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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對方的態度不如第一次那麼有耐心，在電話里董助雖然是笑著的，但說話內容卻讓寧檬足足地感受到了對方不良情緒所施展過來的壓力。

面對那輕飄飄的一放，寧檬心裏的委屈一閃就消失了。她告訴自己，能消化掉委屈，說明她正在成長。

信息內容里的不耐煩通過每一個標點符號表達得清清楚楚，一點讓人覺得這不好的情緒應該是個誤會的可能都沒有。

他這高冷勁兒和不樂意勁兒，是衝著誰呢？她又不是他的手下員工。

寧檬這一次，所有的耐性都無力為繼了。

寧檬深呼吸，讓肺部暫時兼具過濾壞情緒的凈化器功能，吸進壞情緒，呼出清新空氣：麻煩您了，下不為例。

如果心理不夠強大，還真的不適合做項目。

石英給了寧檬LP公司董事長助理的聯繫方式讓她負責對接。她去敲了那個董助，向他說明需要提供的資料。對方的態度有些傲慢，寧檬表示理解。往外掏錢的公司都把自己當大爺，且他是董事長身邊的人，把自己的高度和重要性看得比別人更高更重一點，也不算是太大的毛病。

結果嘟嘟聲只響了一下，對方就把電話接起來了。

被夾逼得沒辦法，寧檬只能再次去找石英溝通。石英於是再次親自給董助打電話。依然是嘟嘟聲只響了一下，電話就通了。

可這不就是職場嗎？這不就是做項目的人所必須經歷和消化的嗎？老闆只要一個結果，所有坎坷曲折的過程都由員工自己去消化就好了。

可是她高估了董助關於接電話方面的尿性。

與人周旋的門道，她做寧秘書的時候以為自己已經掌握得很好，但到現在她才知道，她是多井底的一隻蛙，她從前那點門道，不過是仰仗著自己是陸既明的身邊人得來的，她把陸既明伺候舒坦了，陸既明倚重她，其他人就都客氣相待她。她以為那客氣是她積攢下來的與人周旋的門道，但她其實連那門道的邊兒都沒有摸到過，那只是陸既和圖書明的臉面，人們對她客氣是在給陸既明面子，與她的真實能力真的無關。

寧檬不放心，又發條消息：所以還是辛苦您，填完問卷加蓋過公章后幫我寄過來，多謝了！

寧檬把股東會決議交給了陸既明。陸既明臉上的表情是非常濃重與明晰的不滿意。

「對了，你還得讓LP提供一下他們公司股東會針對此次投資的決議文件。」

寧檬想解釋點什麼，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不好的事情發生后，一切解釋都是逃避責任的借口。於是她只說了句：真是抱歉了，下不為例。

寧檬果然在前台找到了這份文件。

「一份簡單的文件，可以拖這麼久，寧檬我很懷疑你做項目的能力！」

但她並沒有把心裏這股怨口頭表達出來。下級對上級永遠只要認錯就好了，下級沒有質疑上級的權利，質疑了也沒什麼好結果，錯誤產生的損失還是要自己背。長個教訓就是了，以後記得隨時問一句：這份資料需要加蓋公章嗎？

她不敢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那副微笑面具會被震碎掉，露出下面不高興的真面孔。

幾天以後，寧檬又接到陸既明的新指示，陸既明對她說：「讓LP把盡職調查問卷填了。」末了不忘著重提醒：「這回記住了，填完讓他們加蓋公章，哈！」

而她原來在陸既明身邊做秘書的日子，看起來挨噴難熬，但其實是多麼的風平浪靜。這些項目上說不清誰對誰錯最後都由她扛鍋的事情，從來都沒有機會發生在陸總裁秘書的身上。

她起身告辭，卻在剛剛走到電梯的時候接到陸既明的電話。

收起沮喪，寧檬硬著頭皮去和LP的董事長助理聯繫，請他幫忙再提供一套加蓋過公章后的文件。

她的聲音最後弱在石英越來越面具般的微笑里。

對接的最初階段，陸既明告訴寧檬，請讓他們找的做為LP的那家公司提供營業執照財報法人身份證公司章程等基礎證照類資料。

這次董助居然和圖書很賞臉，很快就回了消息：怎麼總是一次一次單個的要啊？

寧檬沒辦法了，只能再一次找石英。

寧檬覺得這個項目對她來說非常簡單，無非是傳遞一些資料什麼的，相對來說技術含量較低，於是她整個人也很放鬆沒那麼緊繃。

不論她連番用手機還是座機打電話，對方都不接。期間陸既明也發信息催問股東會決議怎麼樣了，被不理和被催逼之間，寧檬覺得自己離崩潰只差一步之遙。

寧檬在微信上聯繫了LP的董事長助理，告訴他需要填一下盡職調查問卷。對方只接收了要填的文件，卻沒有給她回信息。

況且陸既明對她做項目能力的打擊是她早就預料得到的。

等寧檬把LP的基礎資料拿到，快遞到既明資本后，陸既明一個電話打過來，非常沒好氣地說：你還有沒有點常識？以前跟著我都是白過日子沒長眼睛的？這些資料都是複印件，不加蓋公司公章有什麼效力？你就這點本事還想做項目？重新弄！

寧檬連忙點頭說好，心裏又被經驗和教訓鑽出一個深刻的坑。

隔了好一會，董助都沒有再理她。

上回忘記加蓋公章，寧檬決定認下那是自己的錯，不是他陸既明故意找茬。可這次不讓郵快遞非要讓她親自送文件，寧檬覺得陸既明是有點存心的了。從前既明資本和別的公司之間的業務往來資料，也都是用的快遞，也沒見他因此跟誰以會丟材料的名義發難過。

寧檬覺得自己百口莫辯，支吾著說了句：「我沒發信息但我一直在打他電話，可他就是不接……」

她拿了那份快遞來的燙手的盡職調查問卷，去了既明資本。

寧檬真想在心裏問候董助親人。

寧檬無言以對。的確是她自己做得不夠好，於是才給人留了能夠詬病她能力的機會。

一直到晚上、到第二天下午，董助都沒有再回復寧檬。寧檬實在心裏沒底，決定還是親自打電話問一下對方，盡調問卷是否填完了。

石英微hｔｔps://m•ｈｅtｕbｏoｋ.com•ｃoｍ笑著對她說：「寧檬啊，以後打電話之前記得先去問問前台，文件接收到了沒有。」

寧檬從這溫和得幾乎到了慈祥的語氣中，感受到了石英那隱藏在溫和與慈祥下面的淡淡責怪。

她想發個信息問問董助，但想到董助那副不回她信息的尿性，想想還是算了，直接打電話吧。

她一個金融街打工妹，有什麼力量去鬥爭資產階級總裁們之間的裁裁相護呢。

雙GP合夥協議簽完，項目各方面很快行動起來。

寧檬：「……」

寧檬說了句對不起，下回我記得雙管齊下，不讓人有借口說什麼。

董助：這盡職調查問卷有點多餘了吧？營業執照號，營業執照的複印件不是加蓋公章給你們郵過去了嗎，上面不是有嗎？最近一期財務數據，財報不也給你們提供了嗎？公司組織架構，國家企業信用信息系統上都公示著呢呀！這些為什麼還要我們再填一遍，還蓋章？

那冷冷的態度通過無視直白地展示在手機屏幕上。寧檬心裏也有點不舒服起來。

石英說，好吧，我來聯繫他試試看。

寧檬是上午發的信息。直到下午董助才回她一條信息。

寧檬很懊惱。懊惱的她只顧著放大自己的錯誤，沒有精力去品味陸既明這通電話里的責備是出於公事的還是出於私人角度的。但她想她犯的錯誤一定多多少少取悅了他的某個陰暗面，讓他有機會能這樣義正言辭地教訓自己。

石英掛了電話后，沒說什麼，只是微笑著看著寧檬。

她把文件親自交給陸既明。

寧檬想了想后，把這個情況向石英委婉地反映了一下。她是希望石英能幫她稍稍出下頭的。可沒想到石英只是笑笑，說：「陸總說的也有道理，快遞也確實有郵丟的概率。反正金融街離東單也不遠，以後你就辛苦點，親自送吧。擠地鐵不舒服的話就打車，公司給你統一報銷打車費。」

可是陸既明對她又說：「除此之外，還需要LP提供一份以自有和*圖*書資金投資的承諾函。」

她回復董助：是這樣的，這份盡職調查問卷是信託以及資管方面過風控時都需要的基本資料，要是沒有的話，就過不了風控，風控都過不了，那這次的定增項目我們乾脆就不能做了……

董助在電話里殷切地告訴石英：「啊？股東協議？寧經理這回沒在微信上催，我以為不著急啊！那成，我這就安排人去弄，石總您放心！」

而由合夥企業出資的一億五千萬，其中八千萬由陸既明方面的LP出資；剩餘的七千萬由石英這邊拉到的LP出資。（LP也是家公司，出錢的；其他看不懂不要緊不耽誤劇情）

寧檬使勁吸了一口氣，捺住了要炸起的情緒，和緩回答：好的。

接下來董助又開啟了不理她模式。寧檬連續兩天去前台問有沒有她的快遞，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一次又一次受的夾生氣終於讓她對自己的理性失去了控制力。她對陸既明噴了火：「陸總您能行行好別針對我了嗎？您還需要什麼文件能一次性告訴我嗎？LP那家公司，人家是出錢的主，它不是石總開的也不是我開的，人家沒義務一次又一次為我提供隨叫隨到的服務！人家那邊已經快跟我翻臉了好嗎？你總這麼一次一次地分開讓我跟人家要材料，我也很為難的！」

陸既明把文件輕飄飄往旁邊一放。那輕飄飄的一放，那般的沒有重量，完全不用知道為了拿到它的人要受多少夾生的委屈。

整個項目的架構是陸既明和石英一起設計的，由既明資本和鷹石投資做雙普通合伙人（雙GP），再由陸既明和石英各找一個有限合伙人（LP），一起設立一個有限合夥企業。從有限合夥企業裏面總共出資1.5億元做為劣后資金，再由銀行方面按照1：1比率配資1.5億元做為優先順序資金。

寧檬被這一連串的詰問句質問得胸口發悶。她自己也很委屈，卻又無從辯起，還要硬著頭皮去安撫對方情緒。她想她體會到了做項目的不和圖書容易。

寧檬收線的時候讓最後那個陰陽怪氣的「哈」字噎得如鯁在喉。一個公章讓她變成了在兩邊都直不起腰板的不可靠的人。

當晚她給LP董助發微信，說明還需要一份股東會決議文件。

她現在體會到，原來負責對接材料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夾在難伺候的兩方中間，她是多麼的難做人。

她心裏是有些怨陸既明沒事先把話說明白的——您又沒事先說一定得加蓋公章，誰家的公章也不是大蘿蔔刻的為了博存在感而存在的，在沒有被要求的時候也上趕著到處蓋蓋蓋。

石英那面具般的微笑才漸漸擺脫面具，又開始恢復真實起來。

對方說：您瞧，您之前倒是一次性說啊，現在我們還得再弄一次，這二遍事可都是人工和時間上的成本呀！

放下電話，石英讓寧檬去前台看看，文件是不是已經被簽收了。

這與人周旋的門道的高深莫測，不是在泥里親自滾過一圈，恐怕誰也不敢說他已經入門了。

她還能說什麼？當然只能答應下來了。

對方態度和煦如春風，告訴石英：盡調報告昨天就填完郵給寧檬經理了，我這上午就顯示已經簽收了呀！

可她給董助打電話，怎麼打都沒有人接。最氣人的是不接也不被掛斷，嘟嘟的聲音一直一直地響下去，響得永恆又絕望。

兩天後股東決議終於郵到。寧檬拿著它在去往既明資本的路上，感覺自己的心老掉了好幾歲。

把重新加蓋過公章的基礎類資料快遞給陸既明的第二天，寧檬收到陸既明氣勢洶洶的電話：以後文件不要快遞，郵丟了算誰的？又沒有幾步路，以後你親自送過來不行么。

LP需要提供很多資料，這些資料其實由寧檬和任成功對接就好。寧檬不知道陸既明是出於什麼目的，或許是因為他想跟她較勁的那股勁一直沒有走到上風過，他想找機會走向上風，所以把對接的工作從任成功那裡直接截流了過去，並在此後的對接過程中嚴苛到了檸檬甚至覺得他是在找茬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