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幕
想了好久，他有了答案。
卓燕也很奇怪，如果不是藉著軍訓機會，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走路順拐的特質。
她是真的在擔心，擔心他會對她動手。
看著她挺知足的一張臉，張一迪斂下眼瞼，嘴裏一顆凍得僵硬的紅豆正在融化。
那無厘頭的語調，連一貫嚴肅的教官聽了也都忍俊不禁。
休息時她趁著教官不在，很興奮的去撿丟在一旁的喇叭。
「玉樹臨風的三排長啊，你那臉都曬爆皮啦！」
舌尖被黏得生疼，她吸溜兩下口水，回答張一迪：「那男生是我們班班長，但女生不是我們班的，她是我老鄉！」
卓燕生性好動，軍訓最初時，教官著實為這個小猴子一樣不老實的女同學好一番頭疼。可是幾天過去，隨著彼此不斷的互動磨合，兩個狠厲的教官不知不覺竟被卓燕給腐蝕軟化下來，他們開始覺得這個女生淘氣歸淘氣，但是很有趣，更不乏有些可愛。
比如三排長江山同志。
小余打趣她說：「文靜，班長大人天天順了順了順了的吆喝你，我看你不如乾脆改個名算了！以後你就別叫卓燕了，直接叫卓三順！」
她縮縮脖子，哼哼一聲，認命地等著他出聲制止自己，警告她不許偷玩喇叭。
看著她那副小可憐兮兮的樣子，他一下就泄了氣。
卓燕立刻驚悚的吸著氣，整個人陷入戒備狀態。
江山卻依然站在自己面前，動也不動，等她回答。
她小心翼翼向江山望過去。抬眼間，和_圖_書發現他正鐵青著臉，凶得不能再凶的瞪著自己，恨不得掐死她一樣。
迎面而來的兩個人，正是江山與吳雙。
每到解散休息時候，她總會湊到教官身邊，笑嘻嘻的套近乎，想把那個喇叭騙過來玩一會，可惜教官看得緊，她總是無法得逞。
卓燕和張一迪向著宿舍方向走。
那一刻起，他決定再不跟她鬧彆扭下去了。
卓燕一時消化不了眼前變故，愣愣的杵在那裡。等回過神來，臉一下子就紅了個底朝天。
聽到這個消息，卓燕別提多興奮。對她來說，只要可以不上課，受點風吹日晒雨淋什麼的，完全無所謂。
眼下第二學期已經過半，校園建設基本完成，學校領導們便決定就在這時抽出半個月給新生補上軍訓。
他不是要來找她算賬吧？
相向而行的四個人，很快地打了個照面。
都是他吼她吼的，搞得她「三順」得人盡皆知！
混亂中，她看到江山開始向自己這邊走過來。
卓燕被這突然轉變刺|激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心裏竟湧起一絲微疼與難過。
她只好快快地回答他：「廢話啦！怎麼可能不在乎！你是豬啊，自己看不出來？我都主動道歉兼打招呼了好不好，一場冷戰下來，想不到你一點都沒成長、還是那麼蠢啊！！」
張一迪扭回頭，看著手裡的紅豆沙冰，沒有說話。
卓燕對教官這隻專用喇叭非常覬覦，產生了濃厚興趣。
看著江山笑了，她也就傻兮兮地跟
https://m.hetubook.com.com著一起嘿嘿笑起來。
由著江山的話，卓燕得了一個新名字。
卓燕被他瞪得直縮脖子。
對方很懊惱地瞥了她一眼，抬手按在她頭頂，隔著帽子使勁揉擦她的頭髮，惡聲惡氣地開口：「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真是敗給你了！」
耳邊聽到教官已經喝令大家重新列好隊形。
卓燕心裏忿忿的，恨不得對江山狠狠踹過去一腳才好。
大家列好隊伍，全場一片寂靜無聲。同學們都在屏息等待教官發號施令。
全場立刻「轟」一聲笑崩。大家笑得七扭八歪直捶地。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那麼要好，結果有一天，她居然在害怕他會打她。
途中卓燕正往舌尖上灌著力使勁舔著冰淇淋吃，突然聽到張一迪對自己說：「那是你們班同學吧？」
很久以後，江山問自己，當初為什麼不肯原諒卓燕。
江山盯著她，問一句：「我和你是不是恢復邦交，你很在乎嗎？」
瞪著瞪著，就在卓燕被他瞪得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他在嘆氣。
而後來又為什麼肯和她一笑抿恩仇？
兩句以後覺得不解恨，於是就又加了兩句。
然後，「噗嗤」一聲，他居然笑了，臉上全是一副無奈的樣子。
卓燕的表情一下垮下來，「喂！」她囧囧地，一邊跺腳一邊叫，「你不要這麼誠實好不好啊！我會很沒面子呀！」
剛把喇叭拿到手，一抬頭，卓燕嚇了一跳。江山正hetubook.com.com站在她兩步以外的地方，冷冷地瞪著她。
越慌越出錯，一步跟著一步地墊出去，墊著墊著就會發現江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身邊，帶著不耐煩的怒氣對她大聲地吼：「順了！順了！你又順了你知道不知道！」
有時教官們去開會，吩咐大家以排為單位各自訓練。這時候江山就會對經常順拐的卓燕毫不留情。他會很大聲的叫：「某個同學，你又順拐了，請你自己注意！」
教官拿著從卓燕那裡收繳回來的喇叭，按下自動播放的按鈕——那裡邊已經提前錄好走步口令。
吳雙對卓燕笑一笑，算是打招呼。江山依然態度漠然，臉色黑沉得像藏著暴雨的烏雲，看看她又看看她身邊的張一迪，似乎皺了皺眉，又很冷淡地點一點頭，便與他們擦肩而過。
這天教官又去開會，隊伍再次交給江山來帶。
他發現自己說不清原因。
卓燕剛入大學時，學校正在建設新校區，環境一片混亂，根本沒有場地提供給新生軍訓使用。
一秒鐘后，又響起另外一句——
「江山是個臭雞蛋，臭鼻子臭臉真難看！」
練習走步時，卓燕毫不意外地又順了拐，江山也一點不留情面地再一次吼了她。
然而這一按之下，誰也沒料到，喇叭里傳出來的，居然並不是教官鏗鏘有力的「一二一」口令，而是一個女孩子用極之怪異的聲調在說——
可是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
軍訓時，每個專業被劃分和圖書為一個連，卓燕他們自動化三班是二連三排，大家這時要改稱自己班的班長為「排長」——比如卓燕他們在軍訓期間要稱呼江山為「三排長」。
軍訓鬧了笑話那天，聽到她問自己，是不是要打她時，她的臉上布滿惶然與不安。
教官對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代表別人也可以。
她張大雙眼盯著來人，兩隻手揪著上衣下擺悄悄地絞啊絞，吞著口水，試探地開口：「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隨便說一句，沒想到就錄下來了！我對燈發誓，那喇叭的錄音功能我真的不知道這麼用，一切純屬巧合，真的！」說完喘口氣，不放心地補問一句，「你……你那個……不是想揍我吧……」
最後她看到他居然只橫了她一眼，並沒有沒收喇叭，就走開到一邊去了。
她的懷疑與防範，真的讓他的感覺到，一股難言的微疼與難過。
卓燕吁口氣，吐吐舌頭。也不知道按了哪個鈕沒有，便對著麥克風嘀嘀咕咕講了一句江山的壞話以作泄憤。
有幾次路陽非常納悶，「我真是奇怪啊，怎麼教官能看見隊列裡邊的同志衣服扣子沒有扣好，卻看不到隊列邊上的您老人家在順拐呢？你看看你，手腳不協調得都成什麼樣了！換成正常人想順成你這樣還真不容易呢！」
舌尖頓在冰淇淋上，唾液濡化冰塊的同時，冷霜也黏疼了敏感味蕾。
卓燕忍不住嘆口氣，聳一聳肩，對張一迪苦笑一下說：「因為我多管閑事，www.hetubook.com.com他和我鬧掰了，好久都不願意跟我講話了。說起來今天還蠻不錯的，他居然還對我點點頭，這可真算得上是有進步了！」
他並非真的想要和她不共戴天一樣。從心底里，他其實從沒想過要真的失去她。
她應聲抬起頭，看清來人，微微一怔。
卓燕一邊嘶嘶的吸著氣，一邊慌忙不迭地把舌頭從冰淇淋上扯回來。
不知道究竟在偏執什麼，總之就是不想給她好過。
他輕聲地、彷彿很隨意地開口：「他剛剛，是在對我點頭打招呼，」抬眼，看著她，「不是對你。」
每當這時，卓燕就會變得慌慌的。
江山一言不發，使勁瞪著她，一臉的惡狠狠。
雖然被她奚落一番，可是聽她說完話，他非但不生氣，還終於肯抬動腳步歸入隊伍中。
「卓三順」這個新叫法很快一炮打響。每當卓燕被大家「三順三順」的叫著打趣，她都在心裏對江山怨恨得不行。
卓燕怕他挨教官說，趕緊推他，「快回去，集合了！」從來沒發現他力氣這麼大，她使勁推他，他卻依然牢牢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卓燕一下變得開心起來。她一邊拍打江山的手，一邊徹底笑開，「喂，你是不是跟我一笑泯恩仇、恢復邦交啦？」
再集合時，教官已經開完會歸來。
幾天軍訓下來，教官們喊口令喊到喉嚨沙啞，學校便給每個連隊配一副手提喇叭，供教官們喊口令使用。
平時走步或者站軍姿時，他們盡量不往她那裡瞄，最大限度的假裝看不到她又走成順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