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寧檬瞪著何岳巒，聲音低而厲：「何岳巒，是你夠了！你是不是瘋了？和外人一起這麼說尤琪？」她給足何岳巒面子，沒叫他身後那幾個人聽到她說了什麼。

何岳巒踏近門口：「尤琪，夠了！閉嘴！你最近是不是瘋了？」

寧檬嘆口氣：「那何岳巒怎麼說？」

尤琪說：「你們才在一起多久？分手了都換不來一場痛哭。我和老何不一樣的，我如果和他分了，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活不活得下去。」

寧檬看到他沒睡，眼一亮，連忙問：「你那有胃藥嗎？」

陳曉依也湊過來，勸尤琪勸得煽風點火的：「嫂子，那姑娘真不見得是給何總點的，你誤會了呀！」

尤琪陷入了長久的糾結里。糾結無果，她問寧檬：「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尤琪哇地一聲哭出來，哭得話都講不出。寧檬怕大半夜擾民，一邊捂著尤琪的嘴把她的哭聲盡量憋在手掌心裏，一邊手忙腳亂地掏鑰匙開門。糟心地她完全沒有發現她和尤琪在這邊的響動已經把對面住戶招引到貓眼後面瞧熱鬧了。

她拐過廊道，心突地一沉。

寧檬路過擼串攤子的時候心裏有點忐忑，。大半夜的她真怕某個喝多的大花臂朝她撲過來說老妹來半夜相見即是緣咱哥倆喝兩口。這種恐懼讓她拔足狂奔在夜色中。她從來沒這麼晚一個人晃蕩在街頭過，她想自己上輩子要麼是欠了何岳巒的，要麼是欠了尤琪的。

她從前比誰都懂這個的呀。就因為懂，才飽受其擾，深受其害。

尤琪說，其實那天寧檬的話是給她敲了當頭一棒的，是讓她警覺了起來的。

她按照陸既明的提示找到藥箱，她蹲在地上從藥箱里找胃藥。

尤琪在和何岳巒對峙中問他：何岳巒，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寧檬明確地告訴她：「我會選擇分手。」

寧檬讓尤琪不要亂講話，不要這麼頹喪，不管怎樣以後自立一點比什麼都強。

寧檬給尤琪鋪好床，勸她躺下睡一會。尤琪躺在床上蜷得像只蝦。寧檬覺出不對勁來，開了燈。她看到尤琪一整張臉都痛苦地揪在一起。

寧檬連忙說了聲謝謝，逃一樣地跑走。

寧檬轉身去等電梯的時候，對面的門和圖書被打開了。

她跑出房間，看到何岳巒身後跟著陳曉依。何岳巒看到她在家，明顯吃驚了。他告訴她，他們回家來取份資料。

寧檬反駁：「我怎麼沒談過戀愛，你不是知道我和蘇學長好了嗎。還有我怎麼就不懂愛的牽絆了？」

她往包間里探了幾眼，把裏面的情況大致了解明晰。

回了房間，寧檬放任尤琪哭了一會。她知道情人背叛的打擊對尤琪有多大。尤琪她當初有多信任何岳巒，今天這懷疑就有多摧毀她的心。

寧檬甩頭，甩掉由KTV牽出的那點關於陸既明的記憶。她衝去前台。

寧檬沉吟了一會，對尤琪說：「琪琪，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假如老何在外面真有什麼事，你選擇原諒他還是和他分手？

尤琪又哭了，一邊哭一邊說：「他說他加完班陪客戶到的KTV！」

她在各種混亂中聽到尤琪的聲音了。

粥好了，寧檬拎著奔著附近的藥店跑，想給尤琪買點胃藥。可惜太晚了藥店都關了門。

至此她已經徹底明了尤琪的選擇——即便何岳巒真的出軌了，尤琪也不會選擇分手。

「如果你選擇原諒他，就是你沒打算以分手做前提，那你今天這樣直接衝過去鬧的做法就是錯的。你這樣衝過去直拍他面門，假如他真有什麼，正在你和另一個女人之間猶豫，很可能你這一下子就把他拍遠了。如果不管老何做還是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都不選擇分手，那你就好好振作起來，做你自己的事，改變你自己，你都讓他養廢了你知道嗎？

寧檬立刻踏步上來，從後面扶住尤琪雙肩，她給她足夠的力量，讓她堅強地站在牛鬼蛇神面前。

寧檬站在尤琪身後，沒著急有動作。尤琪沒有歇斯底里，這就很好。她要先看下事態是怎麼發展的再決定衝上去時說點什麼。

她握著胃藥站起來，一轉身間卻看到陸既明正在她身後直勾勾地看她。那是一種她承受不了的眼神。

還好何岳巒說的KTV不算遠，也在雙井附近，寧檬打車幾分鐘就趕到了。

陸既明聳聳眉尖，說：「你知道我從來不吃藥吧？我家裡雖然有葯，但我可不知道胃藥長什麼樣。你自己進來找吧。」他和-圖-書說完側身讓出門口。

尤琪肩膀顫抖。她離崩潰可能只剩一步之遙。

她把自己化身為勸架的和事佬，嗲兮兮地兩邊勸著。她那樣子的勸架在寧檬看來，其實更像是在誘發兩口子趕緊把架吵得更凶一點。

寧檬怕尤琪等得久胃更疼，又想著也許尤琪喝完粥以後胃就不疼了，於是沒再往更遠的藥店走，轉身往回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邱俊霖的視線穿透何岳巒和尤琪與寧檬的視線撞在了一起。他是所有人里第一個發現寧檬的。但撞一撞后，他就把眼神挪走了。

她就站在門口看何岳巒到底能從書房找出一份什麼資料來。

出電梯的時候她累得直喘粗氣。開門進屋，把尤琪扶起來，喂她吃了小半碗粥后，尤琪把碗一推，開始在床上打滾說胃更疼了。

終於等到尤琪不哭了，寧檬趕緊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原來不太懂大人物們為什麼愛來這種地方談事情，後來還是陸既明嘲諷兮兮地對她說：能指望你這一根筋懂什麼？

尤琪搖搖頭，愁雲慘淡地對寧檬說：「你沒真正談過戀愛，你不懂愛的牽絆，所以能輕易說分手。我和他在一起多少年了？我們牽絆得那麼深，分得開嗎！」

寧檬嚇得不行，要扶尤琪去醫院，尤琪說什麼都不肯，拒絕得決絕，一副寧可疼死的樣子。

寧檬連忙問怎麼了，尤琪氣若遊絲地說胃疼。

何岳巒有點生氣和不耐煩，回答尤琪：「我跟你說了，我們在談工作的事，很重要的事！這有什麼好值得你疑心的？趕緊回家吧，別鬧了！」

陸既明穿著T恤衫大褲頭，站在門口，皺著眉，沖寧檬問：「大半夜的，你上上下下進進出出好幾趟了。你有什麼事嗎？」

她扭頭又看向陳曉依，「尤琪說得沒錯，他們兩口子的事，你一外人就別硬擠進來摻和了，讓別人看見掉價！」

她一路拔足狂奔到樓下。

包間門口，尤琪置氣而絕望地朝著包間裏面問：「何岳巒，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她有次對何岳巒說會出去學攝影，下午不在家。後來她臨時犯懶，沒有去。結果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在何岳巒本該上班的時間，她卻聽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了何岳巒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陸既明皺著眉說：「應該有，上回我發燒之後曾宇航快把藥店給我搬回來了。」

多麼鬧人的地方啊。

尤琪帶著鼻音對寧檬說：「檬檬，我看得很清楚，那協議沒有騎縫章，也就是說還沒蓋章。沒蓋章的協議，照著電子版再打一份就是了，用得著回家取？我後來想，要是那天我根本沒在家，他和那個女人還是去取資料嗎？他們真的不是回去滾床單的嗎？！我從那天開始留意他們兩個。昨天我看到他手機上有今晚在這家KTV定了房的信息，今天我就給何岳巒打電話問他在幹嘛，結果他居然跟我說他在公司加班！他撒謊！他居然對我撒謊！我受不了了才跑去問他的！而他們居然還點了姑娘！！」

寧檬打車把尤琪帶回自己的住處。在計程車上，尤琪一言不發，只是默默掉眼淚。有司機在，寧檬也不好問什麼，一直憋到下了車，進了電梯，她問尤琪到底怎麼回事。

寧檬說了聲來找人，剛想問姓何的先生在哪個包間，側耳一聽右側廊道里傳來的各種混亂聲音后，她立刻甩了服務員循聲奔了過去。

寧檬一個箭步衝進去。

終於找到！

寧檬後來想，陸既明看起來粗枝大葉的什麼都沒放在眼裡。可有的時候其實他比誰都心細。

當她聽到這答案的一瞬間幾乎產生過自我懷疑——她是不是思想太複雜了？陸既明的想法可比她想得素多了。

從那以後陸既明凡是到KTV談事情，都沒有叫過她。她以為陸既明是對她聽力的保護，她還趁著一次他酒後給他做代價送他回家時謝了他。

寧檬又看回何岳巒：「何岳巒，蒼蠅還不叮無縫的蛋，尤琪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我現在先把她帶走，你好自為之！」

房中音樂已經開了靜音，電視屏幕明明暗暗地閃變著畫面，藉著這明暗交替的光，寧檬在那幾眼打探中看到屋子裡的人絕大部分她是見過的——沙發上最角落的人她有點看不清，挨著他的是上次和柳敏薈翟老闆吃飯時遇到的那幾個人，有派頭很大的老闆和那個長發姑娘，以及很願意給派頭很大的老闆拎包的邱俊霖。

尤琪和*圖*書凌厲地瞪了陳曉依一眼：「那麼那姑娘是你點的嗎？還有，我們倆的事，你橫插一杠子算怎麼回事？你跟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想告訴我，他沒點姑娘，他點的是你對嗎？」

尤琪固執地定在那裡不肯走：「這裏怎麼談事情？我知道這家KTV，我打聽過了，1000塊一個姑娘！你們剛剛點了兩個姑娘，這屋裡四個男人，點兩個姑娘，你告訴我這說明什麼？」

四個男人點了兩個姑娘，那就是說其中有兩個男人在和兩個帶來的姑娘配對。現在尤琪正在求證，何岳巒是在和帶來的姑娘配對，還是來這裏點了姑娘。

結果那次陸既明說的是：你聽力又不值錢，我幫你保護它幹什麼？我是不想讓你清清白白個大姑娘做我的秘書做著做著給做污糟了。

何岳巒一副無語的樣子：「尤琪，回家去成嗎，能別在這丟人了嗎？？」

寧檬皺皺眉，推測出她到來之前的幾分鐘這裏都發生了什麼——這屋裡有兩個男人叫了姑娘，在這幾分鐘里被尤琪給鬧走了。

她開了大門出屋，關門的時候特別注意控制音量。可夜裡太靜，這一聲關門聲被夜晚的靜還是襯托得很出眾。

立刻有鮮嫩多汁的旗袍少女趕過來問她小姐有預定嗎、幾位等等的客套話，此時此刻這些話在寧檬聽來都是排山倒海般的耽誤時間。

寧檬看都不看一眼把陳曉依氣歪了的臉，扶著尤琪走出KTV。

陳曉依臉色變了：「你這人怎麼說話呢？」

盛夏里深更半夜的北京一點都不寂寞，路邊擼串的人們光著膀子拎著啤酒瓶一邊扯淡一邊看一個姑娘在人行道上飛奔，連衣裙被她跑得像招展開的旗幟一樣，烈烈做聲。

尤琪帶著鼻音，凄凄慘慘地回答：「檬檬，其實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我不是不往心裏去的，我就是往心裏去了，才和你吵，我在用這樣的方式掩飾我的心虛害怕！」

她不怪尤琪做出這樣的選擇，人人有做各種選擇的權利，旁人的過多干預都是道德綁架。只是既然選擇了，就要去承擔選擇的結果。

寧檬站定在尤琪一米后，沒立刻驚動尤琪和其他人。

「如果你選擇分手，並且打算和他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以後也沒有和他複合m.hetubook.com.com的餘地，那你盡興鬧騰就好，我甚至可以陪你一起去鬧，只要你能解氣。但有一點，分手后你還是得改變你自己，你得能養活得了你自己。琪琪，這幾年你真的快被何岳巒養廢了！」

她最近減肥，不好好吃飯，晚上又狠鬧了一頓，體力透支得嚴重，現在她的胃開始鬧革命了。

寧檬簡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不用再下樓去做半夜路奔女了。

寧檬知道，自己外形有了變化，邱俊霖沒有認出她來。

時間太晚，其他租戶都已經睡了，寧檬沒辦法去問人借胃藥。她沒轍了，只好決定再下樓打車去遠點的藥店買。

她下了車就往店裡沖，各種狼哭鬼嚎的歌聲爭著擠著地灌進她耳朵。

寧檬看尤琪疼白了臉，要送她去醫院。尤琪死活不去，只說想喝點粥。

下了樓，寧檬沿街小跑，終於找到一家沒收攤的小吃店，求著老闆娘給熬了碗皮蛋瘦肉粥。

於是她變得像每一個懷疑老公出軌的女人那樣，化身為偵探，處處留意起來。她開始偷看何岳巒的手機，翻他的電腦，每一寸每一寸地聞他的襯衫。

她本以為陸既明會說：男人不到這裏來，怎麼藉著滿屋昏黃找小姑娘的樂子？

「能給我幾片嗎？」寧檬提出請求的時候聲都要顫了。

結果陸既明說的卻是：能用自己的破鑼嗓子折磨一下別人，折磨完了還能收到對方睜眼睛說瞎話的誇讚，這種快樂簡直不可多得。

最後何岳巒就拿了份保密協議。

寧檬立刻換衣服下樓。她心裏急，出門的時候關門聲有點重，把她自己都震了一下。她站在樓道里等電梯的時候在心裏對上上下下的鄰居們連聲說抱歉。

尤琪搖搖頭。寧檬一下就明白，尤琪是沒聽到她想聽的答案，所以搖頭。她其實是不要分手的，可是沒有底氣，於是想聽寧檬說出不會分手的答案給她點底氣。可寧檬卻沒有做出她想要的決定。

她看到了昏黑的包間里，站著兩個人，坐著幾個人。站著的是何岳巒，他就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生氣而不耐地和尤琪對峙著。他與尤琪中間，來回躥噠著個陳曉依，她像只花蝴蝶一樣，從這一點的何岳巒，撲騰到那一點的尤琪，再從尤琪那邊撲騰到何岳巒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