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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不是想讓他去取什麼東西，只是借這個由頭讓他見了一個人。」易揚道，「燕國的聚城向西有一個小山谷，裏面住著一位隱士，這回蘇忌正是去見他了。」

「大軍明日開拔，傍晚就能到下汀。公孫就先留下來，與我等一起去下汀吧。」

這樣的重大機密，蘇忌身為當事人都被瞞了十來年，居然被易揚給查出來了，不能不說一聲神奇。

「你吃醋還把我託付給他？」商霖道，「你不是說會保護好我么？剛剛又為何說可能顧及不到？」

易揚見她兇巴巴的樣子，湊近低聲道：「好，我到時候一定學會，不讓大爺你失望。」

她看他的眼神一如看一個普通的朋友，沒有絲毫的雜念。蘇忌在這樣的眼神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蘇忌，居然是蘇忌，原本那麼討厭她的蘇忌。

只要蘇忌知道寬厚重情的齊王其實是個小人，發現別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其實，我有時候會想，要是我們能回去就好了。」她挽著他胳膊，靠上他的肩頭，「咱們倆在真正屬於我們的時代談戀愛，一定比在這裏更有意思。」

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還熱鬧非凡，街頭巷尾都是攤販，處處都顯示著蓬勃的生機。可是如今這裏已經變成一座標準的軍事重鎮，每條街道都駐紮著兵卒，估計百姓們連街都不愛上了，更不消說做生意了。

商霖看著他，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誰說我要嫁給你了……自作多情。」

易揚輕笑一聲，攬住美人的腰肢便入了內室。

「確實是不高端，不過這裏玩心眼的累心程度比現代有過之而無不及。」易揚，「想想也挺煩的。」

商霖見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主動湊過去挽住他的胳膊，「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不過既然公孫你提起來了，朕可以拜託你嗎？如果之後朕有什麼顧及不到皇后的時候，勞煩你幫個忙，護皇後周全。朕感激不盡。」

「是嗎？」他笑，「要是我們能回去，你想做什麼？」

「那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是那個家裡的外人，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觀察別人的情緒，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情，就再也沒人喜歡我了……」

「不是有什麼關係，而是大大的有關係。」易揚一笑，「那隱士從前也是在朝為官的，官位還不低，一度做到了丞相。可後來卻不知為何，居然致仕回鄉，皇帝攔都攔不住。我翻看北燕的資料，發現這位隱士當丞相時和張彬關係很好，和賀蘭睿關係卻不大好。我有理由懷疑，他辭官這件事上賀蘭睿也起了點作用。」

就在片刻前，她才用同樣的話形容了賀蘭睿。不同的是那時她的語氣里滿是鄙夷，可是轉頭對著易揚卻換成了欽佩和讚賞，雙重標準不要更明顯哦！

商霖撇撇嘴，「好吧，和圖書就當蘇忌的身世被你查到沒什麼好驚訝的。但是……你怎麼知道張將軍和賀蘭睿的恩怨？」

「好多啊，第一件事就是帶你去見我爸爸媽媽。我媽媽自己情路坎坷，所以一直期待我能找到個好歸宿，她要是看到你一定很高興。還有我爸爸，他雖然是我的繼父，但在我心裏也跟親爹沒什麼差別了。到時候你可以陪他喝酒下棋，應該會談得來。」商霖說著說著聲音忽然低下去，「你知道嗎，我媽媽剛和他結婚的時候，我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一直很沒有安全感。繼父對我很好，但我就是很怕他，不想見到他。可是為了媽媽，我不敢把這種感受表現出來，逼著自己裝出一副很好的樣子來，好讓她可以安心結婚。

易揚轉頭看到她的神情，悠然道：「馬上就要入城了，嚴肅一點。」

商霖轉身環抱住易揚，臉頰貼在他胸口，「我就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別人再如何的好，我也只能辜負了。」

她不用再勉強自己和在意的朋友生死相搏。

「前線確實危險，靳陽城內也不見得有多安全。想要她命的人太多，還是待在朕身邊放心一點。」易揚淡淡道。

她一直抱著這樣的念頭，等待著最後一日的到來，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的人生態度是不是太過悲觀。

商霖：「 算你識趣 ！」

易揚明顯被她討好了，心情愉悅地掐掐她的臉，「別廢話了，陪我睡覺。」

「失望啊，所以回去以後你必須跟我爸爸學做菜，不然休想入我商家的門！」

「我知道，你說過嘛。」商霖眨眨眼睛，「莫非，那個隱士和賀蘭睿有什麼關係？」

蘇忌垂下視線，沒再說話。

她是他的妻子，別的女人能得到的東西她自然都應該得到。

易揚策馬行至隊伍前段，商霖仍然留在原地，身邊是易揚派來保護她的親衛，還有……蘇忌。

商霖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易揚這一系列行為的目的是什麼。

原來，是這樣。

這是睢江南線最大的城池，有魏國最大的碼頭，與北部的傳睢城一起承擔著溝通兩國關係的職責。商霖想起自己上次被高沉擄到這裏之後，還曾在城中當過一段時期的乞丐，不免覺得好笑。

反應過來之後他微微一笑，語氣戲謔，「我剛剛還在吃他的醋，你轉頭就給我這麼大一個驚喜。看來我不僅不能怪公孫還得謝謝他了。」

商霖驚愕之下，不得不感嘆穿越之神真是酷愛神展開的劇情啊。

她低著頭控制韁繩，不去看身側，蘇忌也沒有說話，只是在她的馬稍微走快了一點時低聲說了句：「當心一點，不要摔了。」

「別胡說八道。」商霖低聲道。

商霖聽到他的語氣就鬱悶了。正常男人問這種問題的時候難道不該是忐忑m.hetubook.com.com不安中帶一點傲嬌么？這人一副挑釁的口吻是怎麼回事啊！是覺得即使你不溫柔也不會燒菜我還是選了你，你很有面子么？

到了住處之後她就把自己的想法給易揚說了，對方撐著頭笑了一會兒，「恩，確實。打仗是挺煩的。」

「易揚。」商霖蹙眉，「別說了。」

商霖知道自己被耍了，眼睛一橫兇巴巴道：「再胡說我咬死你。」

商霖立刻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道：「諾。」

前線危險，她懷有身孕，稍有閃失就是一屍兩命。魏皇竟也不怕？

從前跟易揚開玩笑時，她曾說過每個穿越女都會有一個深愛她的男配。那時候她還沒喜歡上易揚，也曾揣測過自己是不是會和一個古代帥哥談一場穿越時空的愛戀。如今戲言成真，真的有古代帥哥愛上了她，卻是她怎麼也沒料到的人選。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讓蘇忌去找那隱士取一幅畫，是什麼畫？」

商霖深吸口氣，再抬頭時就連眼睛里都閃爍著小星星，「你怎麼這麼聰明啊你！玩得一手好陰謀！」

易揚沉默一瞬，再開口時語氣里添了幾分溫柔，「好，不說了。」

商霖眼珠一轉，忽然反應過來，「等等，蘇忌這次回北燕不是聽了你的吩咐，去幫你取什麼東西么？怎麼東西沒取來，反倒把人送上門了？」

兩人相擁而立，誰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靠在一起，氣氛十分和諧。

易揚垂眸看著她，眼波清澈，裏面倒映著兩個小小的影子，是她期待的臉，「如果回去，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當然是補給你一個婚禮。」

「大概。」易揚淡淡道。

「沒什麼。」易揚拍拍她的手背，「只是最近又重新過上了打打殺殺的生活，讓我想起了許多從前的事情。」

「魏國的驃騎將軍李興許多年前曾和張彬張將軍打過交道。兩人在戰場上雖然是對手，李興卻對張彬十分讚賞，說那是他生平最敬仰的人、一生難及的目標。也因為有這點情分在，李興一直不相信張彬會背叛自己的國家，堅信他是被人陷害了。而與這個截然不同的是，他一直覺得齊王賀蘭睿心思不簡單，需要提防。」易揚握住商霖的手，只覺觸手溫軟滑膩，讓他解釋起這些複雜問題的心情都好了許多，「我與李興喝了幾次酒，借醉套到了他這些看法。他說賀蘭睿佛口蛇心，無情起來搞不好連親兒子都能不要。我得了這個情報，回憶起張彬這一段便生出了困惑。忠肝義膽的人成了叛國賊子，奸詐狡猾、背信棄義的人卻為了他多方周旋，看起來實在可疑。」

她後面的話易揚都自動忽略，只是抓著其中一句問道，「可我不會做菜，對你也不溫柔，你難道沒有很失望？」

這是兩人在一起之後hｅtuｂook.ｃｏｍ•ｃoｍ，唯一讓他記掛的事情。他們過來的時候賀蘭皙和徐徹早已舉行了婚禮，他們也就撿了個現成。可是他記得戰友以前跟他科普過，說女孩子都把婚禮看得特別重要，別的什麼惹了她都不打緊，這件事情上一定不能馬虎。

「那是當年隱士和張彬兩人一起作的畫，在煜都名噪一時，所以就連魏國的史書也記了一筆。我讓蘇忌去找那隱士要這幅畫，同時提前幾天給裏面傳消息，說有故人之子即將拜訪，之後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易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聽皇后的口氣，是在期待著什麼啊？雖然我本來是打算睡了，不過您要是有要求，我怎麼也得打起精神伺候，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恩。」易揚點頭，「賀蘭睿和張彬從前十分交好，張彬下獄之後賀蘭睿為了讓他在監獄里過得好一些多方打點，其盡心儘力的程度連我看了都不得不說一聲服。也因為這個，即使張彬後來還是以叛國罪被處死，賀蘭睿卻還是得了個重情重義的名聲。燕國的百姓都說他仁慈寬厚，是一頂一的好人。」

易揚見她那點小感性消失無蹤，回到了談正事的模式，淡淡一笑，「這件事雖然被藏得很好，卻也不是無從查起，只是多費點功夫而已，不算多難。」口氣十分囂張。

「賀蘭睿這個人，身居高位卻不貪圖富貴，在煜都的府邸修得還不如一個三品官員，委實是燕國宗親里勤儉節約的典範。皇帝身體不好，他便總攬了朝政，每天從早忙到晚，一年到頭都休不了一個假。你覺得他這麼折騰，是為了什麼？」易揚語氣嘲諷，「讓男人瘋狂的無非是那麼幾樣東西，他不圖錢財、不圖女人，又不像是心存理想、要治國平天下的大義之士，就只能是為了權力了。」

「人都走了就別看了。」易揚拖長了聲音道，「再看別人還當你捨不得。」

他很少說這樣的話，商霖此刻聽到就格外心疼，覺得這男人平時跟鐵打的一樣，但其實也還是有自己的承受底線啊。

她又不是從前那個情商低到谷底的易揚，她有著豐富的暗戀經驗。暗戀中的人見到心上人是什麼眼神、什麼反應，她再清楚不過。更何況就算她看不出蘇忌的異樣，光從他拼著性命不要給她解了毒這件事，也能看出他對她的心意來。

彷彿知道她的想法，易揚笑笑，「有些事情本來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蘇忌感念賀蘭睿的恩情，自然不會去懷疑他。而我作為賀蘭睿的對手，從一開始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思路便寬多了。」

兩人原本都策馬徐行在隊伍的中部，易揚想了想忽然道：「我去前面，你和他們一起，當心點。」

「恩？」商霖驚訝，「他也來了前線？」

又說了幾句話，蘇忌便出和-圖-書了房間。商霖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裡，薄唇緊抿，不知在想些什麼。

商霖點頭，「明白。」

「哦。」她點頭，終於回過頭，眼神坦蕩、神態自若地朝他笑了笑，「有勞閣下了。」

「這可趕巧了，都不用我們上門他就自己送上來了。既然來了前線，想辦法殺他應該容易許多了吧？」

蘇忌的話一出來，商霖心頭便是一松，彷彿做成了一件極要緊的事情，滿滿的全是喜悅。

「不過後來就好啦。我知道爸爸是好人，媽媽也一直都愛著我，就沒那麼敏感膽怯了。」商霖微微一笑，「我跟你說哦，我爸爸人可好了，又溫柔又可靠，還燒得一手好菜，我一度把他當成將來找男朋友的標準。哦對了，你一定要嘗嘗他做得糖醋排骨，好吃得要死，保准你吃了一次再也忘不了……」

「賀蘭睿……你過幾日多半就能見到他了。」

霍弘已經早一步來到下汀，此刻與下汀太守一起在城外跪迎，君臣相見，自然又說了不少客套話，商霖跪在人群之中，聽著那兩個男人在那裡你來我往，頗為無趣的聳聳鼻子。蘇忌在一旁看到了她這個小動作，唇角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到時候，他們可以去歐洲滑雪，去北美過春天，再找個機會去一趟南極，實現了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易揚斜睨她一會兒，慢悠悠上前從身後摟住她，下巴擱上她的肩窩。這個姿勢很微妙，他的頭這樣放著，薄唇恰恰貼上她的臉頰，十分親昵，「是我在胡說八道？你這麼聰明，他對你什麼心思你會不知道？」

蘇忌對她的心思么？她當然看出來了。

這還是兩人在一起之後，易揚第一次聽到商霖的表白，直接無比、真摯動人，讓他一時都有點愣了。

他們的婚禮。

「如果能回去，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商霖問道。

「倒是玩得一手好陰謀。」商霖冷哼一聲，語氣里滿是貶損。

她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等到終於周旋完了，眾人終於可以入城，商霖騎在馬上，看著下汀城內熟悉的街道，眉頭微蹙。

「哦？」

好好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有為青年，突然跑到古代當了皇帝，還是處於前有狼後有虎的環境里，真是難為他撐了這麼久，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裏。

到底還是改變不了。

商霖在很多方面確實和普通女孩子沒兩樣，喜歡浪漫、小孩心性，一定也盼望過一場浪漫的婚禮。

「所以，你懷疑賀蘭睿是在裝樣子？」

「我抱著『賀蘭睿在演戲』的假設去查，之後的事情便簡單了。」

他沒有說實話。囑託蘇忌保護商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覺得，既然蘇忌對她有意，自然會比旁人更盡一分心。

第二日傍晚，大軍如期抵達下汀城。

「諾。」蘇忌低頭答道，https://m.hetubook.com.com視線的餘光卻掃向了商霖，「皇後娘娘……也要去下汀？」

她這麼一暢想，易揚忽然也來了興趣。有心計劃一下回家之後的安排，卻又覺得除了攜妻萬里奔襲，好像沒什麼值得期待的。家是不想回了，那麼就只能帶著她到處玩樂，好在他朋友多，世界各國都能找到去處，倒不至於無聊。

過了好一會兒，商霖才慢慢抬起頭，「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知道蘇忌的身世的？」

她想，將來真到了兵戎相對、生死相搏那天，他們還是得成為敵人。她覺得自己沒辦法狠心對他下手，而他也不一定能對自己下手，但是哪怕他們再不情願，局勢也會逼迫著他們做出抉擇。而之前的那些交情，只能讓活著的人在多年後想起來，輕嘆一聲無奈。

她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對蘇忌的感覺早不像剛認識時那般除了厭煩就是排斥。她明白他有自己的難處，他們立場不同、註定了要站在對立面。而他對她從某種意義上講，已經是仁至義盡。

「睡……睡覺？」方才在水裡的耳鬢廝磨湧入腦海，她一瞬間想岔了，以為易揚還未盡心，要再來一次……

易揚想起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他覺得這女孩子出奇的知情識趣，知道在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話，更知道在什麼時候應該閉嘴。那時候他還好奇過，猜測她是在什麼環境下長大的。

蘇忌去找隱士要那幅畫，隱士自然覺得不對勁，再加上易揚的消息，立刻就能想到張彬的兒子身上。辭官多年，陡然得見故人之子，卻發現對方居然在為賀蘭睿效命，隱士一定覺得十分震怒，繼而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蘇忌吧。

「行軍打仗的事情說不準，我多做一手準備心裏也踏實一些。蘇忌身手好，所以我找他幫忙。」易揚摸摸她緞子似的緞子，輕嗅烏髮散發出的茉莉清香，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寧靜下來。

可是就在剛才，他親口允諾，會幫助他們。

「所以這個賀蘭睿和霍弘一樣，奔著造反去的。」商霖總結，「難怪他們能當小夥伴呢，合著是竊國二人組。」

「您客氣了。」蘇忌道，「草民自當……竭盡全力，保護皇後娘娘的安全。」

這便是戰爭，這個世界上阻礙人們享受歡樂的最大禍首，真不應該存在。

「所以啊，現在越來越覺得賀蘭睿和霍弘討厭了，倆野心膨脹的壞蛋，專會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

他固然不喜歡別人思慕著自己的女人，但他也不會因為這點嫉妒耽誤更要緊的事情，也不會疑神疑鬼去懷疑商霖。

「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北燕齊王任主帥，討伐南魏，人已到了傳睢城。」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和現代應該不一樣吧？」商霖笑，「沒有槍支彈藥，也沒有直升飛機，一點都不高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