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阮棠就站在兩人不遠處，崔茗剛一開始施術，她就感覺身體里有靈力流轉，不受控制地也跟著引動起來。

然後轉出一個人來。

阮棠看到他，頓時就愣住了。

朱棣猛然睜大眼，寒光湛湛，身上如有一股兇猛之意要噴涌而出。他長呼吸一口，忽然大笑不止。

因崔茗幾次三番提醒，朱棣都生了幾分好奇，其實方士之術他也並非沒有見識過，曾有方士大能者宴席上施展幻術，百余芍藥破土而出，頃刻長成，引來蝶戲蠅舞，十分奇妙。但當今陛下崇信佛教，打壓江湖異術，方士不受重視，這才漸漸少了。

他雖然天賦異稟，在家族之中算是出類拔萃，但要說此次施展術法窺伺未來真是半點把握也沒有，只是對著燕王和姚廣孝，他也無法推拒，只能硬著頭皮上。

姚廣孝一震，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剛要仔細看裏面，屏風后忽然有人低喝，「誰？」

黑衣僧人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崔茗吐血之後，身體也撐不住，摔在地上。姚廣孝確認朱棣無事後才去看他，「你如何？」

王爺看著他，眼裡掠過精光，「未來十年的朝廷境況。」

「不用怕，本王這些年來南征北戰，只想看看未來十年朝廷是否安穩。」王爺口氣平淡地說。

崔茗這時腦子倒還清楚，知道這句話得這麼理解hetubook.com.com，如果不盡心，當然要責怪。何況盡不盡心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黑衣僧人皺眉，眼中閃過不悅之色。

原來滅族之禍早早就已經埋下，並非是一時好勇鬥狠惹的，而是崔茗的秘術，讓朱棣看到了未來幾年，讓他下定決心奪位。

燕王神色微斂，頓時流露出為上位者的威嚴，「信任？」

崔茗愣住，背上一涼，鬢邊倒先留下汗來，「王、王爺……」

姚廣孝叫人將他送去客房休息。轉而問燕王，「王爺剛才看到什麼？」

燕王朗聲笑了兩下，「本王什麼不曾經歷過，你只管施法。」

崔茗面無血色，好像生了場大病似的，輕輕搖了搖頭。

「道衍，」他喊的親切，姚廣孝卻莫名一凜。

阮棠看他在書房忙碌沒有多留，很快就出來了。朱棣此人城府極深，阮棠聽到他對崔氏的安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崔茗這時拿出一張空白的金符，這張符紙他貼身收藏，符紙薄如蟬翼，卻堅韌無比，隱隱透著層熒光，一看就是非凡之物。

崔茗難以回答，他剛才聽見的一聲笑好像是姑娘家的，太過短促，無法分辨。通感天賦者對靈力感應很強，進書房時他就偷偷查過，並沒有異常。

姚廣孝沒有想到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這些年他一直有攛掇朱棣爭位，但當hｔｔｐs://m•hetuｂooｋ•ｃom.com今陛下雄才大略，他屬意皇太孫，幾個兒子有心也不敢動，現在燕王問的如此直白。姚廣孝陷入沉思。

崔茗道：「這些都是江湖糊弄百姓的把式，請問王爺想知道將來何事？」

姚廣孝忽有所覺，猛地一下轉頭朝她看來，一雙吊三角的眼睜開，猶如利刃刺來。

「燕王殿下，」他聲音弱下去，再沒有剛才少年意氣的張揚，「通術和其他方士之術不同，就算制符成功，也不能保證一定成事，窺伺天機有違天道，更有被天譴的可能。」

王爺和黑衣僧人都奇怪地看著崔茗，他左右上下仔仔細細對書房查看一遍。

「你可知我剛才看到什麼？」

崔茗只好道：「並無不妥。」

崔茗將符紙貼在他的身上。燕王身體一僵，險些條件反射要將崔茗打飛出去，崔茗十分警醒，貼好后立刻就說，「殿下放鬆。」

剛才一瞬間，她已經想到，今天崔茗能夠施展術法成功，是因為她在這裏，兩人力量共鳴才做到。但燕王以靖難之役搶奪天下是六百年前已經發生過的事——到底是她知道歷史結果，所以才看到這一幕，或是還有一個可能，她此刻其實已經進入回溯的秘術中？

阮棠站在旁邊聽到燕王的稱呼已經呆住，如同醍醐灌頂般，歷史知識這一刻全回來了，中年王爺是ｗwｗ•ｈｅtｕbｏok.com•cｏｍ朱棣，那個黑衣僧人就是道衍和尚，姚廣孝？

崔茗被帶去客房，阮棠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到處張望，見到屋子都要進去看一眼。她對中國古代庭院格局一竅不通，走著走著來到一個僻靜的小院，又一次直接進屋。

姚廣孝沒聽清。

阮棠想著心頭有點發寒，在時空流中的因果最難理清，她想來想去覺得沒有辦法，還是先找到崔茗。

崔茗直面著他，連呼吸都壓得小心翼翼，「通術往來虛實之間，感覺有大不同。」

他問燕王要匕首。燕王取下腰間一把短刃直接扔給他，姚廣孝警惕地掃了崔茗一眼。

朱棣恢復平靜，目光沉鬱，很輕地說了句什麼。

阮棠後退一步，心急跳幾下，但見他臉上並無異常神色，確定對方看不見自己。

阮棠卻聽得很清楚，他說的是，「崔氏秘術果然神奇……日後決不能留。」

朱棣目光複雜，似憤怒，似欣喜，又似擇人慾噬，他緩緩張口道，「倘若陛下駕鶴西去，我那侄兒登基，想要削藩，我欲舉事，你說以什麼名義為好？」

他這一想，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燕王換了兩盞茶，姚廣孝道：「殿下，太孫仁厚，容易受朝中奸黨擺布，我覺得，不如以靖難之名舉事。」

崔茗大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朱棣是個行伍之人，身高不是很高，但身材魁梧，手腕也比尋常www.hｅtubｏｏk.cｏｍ•cｏｍ人粗一大截。崔茗勉強握住，閉上眼，引動全身靈力。

燕王吐了兩口氣，這才稍稍緩過神來，他轉眼打量一下書房，那樣子好像剛才去了哪裡似的。

姚廣孝不明所以。

剛才？姚廣孝想，那就是剛才崔茗施展術法的時候，「看殿下的樣子，像是好事。」

崔茗雖然年少，但也並非一所無知的小兒，五年前太子病故，當今陛下立太子次子為皇太孫，皇位歸屬一目了然。但諸王心思如何，在朝中也不是什麼隱秘。崔氏是方士之家，接觸達官貴人的機會頗多，對朝廷隱秘並非一無所知。

崔茗長吁一口氣，擦了擦滿頭大汗，看著符紙靈氣滿溢，心中稍稍安定。

隨後朱棣沒什麼事，囑咐姚廣孝今日之事不要外傳，隨後他又叫來親衛，特調一隊人，令他們關注崔氏家族。

燕王道：「並無感覺。」

姚廣孝道：「王爺？」

姚廣孝看著兩人，見崔茗並沒有異常舉動，兩人都只是好像打個盹，心下稍定。過了一盞茶時間，崔茗突然鬆手，張嘴就吐出一口血。

崔茗拔出匕首，贊了一句好刀，割開手指，用血飛快在符紙上畫符。他天賦過人，畫符一氣呵成，很快符紙靈光閃爍，成功製成了。

崔茗手持符紙朝燕王走近兩步，「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還請王爺不要妄動，且要信任我，成事的機會才大。」

「天道，ｈｅtuｂook.ｃｏｍ.com天譴？」燕王朱棣笑了笑，「本王還未曾見過，你放寬心，只需盡心了，事不成也不會怪你。」

「既然如此就開始吧，」王爺道，「需要什麼儘管開口，香案，硃砂，丹符，還是其他？」

她左看右看，覺得自己也算是見過大世面了。

燕王朱棣也已經閉上眼，臉色鐵青，兩鬢微汗，不仔細觀察看不出。

他臉色嚴肅，心裏直倒苦水，既已如此，毫無退路，也只好全力一搏。

燕王面色蒼白，緩緩睜眼。眼裡充滿紅血絲，殺氣迸發，讓人膽寒。

阮棠到了院子里，看著花紅柳綠心情舒展一些。

崔茗原先覺得自己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小兒，就算入了燕王府也沒什麼大事，最多是貴人想看個術法取樂。方士之術雖然神妙，向來都是依附富貴而生，崔茗萬萬沒有想到，燕王居然有這樣的魄力，讓他這樣的小兒來施法窺測天機。

「這是第二次從你口中聽到靖難，」朱棣狂笑不止后，漸漸收斂，「老天不負。」

姚廣孝霍然站起身，看向燕王。

崔茗身上，她的身上，兩股靈力如同兩個漩渦，在書房封閉的空間內形成了共振。崔茗倏地睜眼，朝阮棠看來。阮棠不知道他此時有沒有看到自己。但很快，崔茗神情緊張，又重新閉上眼，咬牙發出格格的響聲。

「大師，怎麼了？」朱棣皺眉問。

「無事，」姚廣孝搖頭，「剛才感覺有人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