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過去
「沒胃口。」
易揚頓了頓，終於面露無奈，「那麼，有什麼是你想做的嗎？」
「誇你……什麼？」
恁的香艷。
他一邊說著，一邊真的摸過一把水果刀，放到了商霖手裡。
「鬧？」易揚神情微變，「你覺得，我在鬧？」
想起方才說的話，易揚自己也有點好笑。從軍這些年做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是稀鬆平常，本沒什麼好誇耀的，但不知怎的，一對上她的臉就有點管不住自己。
商霖一怔。
「不，我在附庸風雅，儲備雪水好拿來煮茶。」
易揚湊近她耳邊，低聲說了個名字，商霖眼睛立刻睜大，「他是你爸爸？」見易揚點頭，她覺得自己有點扛不住了，「我知道你背景厲害，但是……他居然是你爸爸！」
這已經讓她介意了，更不要說他始終藏在迷濛雲霧裡、用盡全力也只能抓到一鱗半爪的神秘家庭了。
「那，晚上要不要吃火鍋？我以前在部隊里也跟戰友煮過火鍋，他們都誇我醬料調得好，你可以試試。」
「很多時候。」商霖嚴肅道，「無論是你的各種計劃還是你以前的事情，你都是習慣性地瞞著我。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
他卻沒有順著她的心意鬆開手。
「宮裡新到了一批珠寶，是南邊的林邑國進獻的，裏面有些首飾很別緻，想去瞧瞧么？」
「我什麼時候對你藏著掖著了？」易揚猶自不知。
當然，商霖也並不是談個戀愛就要把對和圖書方祖宗十八代都打聽清楚那種人，她在意的是易揚的態度。在被騙過一次之後，她本來就對他信任缺缺，他的隱瞞只會加劇她的不安全感，最終讓她無法相信他的心意。
「對不起……」是她太任性、太不懂事了。她早該猜到的，他這樣的出身一定經歷過很多複雜的事情。那樣難過的回憶，她為什麼非要逼著他去回憶一遍呢？
他言談行為都很誇張，又引來商霖一個古怪的眼神。
不過好像沒成功啊。
說到底，她只是想要成為他願意敞開心扉的那個人。
「你看，何田那個廢物被打了一頓就什麼都招了，我被折磨了那麼久還是威武不屈，是不是比他有骨氣多了？」他笑吟吟地與她對視，竟是直白地開始自我吹捧了。
商霖身子顫了一下，「她……」
商霖還沒察覺到怎麼回事兒呢，他的身子就突然從對面坐到了自己身邊，一隻手還鬆鬆地落在她的肩頭，「想出去堆雪人么？」他記得年前陪她玩的時候她是很開心的。
「不相信。」商霖乾巴巴道，「你騙過我一次了，我擔心你來第二次。而且你這個人演技太好，我沒辦法信任你。」
商霖看看手裡的刀，再看看面前一本正經的男人，有些無語，「別開玩笑了。」嘀咕了一句就想掙開他。
商霖聞言沉默。她沒想到他居然拿自己跟何田作比較，他們倆怎麼能一樣呢？一個是會為了自己的利益m.hetubook.com.com去殘害無辜女子的無恥之徒，一個是保家衛國、胸懷抱負的磊落軍人，兩人的精神境界就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我十八歲那年離開家，直接去讀了軍校，後來通過考核入了基地，便長年累月待在那裡。和戰友們在一起的日子倒是十分愉快，但那些事情大多是不能對任何人講的絕密，而除此之外……」玩味地看著她，「一堆大老爺們的群居生活你聽起來也沒興趣吧？」
他讓她尊敬。
凝神收拾好澎湃的感情，她握緊水果刀作勢朝他刺去，「鬆手。」嚴肅的神情像是在威脅他要是還不放開，就會真的刺上去一般。
商霖彆扭地推開他的手，「我什麼都不想，只是希望你別鬧了。」
易揚一怔，「你還是不相信？」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在那樣的家裡，很多人都不正常，想死也不奇怪。我長大后認真研究過她的遺書，確信她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真的不想活了。」自嘲地笑笑，「哪怕那時候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兒子需要她去照顧。」
「不想。」
「明明是在玩。」易揚在她對面坐下，也拿了一枚精緻的小瓷勺，「這顏色倒是挺好看的。」
奶白色的薄胎瓷勺，裏面盛著紅艷艷的果醬，就像……美人細膩的肌膚沾染了胭脂。
他這話說出來，就好像這一切全是商霖在庸人自擾、矯情做作一樣，引得她眉頭一蹙。
商霖抬起頭，很認和*圖*書真、很認真地看著他，「易揚，你真的喜歡我嗎？」
黑眸凝視著她，他輕聲道：「我喜歡你這件事情，真的有那麼不可思議么？」讓你懷疑成這樣。
「你這是……」易揚進門見到這情景有點好笑，「在做冰淇淋？」
謝臻寧被打入冷宮之後的第三天，靳陽又下了一場雪。商霖想著如今已經是二月，這大概是今冬的最後一場雪，於是招呼入畫陪她一起儲備雪水。
「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在意這個。」他勉強一笑，「有些事情我不說，是因為我自己都不想去回憶。」
女孩的臉上全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看得他心頭一陣煩躁，像是執行任務時茫然四顧，卻怎麼也發現不了目標，一身的力氣不知往何處施展。然而再對上她委委屈屈的眼神，這點煩躁又都化為無奈，他嘆了口氣，「你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好不好？」
「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么？」他低頭看著她，眼裡的詢問認真而略帶一點緊張，「霖霖，我是真的……」
「太冷了懶得動。」
「遵命，女王大人。」易揚後退一步，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終於還了女孩自由。
重新伸出手攬住她細細的腰肢，他把商霖拖到自己懷裡，像是在抱一個小孩子，「所以你看，我不是不想給你講我過去的事情，而是能給你講的事情都太糟糕了，我不想你聽了難過。」
很喜歡你。
和*圖*書想看到她專註的眼神，黑亮的瞳仁里滿載著依戀和愛慕，像是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別人。
商霖的臉頰壓在他的肩膀處，硬硬的骨頭抵得她有點疼，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她問的是那些不能告訴她的事情，譬如他曾執行過的任務，那麼他不僅不會說，也不會因為這隱瞞而感到歉疚。但她想知道的只是關於他的一些小事，那是一個女孩子對男朋友正常合理的要求。不正常的是他的家庭，所以她並沒有什麼錯，也不需要跟他道歉。
他握住她的手，「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我本來就沒什麼事情是不能對你說的。」
陛下和娘娘又在說他們聽不懂的話了，王海識時務地給入畫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帶著其餘宮人悄無聲息地退下。
勾唇一笑，他搖了搖頭。戀愛中的男人原來就是這樣？真是……沒出息。
「不是我不想相信你，而是很多事情你都對我藏著掖著，我沒辦法相信你。」商霖忽然就不想再躲躲閃閃了，折騰了這麼久，今天怎麼也得把這事兒抖落清楚。
卧槽，都姓易啊！以前她怎麼沒把兩個人聯繫起來想過！
商霖想象不出，有哪一對情侶會在交往了大半年之後，男方依然在各個方面刻意隱瞞著女方，即使她是如此好奇。
「我父親跟我不親近，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幾次面，所以你不用太在意。至於我母親……」頓了頓，「你之前說你沒見過你父親，其實我跟你有點和*圖*書像，我沒有見過我母親。我記事之前她就已經不在了。」頓了頓，「是自殺。」
聽到她的道歉他詫異了一瞬，繼而微微一笑，「你不怪我就好了，實在沒必要跟我道歉。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麼不能觸及的傷痛，只是……不那麼愉快的往事罷了。」
易揚沒料到演技好還會有這個麻煩，苦惱地皺了皺眉，「那我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頓了頓，「不對，你先回答我，你為什麼不相信？」
他這樣反倒讓商霖不知所措了，張了張嘴就是擠不出一個字來。
雪白的搪瓷圓罐里盛滿乾淨的積雪，乍一看竟有點眼熟。商霖盯著瞅了會兒，用小勺子舀了草莓果醬淋上去，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你還沒有誇我呢。」他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點蠱惑。
「我怎麼會知道你父親……」
「想不出來么？那我挑著講好了。」他笑笑，語氣隨意，「我父親……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他。」
易揚看著女孩兒認真的小臉，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自以為做得很好了，溫柔體貼、周到殷勤，可是原來在這麼重要的環節上，他讓她這麼失落。
她曾因為他不肯告訴她下一步的計劃而生氣，還當面質問過他，但見效甚微。即使她跟他明確表示想要和他共同承擔，他還是不曾主動對她坦白，都是要她追在身後不斷詢問，才會慢吞吞吐露一點。商霖一度覺得，他在這件事上秉持的原則就是：能不說就不說，能拖多久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