來這麼多理由。」
程倚庭:「……」
「我沒意見?」唐涉深譏誚一聲,「笑話!」
唐涉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在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時,他不由分說地把她一路拖進了最高執行人辦公室。
嘆了口氣,把魚背上最嫩的肉夾進餐碟,程倚庭低頭,一根魚刺一根魚刺到替他挑,「你這樣不行,連魚都不會吃。你小時候沒聽老人家講嗎,多吃魚會變聰明。」
在場的唐信看了看坐在會議首座的那個男人,一派反駁的意思都沒有,唐信忽然心裏一沉,有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
遇到這樣不愛即毀的男人,你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會用盡一切他有的、他給的、他愛的,來同化你、說服你、誘惑你,就好像是一場持續的對話,他是那樣的偏執而溫柔地對你追問:好不好,你也可以留在我身邊呢?
「我聽得見,」男人笑眯眯地,說出口的話十足欠揍,「我不放你又能怎麼樣。」
隔日,新聞周刊出街,《「賢承」掀資本狂浪——幕後老闆引人猜測》的標題觸目驚心,加黑加粗被刊登在醒目位置。當付駿拿著這本雜誌把它交給唐涉深呈閱時,根本不敢抬頭去看老闆的臉,剛放下就扯了一個借口頭髮發麻地出去了。
本來她就沒指望以唐涉深淡淡漠漠的少爺性子可以熱烈奔放地回應什麼「老婆我愛你」之類的,可是他也不要這樣皺眉懷疑她吧!
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能一副「我做了就是租了,怎麼樣吧」的態度,活該被老婆虐!
付駿恭恭敬敬地出去了,順便不忘把辦公室的門關上,退出去后長嘆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的辦公時間泡妞吧?」
程倚庭搖搖頭,「不告訴你,公司機密。」
唐涉深定定地盯住她的眼,問得直接地也問得斬截,「為什麼忽然避開我?」
她不說話。事實上,他說得對。
唐涉深問得比衷心還要衷心,「那麼,陸董事是否需要我今天表個態?」
即使她不快樂,他也希望,最起碼,她可以因為他而變得比較快樂。
男人在聽。
「意料之中,」男人絲毫不以為意,「我早就猜到了,衛朝楓不會盡全力制止。」
「……」
服務生端來一份剁椒魚頭,唐涉深皺眉,「不要這個。」
「『賢承』那件新聞案,我放棄了,」她靜靜地道,一點掙扎都沒有,「唐涉深不是,我應該稱你一聲唐總才對。以後不會了,我這種自不量力的行為。」
她清楚地記得,唐信是用怎樣坦白的口吻對她告知,足以令市場震動地秘密。
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有過這樣的笑容。
唐涉深但笑不語。
話音落下,他進入她,以一種深刻進駐的方式。
程倚庭忍不住笑,「問清楚了名字,想學小說里那樣偉女主角出氣收購它?」
「反了,」唐信冷冷淡淡的樣子,也不知是存心調侃還是其他,「是他被妞泡了才對。」還是心甘情願主動送上門被泡的,嗯。
無非是不願她利用唐涉深。
冷風過境,程倚庭低下頭,下午與唐信間發生地對話不住在腦中循環播放。
要知道,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身上栽過不止十次的跟頭,與其要他相信從此以後www.hetubook.com.com她不會再讓他栽跟頭了,還不如騙騙他哄哄他來得放鬆。唐涉深的抗壓能力啊,外界的媒體雜誌描繪得繪聲繪色形容這個男人如何如何從SEC的力挽狂瀾中成長起來,怎麼怎麼從一次次險峻萬分的危機中經歷過來,其實那些又算得了什麼!要一個男人在抗壓方面迅速成長起來,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給他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我們唐同學的抗壓力,基本也就是這些年來在程倚庭給他的一次次打擊中成長起來的,走到今天這一步,唐涉深基本可以說是,無堅不摧!
「拿得下得新聞自然要拿,拿不下得儘力了,也不應勉強,」霍與馳端著水杯,表情淡然,「我們製作部已在策劃方面盡了全力,相信程記者也會事這樣,至於結果如何,留給市場去反應就好。」
「短時間?」男人唇角一翹,儘是譏誚,「你指多久?一星期?一年?還是十年?」
一如他和她昨晚在卧室,情場角逐,她明明早已兵敗於他手,但即使濕透了全身也不肯向他求饒一句,眉目自有不服輸的艷色引他迷戀。
唐涉深從來不會不冷靜。
程倚庭忽然開口,有種與生俱來的安定感,「唐涉深,你憑什麼能這麼確定,你沒有用感情也逼過我放手呢。」
她扶了扶額頭,記起了傍晚和唐涉深劍拔弩張的談話過程。記憶的最後,定格在了唐涉深在辦公室肆無忌憚對她欺負了一次之後退出來一手抱起她走向隔間的休息室,她喘著氣驚慌未定地問他「你還想要幹什麼」時,他忍著被慾望灼疼的理智幾乎是惡狠狠地回了一句:「你說我想幹什麼!」
唐涉深艷艷一笑。
「抱我去洗澡,」這是她想到的的最好的補償方式,「我要你親自動手幫我洗,你這個嬌滴滴的深少,從此以後也要懂得如何照顧一個女孩子了哦。」
程倚庭:「……」
請假人:程倚庭。
他的舌尖從她口中退出來,一路向下。程倚庭被他強迫著仰著頭,修長白皙的頸項暴露在他眼前,嫩色肌膚一覽無餘,唐涉深的眼神一瞬變深,一口咬上去,大動脈的位置,硬生生逼出她一聲呻|吟。
唐涉深不愧是唐涉深。
俯下身,笑意盈盈,「看上我的錢了?」
是不是?
——這種時候大概就算她獅子大開口「給老子一百萬!」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一百萬算什麼!再加一個零都不是問題!完全不是問題!
唐涉深拿起桌子上的這本雜誌,十二萬分的玩味,想到這事出自程倚庭之手就不禁愛屋及烏地興緻勃勃,再想到這是程倚庭要用來彈劾自己的第一步,唐涉深的這種興緻勃勃就瞬間變為無比惆悵。
「我其實沒有……」
一旁攝影組林主任憨厚地笑道,「看來程倚庭近日去與『賢承』資方會面,是落下風啊。」
「美人計?說的這麼難聽,」唐涉深笑笑,絲毫不以為意,「她不知道,賢承幕後的人是我,素以,今晚是溫柔鄉才對。」
唐涉深笑笑,看似不正經實則自有情意載裏面。
他並不急於辯解,拿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唇角一勾,「是我的話,想搞垮一個界外的東西,先考慮利用的,是它的競爭對手。漁翁得利,豈不是更快。」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然後呢?」
唐涉深死死地按著她的手,對她眼中那麼多那麼多的羞窘視而不見,對她直言,「對,我是不幹凈。不妨告訴你,『賢承』只是我手裡的一顆棋子而已,其他更多不幹凈的棋子,都在我手裡。這二十九年來,從我註定要將手裡的一切帶上至高峰開始,我就沒幹凈過。我做過什麼,你想知道的話,好,我一件一件都告訴你。你要寫就寫,要把唐涉深和SEC的秘密公佈於世,隨便你,我不攔你;相對的,我現在要你,就在這裏,你也同樣;攔不住我。」
「唐涉深,」她後悔了,後悔去惹這樣一個根本沒有把握惹得起的男人,「我不想和你這樣子。」
男人拿著煙,聽了這句話,倒是怔了怔。
說完,他便俯下身,埋首在她胸前,一口咬住了她最敏感的部位。
沒有辦法,程倚庭總是要長大地,面對這個世界地殘酷。
他譏誚地看著她,手裡的動作卻一刻也沒有停下來,用力一扯,扯掉了她的胸衣,那是她最貼身的衣物,其下所覆蓋的肌膚,才真是,乾淨如雪。
對這種前一秒豺狼后一秒白兔的男人,程倚庭完全沒想法。
「程倚庭,」他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幾乎有些狠,「你再說一句廢話試試看。」
以唐涉深今時今日的地位、手段、了解、所有,能令唐涉深沒有辦法的人,大概也就程倚庭一個人做得到了。
他忽然發到、昂低了生意,是一種陡然柔軟陡然愛戀的生意,他抬起她精巧的下顎,對她問,「你怎麼解釋,你又合唱不是我的禍?」
唐涉深一襲深色居家服,鬆鬆垮垮的羊毛衫掩不住鎖骨的點點吻痕,新鮮欲滴,可想而知這一夜他對程倚庭做了什麼。此時男人已從情慾漩渦抽身而退,照顧程倚庭入了睡,然後一個人悄聲無息地來到了書房,拿著行動電話打通了衛朝楓的號碼。
她從他手裡拿過外套,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最上方黑體字分明印著「赴英申請」四個字。
每每回想起唐信說這段話時有怎樣漠然地表情,程倚庭都會心裏抽痛,連頭也狠狠痛起來。
唐涉深看了她一會兒。
唐涉深的好耐性又回來了,好整以暇地在床沿邊坐下,「你要是看得上我的錢,我就再也不擔心你會不告而別了,沒錢了你自然會回來,我就真的輕鬆了。」
付駿走過來,有些擔心,「總監,你的臉色不太好。」
她沒有抬頭,他只看得見她的頭頂,有些許冷空氣凝固在發梢的白霧,令他曉得她今晚在這一小小立足之地已佔了足夠久。
唐信微微一笑,明白眼前這個女孩早已聰明地猜到了真相卻不願面對。
程倚庭只覺腦中嗡地一聲,整個人退後了一大步,唐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沒有說什麼,待她站定就放開了她。
程倚庭:「……」
沒想法。
他的氣息隨著他的唇齒、手指、身體,一一烙印在她身體的每個部分,他很少會像今天這樣,反反覆復,對她折磨。
行政小姐笑容可掬地點頭:「好的,主編,我知道了。」
他以為這些年來的相處,總會讓她對待婚姻的態度變得莊重些,他甚至不期望她會把他放在心裡的第一位,他只希望她能足夠尊重他對她的這一場付出。
「我要睡覺,再見」。
「仁狠、彪狠、心狠、手狠,這些都是你慣用的。可是唐涉深,你所謂的狠,對旁人而言,是一種禍。」
程倚庭受不住,雙手緊緊攀著他的肩,大口喘氣,像是也同他一樣豁了出去,她在承受他的進入的時候,終於對他講,「……利潤操縱,犯法的。」
「深少這句話,似乎要打個折扣來聽吶。」一個稍稍年長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笑了,鷹眼似的眼睛直盯唐涉深,「深少掌控著『賢承』最大資方的位子,但這一次緊咬我們不放的記者,聽說亦是深少身邊的人。所以『賢承』受損,最大得力者,還是那位深少身邊的程小姐,關於這一點,深少您的態度,我們都很顧慮吶。」
願意為一個人去做一件苦差事,這是程倚庭傻地地方,卻也是程倚庭了不起的地方。
看不懂,唐涉深這種上層人士的智商,她看不懂。
唐涉深完全不以為意,倒像是興緻來了,「恩,這樣,不如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驗和-圖-書證一下我說的話?」
最私密的情事。
無論事前日里地欣喜、甜蜜、嬌嗔、抑或是現在地彷徨、震驚、憤怒,程倚庭都原因先做那個「去等」的人。等人是一件苦差事,然而她不等上這一遭,哪裡會有勇氣去像不久之後再見他時他回事怎樣的表情怎樣的模樣。
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請進。」
他媽的他是腦子抽了才會忍那麼久妄圖去對一個女人講道理。
然而現在,程倚庭是怎樣。
「她要查我,我絕不干涉;我應對的方式,她也不必知曉。各位其志而已,沒有什麼嚴重的。」
「我願意,怎麼樣?」
程倚庭沒有再掙扎。
因他不給你任何選擇。
受不了啊。一個男人,一個坐擁可觀資本被譽為「SEC靈魂」的男人,竟然大咧咧地在向她發嗲。
「可是、可是這不是小事……」
他幾乎事強硬地,拽住她的手就往他身邊拖,「跟我來。」
他沒有再說下去。
她用來抗拒他的手被他一把按死再牆上。
唯有程倚庭絲毫不覺得熱,只覺得心裏有一團火,不住地燒。
這一陣子,她彷彿常常這樣等他。一個人,在長街,凍僵了雙手,瑟瑟發抖地等他。
兩個人都靜了靜,唐涉深把她的手我在自己的手心裏,來回揉了揉,每當他自認為傷害到她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道歉時,他就會這麼做。每當他這樣做時,程倚庭就好像看見一個小男孩犯了錯不知該如何道歉,只能大著膽子拉拉大人的衣角這樣的場景,程倚庭是懂他的,每當這時都會有些不忍,終於放軟了聲音,對他道,「把我的外衣拿過來。」
程倚庭忽然睜大了眼,「你……」
她看著他,靜靜地告訴他一件事,一件足以令他震動的事,「我剛才說,我申請了去倫敦的資格,是假的……申請書在我的口袋裡,一直到最後,我都沒有勇氣把它拿給公司。」
唐信沉默。
他一下一下地對她動,一字一字地對她說,夠情慾,也夠清醒,這是一件複雜的事,旁人做不來,也學不來,只有這個男人做得到,所以他是唐涉深。
只聽唐涉深沉著聲,聲音里分明已渲染了大片的情慾,對她警告,「程倚庭,是你先惹我的,今天我是非要你不可的。」
旁人一走,唐涉深的眼神立即掃了掃面前的這兩顆大魚頭,叫了聲,「程倚庭。」
主編挺有興緻,「程倚庭請假早退?」這傢伙工作起來像不要命似的,要她休息比要她加班難多了,沒想到倔強如程倚庭也會有早退的一天。主編心情不錯,護犢心切,收下請假條,只對前來處理的行政人員道:「程倚庭就算了,不用載早退單上記上去了。她的主動加班次數比主動早退次數多得多,縱容一下也不過分。」
「其實我覺得,他們這樣反而比較好。兩個人一直耗著,什麼都放在心裡不說才比較傷感情,」付駿呵呵一笑,「總監,這次你又當壞人了。」
月明星稀,唐涉深正站在窗檯邊,大片的玻璃落地窗后整座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遠遠看去,他就像是站在雲端,半灰半暗,看不清楚,一件白色的襯衫鬆鬆垮垮地套在了他身上,手裡拿著一支抽了一半的煙,偶爾有點點煙灰落在地板上,落了一地塵,也落了一地月色照人甚寂寥。
辦公室里的唐信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想寫這篇新聞的人虧得是程倚庭,要是換了別人,唐涉深哪裡還會有這種興緻陪著玩,只怕早就不動聲色下了殺手。
她秀氣的下顎忽然被一隻手用力捏住,他一個用力,強迫她抬了頭。四目相對,程倚庭分明看清了他眼中的幽暗,她知道,那是唐涉深薄怒的徵兆。
相比辦公室外的輕鬆調侃,辦公室內的兩個人,顯然是劍拔弩張。
程倚庭怔怔地看著他,這才發覺他笑了。
而他的種種努力無非證明了一句千古名言是對的:女人,絕對是不講道理的!
唐涉深怒視著眼前這個女人。
程倚庭猛然睜大了眼睛。
終於走進了約定的這間頂級商務會所。
程倚庭如浴冰海,從頭到腳,徹底僵住。
而程倚庭的推拒與反抗,不過是加速了他本性中潛藏的暴力而已。
「不是,是我的意思,不許對他講。」
唐涉深臉色變。
也聽進去了。
衛朝楓磨了磨牙,他是腦子抽了才會半夜三更接這種神經病的電話!
就在她抬手捂住眼睛的剎那,唐涉深忽然覺得一陣劇烈的心寒,還有一陣劇烈的心傷,最後有的,是一陣更多的心痛。
程倚庭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驚覺於一個男子竟也能有如此暖意四生的笑意。彼此都不是喜歡說更多的人,程倚庭呵了口氣,偏頭微微撒嬌,「你剛才真的弄疼我了。」
「你放手,」她對他斥,「唐涉深!」
他忽然開口,直直看著她,重複了一遍,「今晚對你做的事,我不會道歉。」
這世上沒有幾個女人,可以在這種境地下,在承受著他的情慾同時依然有思考能力去同他辯論另一個深刻的話題。
「我不要,」程倚庭十二萬分的抗拒,「你的地方,我不去了。」
「等一下,」唐涉深倒也爽快,開門見山,「幫我一個忙。對某些人施點壓力,讓程倚庭的新聞公司撤銷這件調查。」
這樣一個程倚庭,無非只會讓唐涉深更欲罷不能。
「對,我是在玩你!」
「曾經多少記者多少媒體想要挖『賢承』的秘密,結局五一不是一無所獲。然而每個人、每件事,都會有例外,你就是唐涉深的例外。」
他有這個資本,也有這個資格。
唐信,舉手投足間輕易就能有這樣氣質的人,當然是唐信。
如實相告,「一旦『賢承』的秘密被揭發,股東會和董事會都不會放過你,你的處境會變得很艱難。」
「『賢承』時唐涉深一手掌控地秘密公司,目標很簡單,就是資本市場。」他一點都不瞞她,似乎也毫不畏懼她把秘密曝光,「其實仔細想想,你就應該發現,以你在新聞界地人脈和資源,要想查到『賢承』不想讓外人知道地秘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這個世界上,能夠直接命令我的上峰,你認為還會有誰呢?」
你要知道,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發生真正的感情,就會編的不介意。
同志們,不要笑他。
唐信的意思,她懂。
今時今日,唐涉深對這句話簡直不能同樣更多。
「昨晚讓衛朝楓去阻止這篇新聞發出來,還是晚了一步,」他笑,「程倚庭記者果然不愧是令人頭痛的角色,速度快,夠難纏。」
他意見很大!
她化了淡妝,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邀請卡,邀請方一欄哈桑清清楚楚地寫著「賢承」資方四個字,程倚庭深吸一口氣,心知接下來會面對一場事關近日新聞界最大爭議的事件真相。「賢承」的神秘性,在資本界堪稱第一,所以這一次她的受邀,一旦將來曝光,已經足夠引起業界的震動。程倚庭心知,與人以對談的方式來抗衡,過程勢必會掀起驚濤駭浪,或許她會成,或許她會失敗,但唯一她無愧的,就是胸前的這張記者證。
「唐……」這一下,她是真的怕了,「你瘋了嗎!這是你的辦公室———」
即使被逼上絕路手握一副爛牌仍然有勇氣冷靜下來想辦法打出一張Top Ace的人才是唐涉深。
程倚庭簡簡單單說了幾句話,卻讓他分明覺得,她何止是在說幾句話,她分明是在講一個很長的故事。
唐涉深「呵」地一聲笑出來。
「那我不吃了。」唐涉深好整以暇,一點也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絲毫臉紅羞愧,「不喜歡吃魚和圖書,煩。」
愛一個人實在是一件,自討苦吃的事。
大概就是這麼一瞬間的失神,讓程倚庭內心某個角落忽然一軟,不爭氣地溫柔出一道空隙,放了他進來,從此再也堅硬不起來,使得後來他對她做過的種種種種,她都後知後覺默了許。
來到約定的會議室,她抬起手,輕敲門,有禮而尊重。
可是他忘記了,感情中的「僅此而已」,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唐涉深眼色變深之際,殺機已動。
服務員大窘,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傳說中這位SEC年輕執行人對待夫人毫無原則的個性總算也見識到了。
程倚庭沒有抬眼看他,呵了呵手,好讓自己地雙手不要發抖,「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下星期地飛機,我回去倫敦。……短時間里,不會回來來。」
最貼合的動作。
幾乎是在當事人的意料之中,以程倚庭步步緊逼的執著,以唐涉深只守不攻的退讓政策,接到『賢承』其他資方要求召開彈劾會議是早晚的事。
「……所以,你就妥協了?」
這樣一個故事,一句概括了她對他的感情從不在意到在意,怎麼可能是一兩句話就恩哪個說完的短故事?
衛朝楓恨鐵不成鋼,哼哼了兩句,「小心溫柔鄉變成英雄冢。」
「我現在也不笨啊。」
「唐涉深。他才事,『賢承』真正的老闆。」
遇到這樣狡猾的男人,程倚庭自知自己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但是,心情卻會很好,至於原因,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只是看著周圍人暗暗投來的羡慕眼神,程倚庭會覺得有一點笑意。於是她在心底自嘲,大概,女人都逃不過這一關,被人縱容的情關。
月光下,她整個人看上去清、凈、且寂,自有蓮花出塵而不染,即便胸前點點紅痕艷若桃李,但程倚庭就是有這樣的氣質,做得到艷而不妖,清爽更勝。
程倚庭聽了,也靜了。
「沒關係,」唐心扯了扯嘴角,絲毫不以為意,連表情都沒有,「我做慣了壞人,多一次少一次都沒關係。」
忽然傳來一聲低聲。
「程倚庭,你好像很容易害怕我?」
男人,尤其是唐涉深這樣有資本去瘋的男人,一旦不想再忍,所表現出來的,才會是真正意義上的放縱。
說完這句,他幾乎是有點自嘲地鄙視了一下自己。
這一刻,說真的。
我們程同學扶額,「想吃魚自己夾,沒長手?」
「我不想來你的地方,你懂不懂。」她掙扎地從他手中逃脫,在封閉的電梯間程倚庭幾乎有些崩潰,前所未有的崩潰,好似這些天來承受的種種種種都一併宣洩了出來,「你的存在讓我自卑,你懂不懂。你這個人讓我的記者證都失了真,你懂不懂。你自以為是的『對我好』讓我無地自容,你懂不懂。你對我的疼對我的好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我沒有力氣說服我自己去承受,我說的這些,唐涉深你懂不懂?」
會議尚未結束,唐信找了個借口,退出了會議室,毫無表情,連眼角眉梢都掛滿了風霜般的冷意。
像唐涉深這種人,是根本不容分說的,更是不容分手的。
眼前男子,全然是一個強硬、不容拒絕的唐涉深,他扣住她的後腦,強迫她仰起頭,完全沒有了平日地耐性,撬開齒關長驅直入,不忘告訴她一句,「那很好,我也不想和你談。」
男人大笑,毫不在意,「真的到了那一天,就試試看。」
程倚庭:「……」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這一天,公司主編的辦公桌上,多了一張請假條。
說完,唐信忍不住給出評價,「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堅強委下,柔弱處上,衛朝楓的心急實在不可小覷。『鬼城』留不住這位太子爺,是絕對的損失。」
「這個……」服務生結結巴巴,「是程小姐點的……」
下一秒,就只聽到唐涉深好整以瑕地敲了敲桌子,左手無名指上的鉑金對戒閃爍出最璀璨的光芒,伴隨著他的一聲囂張,「對,我就是護短。」
以前多少人打他的主意對他下美人計,這個男人向來連看也不看一眼都嫌多餘。沒想到今日一個程倚庭,就把這傢伙搞的神魂顛倒!風水輪流轉啊!
「深少,時至今日,你該給大家一個說法了吧?」西裝筆挺的第二資方語氣不善,開口即亮刀,「記者緊咬不放,據說連上層都給驚動了,再這樣下去,『賢承』被動刀是早晚的事。」
「不必這麼看著我,如果連這點都猜不到,『賢承』最大資方的位子,我就可以讓位了,」他冷冷地道,「我可以猜到他去找過你,你就該明白,他對你說過什麼,你心裏在想什麼,統統瞞不過我。」
程倚庭心裏一動: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唐信追問,「所以,程倚庭咬得這麼緊,你打算怎麼辦?」
她的手背覆著冰冷的牆。
凌晨兩點,衛朝楓在電話那頭有氣無力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來。
手指一個用力,嘩啦一聲,他毫無顧忌地脫去她的大衣,拉開她後背的拉鏈,黑色連衣裙應聲而落,程倚庭眼睜睜地看著它滑落腳邊,更眼睜睜地看著他分開了她的腿,屈膝頂入她腿間。
唐涉深理所當然地反問:「我們的感情什麼時候不好了?」
「公司有一個倫敦特派新聞記者地名額,」她搓了搓手,不知是因為楞抑或是因為其他,「……我今天下午已經向公司方面申請了,主編說,內部地初步決定是派我去。」
「唐信,他找過你?」
可惜,可惜,我們的程倚庭小姐,太正直了,也太不貪財了。
他忽然攔腰抱起她,就在程倚庭忽然變色的震驚中,他已經一步跨進了SEC總部大樓,罔顧四周人群驚訝、好奇、興奮、震撼的表情,他直直走向專屬電梯,「啪」地按下第45層鍵,SEC最高執行人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這他媽是智商太高了還是太低了?!
程倚庭愣了愣,倒是沒想到他會說這些。
程倚庭扶了扶額,「你什麼意思?」
他有意見!
「收購這種事,成本太大,SEC又不涉足新聞業,要收購雜誌社用來幹什麼。」
沒辦法,她是一個從小到大習慣去照顧別人的人,遇到唐涉深這種沒臉沒皮隨時可以放下身段向夫人撒嬌的男人,程倚庭還真拿他沒辦法。
然而她卻連解釋的必要都不覺得有必要有。
程倚庭別過臉,唇間飄出一個字:「對。」
男人隨手翻看,給出評價,「文如其人,夠犀利。」
修長身影,乾乾淨淨,清冷而疏離,他就那麼簡單地站在那裡,看你一眼,就自有一股冷色調意味散出來,不易親近、神秘莫測。
唐涉深像是完全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大概是常年來腦子裡都已經有了「反正老婆心裏有別人,我也不指望老婆愛我」的悲觀想法,如今陡然聽到程倚庭這麼說,唐涉深心裏的震動不亞於一個原本不指望考上本一線的孩子卻突然人品爆發收到了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古往今來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身為男人想要動心去了解一個女人心頭的結,還不如直接動手去解她褲頭的結來得實際。
「什麼事?」唐涉深放下茶杯,「能讓我們程倚庭小姐緊張,好大的面子。」想想她都從來沒有緊張過他,他還真是失敗呢……
唐涉深掃了一眼辦公室的兩個人,薄唇間飈出兩個字:「出去……」
唐涉深放下手裡得茶杯,玩味地看住她。
看完雜誌,唐涉深隨手丟在辦公桌邊,「啪」地一聲,不輕不重,卻擲地有聲。
「讓她查吧,」他撫了撫額,表情悠長,「她要查我,我奉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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