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求婚
商霖渾身僵硬，看著易揚慢慢朝他走近。那束光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整個庭院里只有他一個人始終立在光影之中，充斥商霖的視線。
莫庭軒他，甚至比不上一個在男權社會長大的古人。
她和他們本不是一個世界的，可是如今易揚卻打斷了這些權貴的晚宴，當著他們的面擺出這樣的陣仗求婚。這樣浪漫的藍色花海，這樣堅定的誓言，他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他們的關係。告訴他們，他愛她，他要娶她。誰反對也沒有用。
「你剛剛……太損啦！」從花園逃離之後，商霖哈哈大笑，「你很討厭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商霖總覺得曉悠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壓抑的雀躍。
「恩……」
她縮回手往沙發上一靠，「好了，你出去玩吧。今晚來的客人多，應該會挺有趣，別陪我這個老太婆在這裏辜負了良宵。」
「商霖……」
「恩，我帶她來見奶奶了。」說著就想推門進去。
喻曉悠剛剛叫商霖什麼？嫂子？
易玫微愣，繼而笑著搖搖頭，「這麼叫也行，不過你確定不再考慮考慮？」
易玫摸摸她的臉頰，女孩眼眸明凈，一看就是心思純良的孩子。易揚雖然平時表現得很木訥，到頭來卻很會挑老婆，這姑娘選得不錯。
她話里透露出的立場明顯是站在商霖和易揚這邊的，但商霖並沒有多驚訝。如果這位許太太對她和易揚的關係並不贊同，易揚也不會讓她們見面，還是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
商霖敲下她的頭，「我現在相信你是易揚的妹妹了，真是如出一轍的刻薄！」
曉悠癟癟嘴，「奶奶不讓啦。她說她自己那麼過了一輩子不覺得有什麼遺憾，但還是希望我不要學她。離婚這麼多次，總不是什麼好事……」
門大開了，外面是一片漆黑。原本的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都消失了，唯有沉沉的黑暗刺入她的眼中。
心跳好像慢掉了一拍，商霖忽然擔心，門背後是不是有什麼陰謀等著她？是和-圖-書不是……
曉悠聳聳肩，「不知道。」隨口吩咐旁邊的傭人，「把門打開吧。」
「知道啦，嫂子！」
「你就是商霖？」
難不成……是在等她？
商霖特別想回復一句，這是今年釣高富帥的新方法，拉著他一起跳樓……
商霖走到門邊，「怎……怎麼回事？」
「是么？我有這麼可怕？」易玫好奇道，「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親切的長輩啊！」
一盞大燈忽然點亮，光芒從上方投下，在如茵草坪上打出一個白色的光圈。原本放在四周的白色長桌已被撤走，大片大片的藍色妖姬在草地上盛開。那是幾個小時前剛空運過來的鮮花，一路都小心保存著，花瓣上還有尚未融化的冰渣。密密匝匝的花朵擠在一起，拼湊出一個巨大的心形。
商霖其實是有點不想見到他的。如今對上這張臉，她想到的除了那幾年悲慘的暗戀經歷，還有高沉。活在另一個時空的男人，和莫庭軒長得一模一樣，卻比他更加深情堅貞。
「太久不見，我有點話想和你說。」
她什麼時候和許家扯上了關係？難道她如今正和許太太的孫子交往？
房內已經傳來了談話的聲音，商霖不敢再拖，忙扯扯曉悠的手指，「好了，我們快進去吧！」
右手慢慢抬起，她微微一笑，淚水倏地滑落，「我願意。」
「怎麼回事？」商霖疑惑道。
商霖瞥瞥看熱鬧的曉悠，猶豫道：「奶奶？」
商霖點頭，「我上大學的時候和莫先生是好朋友，不過這兩年聯繫得少了。莫先生一切可好？」
靠，還真特么是在等她。
商霖想到那個鳳目飛揚的女人，心裏一陣暖意，「我相信。」
傳奇女子啊……
房門在眼前合上，莫庭軒看著泛光的黃銅門把，覺得腦子有點亂。
她意有所指，商霖再思忖片刻就反應過來，紅著臉道：「姑婆。」
兩名傭人上前，一左一右站在玻璃門那裡，然後同時用力，玻璃門像童話世界里www.hetubook.com.com的城堡大門一樣，一點點朝著商霖打開。
「哎！」易玫很愉快地應了一聲，「好了好了，快出去吧。」
還真執著。
商霖沒明白為什麼是過了今晚，卻也知趣地沒有追問，「我明白了。」
而在花海的中央，易揚一身純黑修身西裝，手中捧住雪白的繡球花，含笑注視著她。
樓梯的盡頭，莫庭軒立在那裡，微微仰頭看著她。
商霖站起來，「那，許太太，我告辭了。」
「莫先生，您和許太太談完了？」
面前的女士端莊而高貴，從外表來看絕對不超過五十歲，但今天明明是她六十二歲生日。
「好啦，商霖你快跟我來，別躲在屋子裡了。」曉悠挽著她的手朝右邊走去。那裡有整面牆的玻璃門，原本都打大開的，此刻卻被緊緊關上，連窗帘都拉上了。
「一度？現在不是了嗎？」
他問得有點唐突，喻曉悠眼珠子轉了轉，「當然是因為我奶奶想見她了。」
莫庭軒對她的回答沒表現出驚訝，反而微微一笑，「這樣啊，那你見完朋友，我們再談怎麼樣？」
商霖無言。
許太太易玫，商霖曾在報紙和雜誌上看過她的消息，知道她年輕時是轟動一時的美人，情路跌宕，先後離過三次婚姻，如今的丈夫許先生是她第四任丈夫。這也是曉悠明明是她親孫女，卻不姓許而姓喻的原因——她的父親喻先生是易玫和第一任丈夫所生。
商霖有點詫異，「莫先生？」他怎麼回事兒？不出去參加晚宴，待在這裏幹嘛？
這一回，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直到離開那間屋子，商霖才發現自己手心已經出了層薄汗。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見家長居然進行得這麼順利，忍不住有點愉悅，「曉悠，你奶奶人真好，長得也美，一點都不像六十多歲的樣子。」
「那當然。」喻曉悠得意地眨眨眼睛，「我跟你說哦，我小時候最崇拜我奶奶了，一度把她奉為人生楷模！ｗｗw•h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com」
說了等於沒說。
他單膝跪下，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鄭重，導致商霖差點往後退了步。繡球花里躺著一個藍色絲絨小錦盒，他將它拿出來，當著她的面緩緩打開。璀璨的鑽石彷彿天上落下的星辰，在掌心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莫先生，好久不見。」商霖含笑打聲招呼，語氣客氣而疏離。
「有些話我很少說，但並不代表心裏沒有想過。商霖，你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愛上的女人。我想要永遠陪在你身邊，保護你、珍惜你，無論是在這裏，還是在任何一個地方。」從來都毒舌刻薄的男人說起情話來居然真誠而自然，唇畔的笑意是這天下最珍貴的東西，「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壓根兒不認識她，誰稀得討厭她？」喻曉悠神情不屑，「要不是看在她得罪了你的份兒上，我連話都懶得跟她說，更別說損她了。」拍拍她的肩，「所以那女人也是託了你的福，才能有和本小姐對話的福氣啊。」
「過獎過獎，比起你老公我還是差得太遠！」
可就算知道這個，她還是緊張啊。說什麼她也是在見長輩啊……
「許太太見笑了，其實我們也不想那樣的。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商霖有點不好意思，「易揚的朋友們一定都在議論這個吧？其實不止他們，我的朋友也老纏著我問，弄得我自己也覺得好不真實。」
正說著，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身姿頎長、氣度出眾的男人出來了。從商霖的角度看去，只覺他五官英挺，眉骨突出、鼻樑直而挺，薄削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有點嚴肅。
「哦，還有後面在螺海別墅那出。死而復生，真像是在拍電影。」
「許太太正在裏面見客人，我是專門出來跟你們說一聲的，在這兒等一會兒，別撞上了。」
敲定了這事兒，易玫又道：「易揚的爸爸脾氣雖然倔，不過一向拿易揚沒辦法，這回也是。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邊你倒是不用太擔心，過了今晚就不是問題。」
「奶奶的客人？誰啊？」
莫庭軒點點頭，視線餘光掃到一側的身影陡然僵住，「商霖？你……」
「最近和公司有生意往來的年輕人，今天也來參加壽宴了。」
什麼叫「新鮮的小姑娘」？您要作甚！
「哎呀呀，真是好久沒見到新鮮的小姑娘了，我這心裏都覺得年輕了好多。」
他終於在她面前站定，凝視著她看了許久，烏黑的瞳仁彷彿深夜的螺海湖，波光蕩漾、晚風冷寂，唯有落花簌簌飄落。然後一道月光緩緩射入，揭開朦朧的面紗，露出下面深藏的采采流水、蓬蓬遠春。
「咦？你們認識？」曉悠好奇道。
「我也很好。」
「好啦，要敘舊回頭再說，我先帶你去見奶奶。」喻曉悠從後面推推商霖的肩膀，笑吟吟道。
「喻小姐。」莫庭軒忽然道，「商霖……為什麼要見許太太？」
「所以啊，她最希望的就是我們小輩能婚姻幸福，什麼門第啊階級啊對她來說都不是問題，她只希望我們能過得好。」喻曉悠捏捏她的手，「她一定會幫你和表哥的！」
「哦，是嗎？我也很想和莫先生聊聊，不過現在要陪喻小姐去見幾個朋友，所以……」
深深淺淺的藍色，彷彿大海漫過了陸地，又彷彿星空落入了凡間。
那個男人始終愛著他的皙兒表妹，即使被命運反覆捉弄，也從沒有變過。
「商小姐坐。」易玫微微一笑，漂亮的鳳目里水波蕩漾。
商霖從未見他這麼正式地打扮過，更沒想到他穿西裝居然會這麼好看，眸如秋水、鬢若刀裁，高挑修長的身材，只消立在那裡便佔盡天下風流。
他們攜手走過了生死、經歷了別離，體驗過人間百味，終於得到了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我前陣子在國外，沒聽說霓州的事情，都是回來了才知道，我那個一貫清心寡欲的侄孫居然和女孩子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你們真的一起從四樓掉下去了m.hetubook.com.com？他抱著你？」
「我說過，等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跟你求婚。」男人的聲音低沉而蠱惑，讓商霖的眼眶瞬間濕潤。
莫庭軒怎麼也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商霖，詫異之下都有點反應遲鈍，「哦，我挺好的。你呢？」
商霖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有點像小學生。易玫看得又是一笑，「你別緊張，我和易揚的爸爸不一樣，不會刁難你的。」
「是，我是商霖，許太太好。」
商霖對這張臉實在不能說不熟悉。
「這算什麼？You jump，I jump？你們倒是夠浪漫的。」易玫一臉好笑。
說笑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二樓的一間房門外，門外站了個秀麗的中年女人，見到她們立刻迎上來，「曉悠，這位是商小姐吧？」
商霖胡亂點了下頭，「再說吧。」
「我對你們的事情挺有興趣的，今天時間有限不太方便多聊，但是過幾天我派人去接你。你來陪陪我這個老太婆，讓我也八卦一回，怎麼樣？」易玫笑眯眯道。
她能看到的，只有面前的這個男人。她的男人。
「啪！」
易玫眼眸一轉，露出一抹笑，「別叫我許太太了。」
光這樣你們就覺得是在拍電影啦？那他們一起穿越這段怎麼說？而且現在廣電不讓拍穿越了啊，看來只能掐了別播。
眼睛里有什麼東西在滾動，越來越不受控制。商霖看不到臉色鐵青的蘇北北，看不到一臉期待的喻曉悠，更看不到神情複雜的莫庭軒。
「是，很親切。」商霖道，「我就是沒見面之前很緊張，現在一點事都沒有了。」
「奶奶……」曉悠明顯聽不下去了，「您別逗商霖，她知道要來見你可緊張了！」
商霖重重點頭，「一定！許太太什麼時候想見我打個電話就行，我一定好好陪您！」
確切地說，是她扯著他。
這裡是北京的夜晚，四周站著被邀請來的賓客，全都站在花海之外的陰影處看熱鬧。商霖知道這些人都是非富即貴，連蘇北北都上趕著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