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知道我們倆從何時開始，竟形成了如此詭異的相處模式。相遇，我逃，他拉住我，我驚然回首，他惆悵堆滿眉間。他說些我註定會拒絕的話。然而他明知道我會拒絕，卻依然次次都要說。

我搖搖頭，很堅定。

其一於是嘆：「靠！沒病吧！多倒胃口！」

接下來，就是快快走出那張叫做寧軒的彌天大網了。

澀澀的苦笑一下，自己問自己一句：「蘇雅，你到底在幹什麼？你剛剛在期待什麼？」

總算結清一份孽情。

我看著他，有點愣神。他一向不是個會低頭的人。我一直在擔心跟他說分手後會被他逆襲。可是今天，他的表現竟然這麼不具備攻擊性，實在讓我有點摸不清頭腦。

不是都已經決然轉過身去了嗎？不是都已經有美麗校花相伴了嗎？不是都已經見面有如路人甲乙了嗎？怎麼莫名其妙的又跑來跟我拉拉扯扯上了？

卓浩也點點頭。我解開安全帶要下車。他忽然拉住我，遞給我一盒東西：「蘇雅，這個給你！」

這次，他又想說什麼呢？他不是已經跟田婉兒在一起了，當下演的又是哪一出？

我繼續稀里糊塗的上我的課。這期間，寧軒居然沒有逃過一節課。

我打車直趨酒吧。

我總是比一般人後知后覺。當我從混沌中漸漸清醒正要經過別人時，卻猛然發現，原來我早已經成為別人的過客。然後看著前邊背影雙雙，我一個人站在後面形銷骨立，哀傷內心萌動時，偏在擦身而過後。

就這麼一杯杯的喝著，一點點的想著從前的事，忽然間心裡httｐs://ｗｗｗ.hetuｂoｏｋ•cｏm.cｏｍ頭就有了一種蒼涼得要死的感覺。

我真想吼他一句：你丫的！咱倆到底這是誰在撩撥誰！！

其二答曰：「喲，巧了，跟蘇老師男朋友那車一樣！」

我說：「呸！你喝過馬尿怎的，還知道馬尿是什麼味的！」

寧軒從後邊一把拉住我。我驚詫回頭。

我那時信誓旦旦的說，這輩子都不喝啤酒了。可是沒想到，時過境遷，許多年之後，我和蕭蕭不僅酒量練出來了，對酒的依賴性也跟著培育出來了。借酒消愁，心煩時買醉，竟是我這陣子做過最多的事。

……

寧軒拉著我，定定的看著我問：「蘇雅，你沒什麼話跟我說嗎？」

到家之後，下車時，卓浩叫住我，又問一次：「雅雅，真的不能挽回了嗎？」頓了頓，似乎有點艱難的又說：「如果我說，以後我會盡量做到不去應酬，你會不會回頭？」

他看著我吃驚的樣子，淡淡的說：「你那天把它忘在我車上了。」

說完我推門下車，微笑擺手，輕道再見。

寧軒，寧軒。今天如果我能夠醉倒，那麼明天開始，我一定要做到忘記你。

我猜不透他這一下一下的舉動，究竟都是什麼原因、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肚子里的腸子真不知道拐過了幾個山路十八彎，他心裏那些彎彎繞我可能花一輩子也想不通。

看著卓浩揚塵而去，心頭竟是輕鬆不已。

此番對話的聲音，從我未到他們身邊的大聲，到我與他們擦身而過時的音量正常，再到我越他們而和_圖_書去后的復又大聲，不可說他們心肝不是大大地壞。我懷疑他們連我會從這裏經過都是推算好了的，然後早早站在這裏編排溫習著這一番對話，等我穿越而來時，就字字珠璣句句含沙的向我噴射過來，好刺|激我個體無完膚內牛滿面。

卓浩坐在我對面，不發一言，靜靜的抽了一支煙。熄滅煙頭后，他抬起頭，問我一句：「還有挽回餘地嗎？」

我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寧軒似乎不經意的抬起眼皮掃了我一下。然而我還來不及捕捉，他就已經將目光收回去。

蕭蕭說：「呸！這什麼東西！怎麼這股味道！跟馬尿似的！」

我愣愣的點下頭，說：「當然。」

站穩腳步，我連忙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抱歉抬頭。在看清來人後，我臉上的歉意笑容一下就垮了。

典型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來之前沒有任何通知，走之後不帶走一片雲朵——都給我留下做了壓在心頭不能痛快喘氣的漆黑烏雲了！

我立刻像被誰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飛快繞開他向前走。

我也不想把一個風流倜儻的有為青年擠兌的太過狼狽，也忌憚他會有逆反心理，於是打消了想要拒絕的念頭。

寧軒說得對。我的確虛偽。我心裏恨不得能對著田婉兒那片盛開的鮮花猛噴敵敵畏，可表面上卻裝得自己才是那個更加鮮花怒放的百花仙子。

想到這裏正是教研室密集的教師辦公區域，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快速甩脫寧軒的手：「這是老師辦公區！你要幹嘛！」然後恨恨的低聲說，「注意影響！我ｈetｕbｏok.cｏm•com是你老師！」

班裡的男生們開始轉移視線，漸漸把過剩熱情發泄在奚落逗弄田婉兒身上，直惹得她發嗔嬌嗲的對他們吼：「你們討厭！」

此時的田婉兒，她的世界顯然花開正盛。而我的世界里，卻只有一地的枯黃落葉和迎面而來的蕭索秋風。

其二就道：「哥家裡有錢，買回來天天刮漆玩，看著痛快，行不行！」

……

回想第一次喝酒是大一時在宿舍。我和蕭蕭兩個人買了好多灌啤酒抱回寢室。關上門，一人打開一個，對著仰頭各自大灌一口。結果誰都沒去喝第二口，因為啤酒的味道，真難喝！

「算了，」他抬手扒了下自己的頭髮，這樣彰顯迷茫的動作在一直意氣風發的他身上，是根本不曾有過的。他看著我問：「當我什麼也沒說過吧。我們，還是朋友吧？」

對他沒愛沒恨的，還不至於分手后就成陌路人。

帶著些被人蒙在鼓裡看笑話的怨憤，我說：「不要了吧，我家裡還有一條呢，跟這個一模一樣的。一樣的東西，沒必要要那麼多。」

他那天，竟然還入戲非常的，順著我的假話也跟著我一起說假話，竟還誇帶著那條贗品的我漂亮迷人！

寧軒！

下課時，看著寧軒和田婉兒兩個人成雙玉立在門外，我突然覺得我的人生真是一張巨大餐桌，上面總是擺滿我的杯具。

寧軒眯著眼，點了兩下頭，噴我一句：「你就虛偽吧！我看你能虛偽到什麼時候！」

卓浩看著我苦笑一下，笑容中竟然有抹自嘲的味道。

寧軒，寧軒。你雖然是能讓鮮花盛開和*圖*書的園丁，可卻不是屬於我蘇雅這花園子里的。

這時候，有什麼比去酒吧喝兩杯醉一醉更加能解滿腹輕愁和心上煩憂的呢？

說完扭身就走。

他站起來，非常有氣度的對我說：「那好吧，就讓我再送你回家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別拒絕我。」

我腳下頓時一滑。要不是平時扶牆大法練得好，此時此刻，我恐怕早已經趴在地上去啃別人的鞋底泥。

晚上爸媽又有飯局。想著回到家也沒有人，下班之後，我就在辦公室里又獨自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比如此刻我從兩個男生身邊經過時，其一便問其二：「聽說你們家買新車了？什麼樣的？」

偷覷一眼田婉兒粲若桃花盛開的笑臉，猜想著此刻她心中的甜蜜，品味著我自己心裏的酸澀，我忍不住感慨的想，我現在應該就是一朵過了氣的下堂黃花。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高深莫測，我根本猜不透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蕭蕭說：「呸！就說你傻妞吧！聞一聞不就知道了，還非得喝嗎！」

可惜了，姐姐好歹也是瀟洒甩過社會精英的人，大是大非大苦大難都已經經歷過，再加上頭幾天練出來的麻木神功，眼下這點小鬼饒舌我豈會放在心上糾結。

老師們都忍不住感嘆的說：「這有的孩子談戀愛是耽誤學習的壞事，可有的孩子談戀愛卻是互相促進進步的好事。比如寧軒。自從他跟田婉兒談戀愛以後，你們看看，他幾乎沒逃過一節課！奇迹啊！」

我說：「呸！那你別說，還真是一股馬尿味！這破東西，這破味，呸呸呸，以後打死hｔｔｐs://ｗｗｗ•ｈetuｂｏok•cｏm.cｏm我我也不喝了，真難喝！」

我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竟然是那條我找不到丟在哪裡的鑽石項鏈！

……

我以為我將真的這條給弄丟了，可原來它竟被我忘在卓浩的車上。這麼說卓浩一早就知道項鏈被我忘在他這，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然後還像看戲一樣，看著我人模人樣的帶著一條贗品在人前走來走去，而他居然還笑眯眯的在心裏揣著明白跟我裝著糊塗！

比如，我從衛生間里出來時，無意間竟聽到其二那男生正對著田婉兒同學甜甜嗲嗲的叫喚著：「大嫂好！」

……

一個人的世界，既會因為另一個人而鮮花綻放，也會因為他變得殘敗凋零。

我心下澀然。曾經好像，他不逃課也是有過因為我的時候吧。不過現在，我於他來說，已僅是一個曾給他帶去拒絕和傷害的人生過客。

把門反鎖好，我低著頭一邊往前走一邊把鑰匙往包里塞，突然和迎面而來的人撞了一下。

雖然上課時，班裡那些男生已經不再鬧騰，可是下課之後，那種夾槍夾棍的暗嘲諷刺卻總能鑽進我耳朵里來。

耳邊轟隆一聲響。又一顆炸雷成功將我劈焦。

回應自己的，是心頭一片空蕩蕩的迷茫。走出教學樓，望著遠處的天，忽然間感覺天地之間是那麼的蒼茫落寞，一股莫名的傷感直衝鼻翼而來，鼻子一酸，我竟險些擠出幾顆矯情的眼淚疙瘩來。

然而也不是所有的話都刺|激不到我。

第二天開始，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經敏感，我覺得寧軒好像跟田婉兒越走越近。校園處處都能見到他們人影一雙，兩個人瀟洒高調毫不避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