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雖然緊張得頭皮都麻了，簡唯還是迎上他的目光，重重點了點頭。
腳下是鮮紅的地毯，那樣長，彷彿沒有盡頭。兩側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雖然有圍欄擋著，他們卻還在不斷往前擠。無數攝像頭對著她，咔嚓咔嚓拍個不停，而她一身華服，是全場的焦點。
朱靜有些驚嘆，「那個簡唯，還挺穩得住啊。她做什麼工作的？」
她快崩潰了。想破她的腦袋，也想不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她盯著簡唯，忍不住拽拽她的裙子，「哎，你想想清楚啊，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兩個人靠近一點！」
後面一句話被朱靜打斷，經紀人不滿她拖後腿，一個冷眼就讓賴曉霜不敢多說。
萬眾矚目的紅毯，浮華名利場，他衣冠楚楚、置身其中，這樣的情景簡唯以前也看過多次。只是那時候，她總是守在屏幕外面，看著遙不可及的他。
周佩佩看著那張臉許久，還是沒忍住，「哐當」一聲，狠狠將電腦摔到地上！
她兩隻手緊緊抓著他的，四目相對，她臉上閃著奪目的神采，如果不是裙子太累贅，簡直要當場蹦起來。
簡唯條件反射地望去，紅毯邊緣，朱靜、林皓、賴曉霜以及賴曉霜那個來幫忙客串司機的朋友都站在那裡。
她整個人因此放鬆，這個互動也讓媒體跟打了雞血似的，抓拍個不停。
媒體的喊聲一聲接著一聲，簡唯覺得自己像飄在半空，整個人都落不到實處。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要可怕，那些黑洞洞的鏡頭如同魔鬼，記者們的面孔也看不清楚，眼前一片眩暈，腳步也越來越虛。她努力繃緊背脊，彷彿即將斷掉的弓，可沒有用，恐慌還是潮水般漫上心www.hetubook.com.com頭。一層又一層，幾乎將她捲走。
「江屹，笑一個！對！和佩佩一起！」
簡唯站在入口處，望著裝潢華麗的大廳，長長舒出口氣。她的心還在顫抖，剛才的一切充斥腦海，耀眼的閃光燈，粉絲山呼海嘯般的吶喊，她幾乎是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自己做了多驚心動魄的事。
江屹默了一瞬，忽然展臂，右手落到她纖細的腰后。他虛扶著她，示意她和自己一起，給媒體擺個適合拍照的姿勢，唇卻靠近她耳畔，「看左邊。」
「而且？」
「佩佩，看這邊！看這邊！」
不再是那些親切卻遙遠的微笑，而是最真實的他。
賴曉霜和朱靜一起，注視著紅毯上的兩人。簡唯本來應該挺緊張，江屹不知道跟她說了句什麼，她有瞬間的崩潰，甚至忘了看鏡頭，而是扭頭去看他。兩人對視片刻，簡唯忽然別過頭，「撲哧」一聲笑了。
有事要處理。簡唯立刻反應過來，她只是替周佩佩走紅毯，待會兒上台領獎需要發言，還會電視轉播，是絕對作不了假的。就算簡唯敢上去，朱靜也不會答應。
「你笑得很好，走得也好。接著笑，揮手，朝你右邊揮手。」
在她們的注視下，簡唯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只是跟江屹對視。他還是那樣懶散的笑著，不催促，也不躲避，他的目光是脈脈流水，淌過山川幽谷，卻只為經過，不想改變分毫。
簡唯觀察了一下周圍，「而且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她昨天會突然離開，不單是為了跟你們鬥氣。應該是有別的原因……」
她開了個玩笑，但一出口就後悔了，以他們的關係，能www.hetubook.com.com這樣講話嗎……
江屹輕輕一笑，「我讓你來的，當然會保護你。」
簡唯雖然覺得，周佩佩報復起來，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但江屹這麼一說，她忽然就無比有安全感，「你說的哦。她如果報復我，你要保護我啊！我不要被拖進黑巷子里打！」
「別害怕。」
江屹挑眉，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真沒想到，我們帶了個假明星來走紅毯就算了，更關鍵的是，我們還超載了……」
尖叫潮水般湧來，白光過後，是她不曾踏進的，另一個世界。
可是……
成千上萬人通過網路直播，看到這一瞬的她。
所以，他們做這些的目的，只是讓周佩佩乖乖回來領獎。相信周佩佩在看到紅毯的變故后，多半也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兩邊終於進入溝通程序了吧……
江屹笑了，「那就牽著我的手。」
這麼多年過去，他其實一點都沒有變啊。
而這一次，她在他身邊。
指間鑽石袖扣光芒閃爍。
「往這邊一點，擋到了。」
周佩佩坐在車內，扭頭就能看到不遠處的人山人海，面前放著台k，正在直播這場近在咫尺的紅毯儀式。
簡唯強忍著不露出端倪，可眼中還是不自覺流露出求助。
現在他還有什麼話要說？總不至於是服軟求和吧。
她愣愣的，不明白他什麼意思。江屹說：「我在想，剛才那輛車，是可以坐五個人吧？」
周佩佩嘲諷一笑，隨手點開，只有簡單的三個字：看直播。
她看看右上角的時間，下午5：58分，那些人還沒出現。
簡唯抬起頭，無數鎂光燈閃爍，晃花她的眼睛。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是簡訊，發和圖書件人江屹。
更重要的原因沒敢說。畢竟是被周佩佩粉絲圍追堵截過的人，簡唯早就見過大世面了……
因為已經超出直播時間，兩人走完紅毯就進入內場，省去了紅毯主持採訪環節。簡唯覺得真是天助我也，因為無論如何，她和周佩佩的聲音總是不一樣的，如果要她回答問題，估計就只能裝嗓子啞了。
不曉得周佩佩現在什麼情況，簡唯腦補了一下，覺得……多半是炸了……
簡唯低下頭，掩飾自己因為太過喜悅而湧上的傷感。即使短暫，她也足夠幸運，跨過天塹般的鴻溝，闖入他的世界，窺見了他真實的情緒。
「你真的有辦法嗎？如果她大發雷霆，你預備怎麼收場？」簡唯擔憂道，「而且……」
江屹看著那裡，她雪白的手指，抓著他黑色的西裝袖口。
她眉頭一皺，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簡唯愕然三秒，終於一把掐住他的手，「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
簡唯每一步都像踩在雲頭。
那時候，他說他是隨心而為。
周佩佩勾唇一笑，理了理裙擺。枉她特意換了禮服趕過來，結果還是和她估計的一樣，他們只會嘴上耍耍威風，不敢動真格的。
熱血降下來，她忽然覺得底氣不足。她討厭周佩佩，她想幫江屹，但當她真的冒充了周佩佩，又生出股若有若無的心虛。說到底，她們倆其實是沒什麼恩怨的。
目光落到電腦屏幕，現在已經6：01，直播按理應該結束，畫面卻還沒有終止。
他表情複雜，江屹只當沒看見，「靜姐呢？」
簡唯的二十年人生，從來沒這麼刺|激過。
江屹神色淡淡，並不搭話。簡唯的興奮一點點褪去，忐忑地望著他。是自己https://m.hetubook.com.com做錯什麼了嗎？可是，沒有啊……
她抬手，輕輕抓住他的袖口。
周佩佩看到主持人驚喜的表情，鏡頭一轉，閃爍的鎂光燈中，兩個身影下了車，相攜而來。男人西裝革履、風度翩翩，旁邊的女孩長裙曳地，她挽著男人的手，太遠了，她的神情不是很清楚，只能從粉絲的尖叫出判斷出，她應該在笑。
只有他。
小狗般的眼神，可憐巴巴地盯著他，像盯著全世界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
好半晌，她輕聲道：「是我們做到了……」
今天的盛典內場並不是特別大，除開正前方那個醒目的舞台，明星和嘉賓都以圓桌形式落座，像是一場人數眾多的聚餐，不同的是桌上只放了清水，什麼吃的都沒有。
賴曉霜：「真真真……真的去？」
江屹眼睛明亮，似乎也很愉快。簡唯看著他，忽然想起剛才，小小的車廂里，他的眼睛是星辰，一點點浮現出笑容，像一道光，照亮她的整個世界。他說，我們還沒有輸。那樣的少年意氣，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剛喜歡上他的時候，雖然比她大5歲，其實也只是個沒長大的少年，連參加比賽都是瞞著家人偷偷跑去的。
江屹在旁邊說，並帶著她往左側讓了讓，簡唯扭頭看他，雙眸如璀璨星子，直勾勾釘入他眼中。
江屹側了側身子，似乎放棄了，想要離開。
她想起自己寫過的日記，抄過的曲譜，徹夜不眠的那些夜晚。人心的執念那樣深刻，不可撼動，如果這世上有什麼是她不能拒絕的，那麼便是他。
林皓擠開人群，跑了過來，「屹哥，咳咳，周、周老師，辛苦了，你們辛苦了……」
「什麼？」他沒聽清。
「她讓我先帶你們和*圖*書去坐著，她有點事兒要處理，處理完了就過……」
簡唯知道，只要自己現在說一句「不」，立刻就能離開，離開這不受掌控的處境。
不知道明天早上，江屹會收穫幾條負面新聞，自己臨時變卦，這事兒肯定不小，跟她有關係的人全得被牽連。不過也沒事兒，就他那個名氣，有版面就不錯了，說到底，自己還是幫了他。
「我們做到了！」她壓低了聲音，難掩興奮，「阿屹，我們做到了！」
車門被推開，像一扇通往異界的大門，在她面前緩慢開啟。
她也是送她上場后才反應過來，一個從沒接受過鏡頭訓練的人，第一次被這麼多攝像機對著，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當場嚇崩都有可能。沒想到她居然hold住了！還能跟江屹說笑！
簡唯臉瞬間飛上一片粉紅，這個人，居然還戲弄她！更可惡的是，自己還半點生不起氣！
賴曉霜扯扯嘴角，「她還在上學，不過她書念得很好，從小到大都挺引人注目的，算、算有經驗吧……」
江屹的聲音忽然傳來，簡唯轉頭，男人正和左側媒體打招呼，揮完手后自然地看過來。
江屹沉吟一瞬，「這些你就不用管了。總之，就算要起火，也燒不到你身上。」
江屹說：「你相信我嗎？」
「是……是吧？」
黑色轎車一直往前，終於在紅毯前方停下。外面的喧嘩聲幾乎要衝破窗戶，車內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彷彿兩個時空。
簡唯沒有再說。是他們做到了，不是她。這件事對她如此有意義，因為這是他們一起完成的挑戰。其它都不重要，唯有這一點，是絕對不能少的。
他忽然溢出絲笑，屈指在她額頭輕輕一彈，「嗯，goodgirl.你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