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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還真是把自己看高了，以為他換號是在她面前找個台階下。可現在看，人家手機里似乎沒再存她的號碼。

回到北京后的兩天，公司例會上，石英錶揚了寧檬，她肯定了寧檬的能力，告訴大家寧檬用實力為公司阻止了一筆大損失。

陸既明立刻回神衝去廚房，身影消失了一瞬后又立刻出現。再出現時他手上提著一袋垃圾。

陸既明低頻率的聲音從話筒里嗡然傳來：「你哪位？」

企業董事長辦公室里持續無聲。氣氛安靜得讓空氣出現了無比凝重的重力，壓得每個人都出不了聲。

「我研究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稅暫行條例》的規定：金銀首飾、鉑金首飾和鑽石及鑽石製品對應的消費稅率是5％，而其他貴重首飾和珠寶玉石對應消費稅率是10％，同時對於委託加工的應稅消費品，直接出售的，不再繳納消費稅。意思是說外協加工的產品直接出售的，就不用繳納消費稅了，但如果要進行再加工的話，還是要繳5%或10%的消費稅的。

寧檬關掉手機微信界面，很慶幸自己只是發信息並沒有直接打電話過去，不然楊小揚這個話癆能把她90%的剩餘電量通通擊穿。

他身後，曾宇航扶著牆喘粗氣：「陸既明你特么當我是傻逼嗎？？？這就是你說的你想我？？！」

陸既明立刻轉身趴在貓眼上看。

陸既明背對著大門，厚顏無恥信誓旦旦地對曾宇航說：「忽然想你了，就過來看看你！」

曾宇航差點要吐。

通常寧檬自己的聲音如果處在這個頻率上，那說明她的內心要麼是激動要麼是緊張的。

他們這樣通過走外協加工逃掉的稅，三年累計起來也是很大的一筆數目，如果萬一真的被查出問題要求補繳，是會影響企業利潤的，進而導致公司根本沒法在承諾的期限內上市。所wｗｗ.hetｕbｏｏk•ｃom.ｃｏm以他們想在這個時候拉個投資者進來，說白了就是怕隱藏的問題在後面萬一被挖出來不得不補繳稅款的時候拉一個墊背的。

雖然被陸既明一語道破動機，但寧檬的內心還是欣慰的。因為根據陸既明生性擰巴愛說反話原理，他的激烈態度已經出賣他的表演。所以按他的判斷，那公司就是財務方面有問題。

飯局期間，陸既明一口酒都沒喝。飯局結束后他駕著車開向鳥巢，直奔曾宇航家。

不過她告訴自己，這也只是截至目前。未來的日子，她的職場生涯一定會更加光明更加前途無量的，她堅信。

等人齊了，聽企業的人寒暄了一陣子，石英又微笑地對寧檬問：「小寧，剛才各位總說的都記下了沒？」

她潛心研究，靜心分析，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在石英做出投資決策的最後期限前，有理有據地找到了問題所在。

「我是寧檬，」寧檬自報家門后，直奔主題，「你昨天說我手裡資料上這個企業有問題，我發現不了，我現在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我找到問題了。」說到這，寧檬頓了頓。前面都是鋪墊，後面一句就要展開智斗高潮了，「是公司財務方面有問題。」

他一副拽拽地不情願去倒垃圾以及只是要去倒垃圾因而才巧遇寧檬的樣子。

下了高鐵直奔企業。在企業董事長辦公室里，石英帶著寧檬和對方企業高管們展開了一場對他們來說完全是措手不及的會議。

然後她帶著寧檬和報表坐著高鐵直奔企業。

「有個看起來前景無限美好的企業，很多投資人搶著想做它的戰略投資者，最後是石英把這塊蛋糕給啃下來了。但結果您猜怎麼著？簽合同前夕她一手下眼尖，一眼看出這企業有貓膩！石英仔細一研究，可不是么，好大一個坑！說實話，就這企業，換個別的投資人，一準也就投了，石英能躲開這大坑，她這運氣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她很客氣又很犀利地指出了一個事實：公司偷稅漏稅了。

他雙臂抱緊自己警告陸既明：「你滾！我只喜歡被女人想！」

——那個死丫頭片子她怎麼就那麼賊呢？他一眼就知道那公司的問題在哪，是因為他從小周圍圈子裡的人就都玩金銀珠寶，他對這些金銀珠寶相關的企業市場和法規也就多多少少有了了解。可她那個小窮屌絲哪接觸得到這些，她連背的包都是個帆布的。而她居然也能生查出問題來，真是見了鬼了。

陸既明旁觀者一樣，聽著其餘人熱切交談著那個能發現問題的吉祥物手下，獨自默默咬牙。

寧檬：「……」

她話音一落，陸既明就把聲音頻率從低沉調到了張狂：「屁！財務有什麼問題！寧檬，咱倆相處三年，你摸透了我，我也不是一點不了解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詐我！」

陸既明第一次有點懷疑起來，自己單方面不想讓她被污濁的資本市場污染的想法和出發點，是不是有些片面了。

寧檬和石英飛快對了下眼色。石英在視線交匯的0.01秒給她傳遞過來一份隱秘的鼓勵。

而他們打算在公司上市前拉進一個實力雄厚的戰略投資人，也是一步藏得很深的棋。

貓眼裡變了形的寧檬正把半張臉都埋進她的帆布口袋裡找鑰匙。

在場的各位企業高管也都用沉默回復了另一個事實：他們對此全都心知肚明。他們在打僥倖牌，賭沒人能發現這個微小的問題，賭證監會發審委不會細摳這中間幾不可察的細節。

門打開的瞬間，他的狀態從忙忙叨叨剎那無痕地切換成了另一種——

這是石英在高鐵途中給寧檬上的一課。

寧檬認為自己扳回了一局，她沒輸。

寧檬很是會意石英這句話其實就是個沒有實際意義的過渡句，那些總們說的無意義的話哪還用得著記錄？於是她也立刻微笑著和圖書禮貌而得體地接過話茬並順利一轉：「石總，都記下了！然後石總，董事長，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公司的這份材料，有個地方我覺得有點小疑問，我能在這說一下嗎？」

她把問題詳細說給石英聽，石英越聽臉上神色越凝重，聽完她立刻打電話給法務部，叫他們停止訂立與該公司相關的一切投資合同。

他提著這袋垃圾衝到門口打開門。

她沒提前告訴企業她的到來，因為殺就要殺個措手不及，一旦知會了對方，就是在給對方想對策的時間，那麼資方想觸摸到的真相恐怕就再也不是真相。

好在在她信心喪失殆盡前，嘟嘟的提示音終於戛然而止，陸既明公式化的嗓音在一個壓到很低的頻率上響起。

石英沒有咄咄逼人，她在車上已經告訴寧檬，越有理越不用咄咄逼人，我們就平平常常地說話，指出問題，對方解決不了問題，那就不合作好了，不要搞得像去專門打臉似的。商場上，不能樹敵，任何性質的敵，都不能樹。

她立刻在所有人的視線聚焦中定下心來，微笑著，娓娓道來。

不過有什麼關係？她也沒存他的新號碼啊哈哈哈。

楊小揚回得很快：今天他沒會，剛在辦公室里訓完任總，我給你發信息的時候任總正從我面前經過，宛如行屍走肉，嘴裏隱隱還念叨著你的名字，感情|色彩是懷念和怨恨並存的。

她倒不是憑空去詐陸既明的，她是有了自己的推斷以後，通過詐陸既明來加以論證自己推斷的正確性的。

關於稅務問題，企業被殺得措手不及，一時間給不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解決方案。於是石英和企業董事長達成了一致——這單生意他們和和氣氣地好聚好散。

「是這樣的，董事長。」

為了找出稅務究竟在哪裡出了問題，寧檬開始更細緻地重新研究行業情況，尤其是和行業有關的稅收法規情況。

寧檬陣腳不亂，順著他的話，繼續反反正正地迷惑他。

石英https://m.hetubook.com.com對寧檬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那輕輕的一點頭對寧檬來說分量很重。那是對她無聲的嘉獎與肯定。

所以她微笑著對企業董事長說，恰逢今天到當地來看個其他項目，結束得挺早，就過來坐坐。然後建議董事長把大家都叫來，一起隨便聊聊公司目前情況。

她把手機頁面調進簡訊列表裡，翻到陸既明用來下台階的那條簡訊，順著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但放在陸既明身上……寧檬想他應該是在不耐煩吧。面對她，他總不會有什麼好激動和緊張的，要那樣才是見了鬼了。

這三個字泄了寧檬的氣。

寧檬的這番話說完，整個屋子裡鴉雀無聲。

石英看著企業董事長，企業董事長立刻大方地表態：「當然！請說吧小寧經理！」

寧檬對自己無聲自嘲一笑。

散會後，寧檬永遠地記住了這一天。這是她截至目前的職場生涯上，最閃亮的一天。

兩人正這麼互相噁心著，走廊里傳來一下跺腳聲，有人在靠著跺腳讓聲控燈點亮。

寧檬用哪怕是個傻子都能聽出來那是很敷衍的回答的語氣，告訴陸既明：「我考慮考慮咯。」然後掛了電話。

電話這邊，寧檬收起手機把企業資料直接翻到財務情況介紹那裡。根據陸既明反著來的大擰巴脾性，她已經完全確定：就是財務有問題，就是稅有問題。

石英要真是做了這個戰略投資者，萬一企業的問題被挖出來要求補稅，那她就是那個做冤大頭的。

電話那頭陸既明看著手機上顯示的「犟種」的通話記錄，歪著嘴一臉得意地笑起來：「我還能讓你摸清我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切！」

陸既明繼續保持張狂的聲音頻率：「屁！誰說稅沒問題？你啊，就甭想能從我這詐出什麼了，你要真想知道哪裡有問題，簡單，你回來繼續做我的秘書，我就把正確答案告訴你。」

沒關係，對方這隸屬於沒什麼好態度的反應也是在她的預料之內的。

「哦，和*圖*書財務要是沒問題，那就是稅也沒問題。」

她現在倒是覺得陸既明加用這個號碼是個有點價值的行為了——倒是讓她也能在必要的時候下個台階。她還真拉不下臉來去撥那個她拉過黑名單也被人拉過黑名單的舊號找人。

「然後我又仔細研究了一下貴公司的生產情況，了解到貴公司的生產方式主要有兩種，分別是本廠生產和外協加工。貴公司材料里針對『外協加工』部分的解釋是『對於不達標的產品，公司將進行退貨處理，只有達到公司標準的產品，才能打上公司印記進行銷售』。而這裏『列印記』的工序是區別公司品牌產品與其他雜牌產品的主要標誌，也就是說公司的外協加工產品，不能直接出售，是要經過『列印記』的再加工程序的，因此這部分產品的消費稅，其實是不能按照零稅率來計算的，而公司目前卻把這部分外協加工產品都按照零稅率來計算了。」

……卻沒意識到這樣的比較有多幼稚。

陸既明在一個比較私密的四人飯局上很巧地遇到了石英的一個老朋友。酒過三巡后，那老朋友打開了話匣子，直呼石英從投行出來轉做投資的運氣還是那麼好。

她還在會議上宣布，寧檬從項目經理被提升為高級經理。

大家都跟著唏噓，打聽那個給石英帶來莫大好運氣的手下是誰。

這家企業其他地方她都反覆論證過，沒有問題。所以如果真的有什麼情況，用排除法，她覺得應該就是財務上的問題。而財務方面，首當其衝是稅務出問題的幾率最大。

手機里響了好久提示音，久到寧檬有點懷疑陸既明是不是不打算接她的電話。

只是……這才接她的電話，還沒說有什麼事他就已經不耐煩了。

寧檬先給楊小揚發微信，問她陸既明在幹什麼，是否在開會什麼的。

曾宇航開了門把他讓進屋，問他怎麼這麼晚抽冷子串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