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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力氣竟似乎比幾天前更大，抱起她的動作又快又乾脆。

她忽然就漲紅了臉。

一整個晚上，卓燕異常安靜。

她猜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心思。當然他也一定同樣知道她好友林娟的心思。

本來這股失去的惆悵感一點也不清晰，她一直以為自己並不為此覺得特別疼或者多難過。

路陽無聲無息湊過來，蹲在她床頭凳子上，雙手捧著臉，對著她使勁擠眉弄眼地笑。

張君的面孔倒是一派嚴肅。

他還真是長了一張毒嘴，但凡能諷刺她的時候，就絕不放過機會。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很淡的嗯了一聲。

可是今天當從張一迪嘴裏又聽到這久違的三個字，她忽然發現，她的心其實並不是不疼的，她的人其實並不是不難過的，只不過一直以來，她始終在自己麻痹著自己，自己欺騙著自己。

卓燕翻個白眼，沒好氣的答：「瞎說什麼呢，哪跟哪啊，我怎麼會因為這個煩？江山跟吳雙是一對，張一迪早就跟我說他有女朋友，這都是有主的人，我選什麼呀我！」

「還可以，謝謝你的問候！」

卓燕不禁在心底暗叫一聲糟糕。

她多想像談論天氣那樣輕鬆又沒有負擔地對他講出一句話，一句深深埋在心底、令人又苦澀又甜蜜、又煎熬又回味、又忐忑又期盼的一句話：

結果她一片赤誠好意，竟然換來卓燕心狠手辣的毒諷。

呵呵，她還是那麼客氣。可他已經不再對她說：「應該的！」

「她腿壞了，難道你們倆腿也壞了？」黑臉門衛如是說。

一面說著，一面彎腰撈起她。

她抬起頭看。

小余欺近她，推著她的胳膊急切地問：「是誰是誰？文靜你喜歡的是誰？你快說你快說！」

她連忙訥訥解釋：「我剛才……那個我不是故意要……真的我不是想占你便宜……」

只是在他眼底，卻實在氤氳了太多笑意。

卓燕：「啊！我終於遇到伯樂了！謝謝你，伯樂張！！！」

剛探htｔｐs://ｗｗｗ.ｈetuｂｏoｋ•ｃｏｍ•cｏｍ出個頭，就看到張一迪出現在車門旁。

不知道為什麼，卓燕覺得有點上不來氣的感覺。

他卻毫不在意，「怎麼還是這麼客氣！都是應該的！」

她氣喘吁吁對他說：「謝謝！」

董成，我喜歡你。

下巴就卡在他肩膀上，一呼一吸全噴洒在他頸窩間。

卓燕循聲看到江山趕過來，不由縮了縮脖子，回頭狠狠剜路陽一眼，低聲斥責她：「你個不給力的！關鍵時刻咳嗽個鬼！直接說啊！」又轉頭再看向江山，對他呵呵呵地訕訕笑，手指戳戳張一迪胸膛，「好巧啊好巧！車子一停我剛好就遇到他了……於是那個，由他把我運上樓成了！呵呵呵呵……」

她剛剛明明是想以咳嗽提醒她注意——既然想要避開和江山撞面的尷尬，那麼能不能先不要玩猴子摟大樹？

旁邊路陽突然咳嗽起來。

「呵！」她不禁往後一仰，「你怎麼走路這麼快？！」

路陽等人聞聲僵立……

他答：「嗨卓燕，最近太忙；你還好嗎？」

剛剛還在數米開外，一眨眼就晃到眼前來了，難道他會移形換影的妖術？

她們都在等他表態，他卻一直彷彿什麼也不知道，就那樣有說有笑地遊離在她們兩個人之間。

卓燕不耐煩地把她往車外推，「就你廢話多！去去去，抓緊時間交錢下車，等會兒江山他們兩口子就該衝上來了！」

放學趕公共汽車，她跑得慢一些，眼看車門就要闔死開走，一雙手及時卡住車門，手的主人對司機大聲的叫：「司機師傅還有一個人，請再等等！」

這是那個男孩曾經對她最常說的三個字。

卓燕皺著眉拍走她，「去去去！越說越離譜！誰喜歡他們呀！我喜歡的是……」差一點就要把董成兩個字說出來，還好及時收住了口。

卓燕卻對她說：「陽陽，有，就放吧；別憋壞了！」

她還沒唱完，卓燕便一巴掌呼m.hｅtuboｏｋ.com•ｃoｍ在她臉上，「花姑娘我拜託你閉嘴！你這不是取悅，你這是取命！」

卓燕像被燙到一樣，倏地鬆開手臂。

回去以後，他給卓燕發簡訊，問她：「請教一個問題，張飛和李逵，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

路陽渾身顫抖一下，轉頭涼涼地斜她一樣，面無表情丟下一句話，「大姐，你該吃藥了！」

那一段時間她對四大名著有了興趣，陸續看完了西遊、紅樓、和三國之後，又開始攻克水滸。

至於江山和吳雙坐的那輛，就說什麼也不肯開綠燈。

車子開到宿舍樓前停住。有人向車子這邊走過來。

張君聽罷，但笑不語。

她直挺挺躺在床上，兩眼盯著上鋪的床板，一直在發獃。

區別於少女的馨香軟膩；那是屬於男孩子的清爽陽剛。

從她介紹林娟給他認識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就再也不是她對他說「謝謝」、他回她「應該的」那段美好時光了。

路陽本來想以咳嗽聲喚起那邊忽然之間摟抱得相當忘情的一對男女注意——別光顧著玩擁抱，該進樓要抓緊進樓。

路陽不理會她的面癱臉，自顧自笑得燦爛非常，「文靜文靜，難道你竟看不出來我在幹嘛嗎？我是在扮成一朵花來取悅你呀！！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

可其實，她最想對他說的話早已經不只是兩個字。

陰天出門，她總是忘記帶雨傘。

雖然出了院，可由於腿腳實在不方便，卓燕並沒有去上課。

她一直對他說兩個字的「謝謝」；他也一直回復她那三個字：應該的。

那文秀女孩一直站在一旁溫婉微笑，從頭到尾沒有泄露一絲一毫的多餘情緒。

想在人前留個淑女形象，它怎麼就這麼難……

她惡狠狠地盯著卓燕看。

有天她看著看著睡著了，連宿舍回來人都不知道。

門衛走過來趴在車窗外一通猛看，確認過卓燕的確行動不和圖書便，才不甘不願網開一面把她坐的那輛車放行。

張一迪：「這回答很好，很有創意！」

「應該的！」

她感到張一迪胸腔起伏震動，「應該的！」

路陽盯著卓燕嘿嘿陰笑兩聲，忽然一抬頭，視線越過她和張一迪，臉上綻放出燦爛得像黃鼠狼去給雞拜年時才有的笑容，怪聲怪氣地叫：「呀班長！這麼快就走過來啦！」一邊說著一邊斜斜橫了一眼卓燕，用眼神譴責她不識好歹。

「給我停下來！！你是不是想讓我兩隻胳膊也骨折啊！」

鼻端嗅到一股不一樣的味道。

再看江山，他也在微笑；還一邊笑一邊對她點點頭，「天可憐我，我解放了！」

卓燕垮下臉，眼前爬滿黑線……

路陽往她身上一趴，「那你煩的是不是喜歡上兩個有婦之夫？」

結果越說聲音越小，從頭到尾的語無倫次。

偶爾嘆一口氣，無限惆悵，彷彿有滿腹心事一樣。

「是不是——在煩惱究竟該選誰呀？」小余湊過來，跟著路陽一起打趣卓燕。

路陽她們叫醒她問她要帶什麼飯菜，她看看屏幕抓抓頭，沒頭沒腦來一句：「咦？張飛哪去了？剛才他媽被老虎給叼走了，他正要去殺虎呢！」

她狠狠捂住路陽的嘴巴，讓她再不能發出一個音來。

卓燕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突然被張一迪發力往上一抱，不由驚了一下，低低的叫了一聲：「呀！」

手機從她掌心裏，一下滑落到了地上去。

一不小心，原型竟然又敗露了幾分。

她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擎著自己的手臂似乎抖動了一下。

還傘時她說：「謝謝！」

車行起來那一瞬，看著車外拉長了一張臉的江山，卓燕拍拍胸口吁出一口氣，「呼～真是天助我也！正愁等下怎麼跟他說呢——嘿老江，我找了一替班的，不用你伸手了！——這回正好省了！緣分吶！我覺得我前世一定救過看門那哥哥，我是人他是蛇什麼的，於是他今生特意投胎當了門ｈｔｔｐs://ｍ.ｈｅｔｕboｏk.ｃoｍ.ｃｏｍ衛來找機會報答我！」

卓燕掛著一腦門黑線回：「我認為他們其實是可以等價互換的關係，因為他們長得太像啦！都有熊一樣的身軀、一臉的絡腮鬍子、和滿腦袋亂糟糟的頭髮！」

張一迪嘴角隱隱像要上翹，「嗯。」

卓燕氣定神閑地答：「so……easy……劉備、關羽、李逵唄！」

這段子後來路陽幫卓燕還電腦給張一迪時順便學給他聽了。

張一迪：「不客氣，應該的！」

卓燕閉一閉眼睛，長出口氣，又睜開眼，對楊陽陰沉沉地問：「你在幹什麼？」

她覺得腦子裡像有根弦被人輕輕彈動，「錚」地一聲，響得耳畔一片低低嗡鳴。

她們問卓燕：「文靜，水滸裡頭這個是張飛的話，那三國裡頭桃園結義的三個人又都是誰啊？」

路陽等人徹底風中凌亂。

「呵呵，你還是那麼客氣！對了，周末時見到林娟了，她說如果我們聯繫的話，讓我幫她給你帶個好！」

卓燕感到有股衝力迎面而來。

江山下車與門衛好一番周旋，希望能夠得他通融，放行一次。

路陽用力掙開她，一臉奸笑，「文靜文靜，你一直在嘆氣耶！好像很不開心哦！很煩惱哦！來來，給姐講一講嘛，你到底在煩惱個啥子哩？」她眼珠滴溜溜地轉，「是不是——」尾音被她拖得又長又曖昧，彷彿後面有著無限香艷刺|激的內容。

「他倒是挺積極哈，一早就跟這等了！」路陽笑嘻嘻對她說。

這一瞬，她離他極近極近。

卓燕轉頭看她，一臉猙獰，沒好氣的嗔她：「好好的你又在那兒整什麼景兒呢？！拜託陽陽你講點衛生好么，有痰的話就吐出來，別老在嗓子眼裡來回咕嚕！即便不嫌臟難道你還不嫌咸嗎？」

她立刻本能的張開手臂，迅速環上張一迪的脖子，緊緊鎖住，穩住自己。

卓燕挪著屁股往車門口蹭。

她看看小余和路陽，無奈又惆悵地嘆一口氣，「你們就別三八兮兮了，是和-圖-書誰你們也都不認識。唉，別說你們，其實連我自己也快要不認識他了！」

他把她拉上車。

偷偷瞄一樣張君，發現他也正看向自己，且看得堪稱專註，完全的目不轉睛。

卓燕探頭探腦的往車外看，認出來人正是張一迪。

張一迪淡淡一笑，輕聲叮囑她：「我抱你出來，你自己小心不要撞到頭！」

然而不論她如何逃避，到頭來也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原來董成與她，真的，已經漸行漸遠了。

想抱想啃什麼的，等進了門洞天不光日不化了，還不是想怎麼搞就怎麼搞啊……

已經無端端變得疏離與陌生。

卓燕看著屏幕上的幾個字，手和心倏地同時一抖。

似乎從來沒有和一個男生，離得這樣近過，近得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他脖子上那根大動脈在怦怦地跳。

卓燕被她推得來回直晃。

卓燕一下就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燒起來。

現在的他們，她說：「嗨董成，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

學校有規定，計程車一律不得駛入。

「咳咳……嗯嗯……嗯——！！嗯——！！！」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那讓她無限心動的「應該的」三個字，他已經不再贈予她？

他把他的傘丟給她，自己跑去和別人共用一把。哪怕淋濕了半邊身體，也一樣笑呵呵。

他溫和的笑著回答她：「不客氣，應該的！」

卓燕坐的那輛車子重又啟動，開進校園。

她聽到江山又對張一迪說：「辛苦了！」

卓燕卻覺得更加囧，不好意思的直去抓頭。

張一迪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借給她，她每天躺在床上，床邊擺著數也數不清的各種零食，她一邊吃一邊捧著電腦中邪一樣一集又一集地看著連續劇。

問他問題，聽懂以後她對他說：「謝謝！」

她請了病假，名正言順待在宿舍里。

路陽不服氣地哼唧一聲，扭扭噠噠下了車。

她偷偷觀察吳雙的表情變化。

他會答她：「不客氣，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