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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昭堂被我彪悍的想象力震到了，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不可能，真是魔教教主搶人，來的就不會只是這些人了，護法長老等管事的總會出來一兩個，指示他們的另有其人。」

龍昭堂終於鬆了手。

他變了？

車廂又重重搖擺了幾下，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刀刃碰撞聲、暗器破空聲，龍昭堂匆忙掀簾看去，見高大白馬已被砍翻在地，血染碧草，發出嘶嘶哀鳴。數十名手持奇形怪狀各式武器的怪人，將車隊團團包圍，與守衛將士們浴血搏鬥。

「侯爺，大事不妙，是魔教邪人攻來，還請侯爺速速躲避。」龍昭堂的隨身侍衛衝進來，擦兩把臉上血跡，拱手道。

「諒你也沒這本事，自是別人，筆墨侍候。」龍昭堂命令。

「探子前陣子報告，最近南宮世家似乎和魔教頻頻有接觸，你的小情人可真是情深意重啊，怪不得在茶寮時沒有力爭，原來是將人手安排在半路上了，可惜還嫩了點，」龍昭堂拍拍我腦袋，冷靜地抿了口茶，忽然狠狠砸碎杯子，神情越發猙獰，「既然他想撕破臉面，本侯便陪他好好玩下去。」

恰恰相反，我對他從來只有深惡痛絕，如果有機會m•hｅｔubooｋ.coｍ.coｍ甩他耳刮子，決不會手軟。龍昭堂能傷害我的身體，讓我痛苦，卻傷害不了我的心。

我低頭，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龍昭堂的手背上，連皮帶肉撕下了一塊。

車外慘叫聲不絕耳，我終於忍不住了：「為何魔教會盯上你？」

林洛兒愛他。

一個穿著鎧甲的侍衛從外面重重砸入車內，他滿臉是血，渾身是傷，睜大眼望著我們，在地上抽搐幾下，終於不動了。

石頭退了兩步，轉身想跑。

被嚇得直發抖的侍童趕緊拿出紙墨，細細研磨，尚未磨得幾下，便被龍昭堂狠狠一把推開，還摔了個跟斗。龍昭堂在滿天廝殺聲中，捲袖沾了沾沒磨好的墨，在紙上飛速寫了幾個字，蓋印火封，交予一個沉默寡言的侍衛，命令道：「傳我手諭，調平陽縣軍士三千前來平匪！其餘人拚死抵抗，退敵得賞金千兩，受傷賞金五千兩，戰死給撫恤金萬兩，斬賊首一具賞五千兩，擒得賊首賞金十萬。」

車子的華蓋被飛斧掀翻，木板夾雜著架子上的玩物紛紛倒下，龍昭堂伸手，替我擋開了砸向腦袋的琉璃香爐。隨後車身四壁被鐵鉤刺hetubook.com.com入，狠狠拉開，整輛華車立刻散了架。一支袖箭射來，侍童被龍昭堂拉來做擋箭牌，連尖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送了命。

我趕緊合衣起身，左看看右看看，尋找趁亂逃跑的機會。

「盯上我？」龍昭堂忍不住笑了，「若盯上我為何不用箭支遠攻，用火燒逼降？他們是在顧及什麼？怕傷害車中之人。而且本侯此次出行決定匆忙，連侯府眾人都沒有全部得知，這群魔人平時分佈天南地北，怎會短時間集中在此？他們應該是早就安排在附近等待指令行動，目標必定是你。」

月光柔柔，一如往昔，照得修羅場格外陰森。我抬起頭，看見百米外柳樹下，有個瘦削身影扛著刀，混在魔教人群中，殺紅了雙眼。

南宮冥專長輕功，速度更快，轉身間已搶在前面，他回頭看了石頭一眼，淡淡地說：「自小父親就說你學得比我快，比我強，我不是很信。難得今天有機會，不如來試一試吧。」

他看見我，叫了聲：「洛兒！」

眼見追兵漸近，石頭衡量片刻，出道以來從不離身的武器被主人遺棄，重重落在地上。

我坐著沒動。

「可是我和魔教的人真的沒見過面和_圖_書！」我絕望地哀嚎了，「總不會路上給了兩個饅頭的乞丐是魔教教主易容吧？」

約莫跑了七八里路，後面追聲漸息，他稍微停下來喘了口氣。一把溫潤的聲音在樹上響起：「石頭師弟，辛苦你了。」

猶記得，同坐藏書閣的屋檐下，桃花初放，有個說自己相信水滴石穿的吹笛少年。

我抬起頭。

「那些下三濫的江湖人怎敢冒犯官府？他們為何不用火攻？」龍昭堂見慣大場面，短暫的慌亂過後恢復鎮定，他觀察場外形勢片刻，斜斜看了我一眼，猙獰笑道，「幕後必有人主使。」

我沒有愛他。

只覺得上輩子和朋友們一起對著電視頻幕看連環殺人犯的恐怖片，每當刀子落下，受害人哀嚎聲起，血淋淋的肢體到處亂飛，大家都喜歡用十指捂著眼，微微露出條縫，一邊害怕一邊看。如今身邊就是殘肢斷臂，四處充斥著濃濃血腥味，聽著真正臨死前的慘叫，反而覺得不真實，宛若夢魘。

他改用雙手抱起了我，加速奔入樹叢，藉著黑暗的掩護，甩開追兵。

「和我沒關係！」我連忙擺手否認，心裏卻懷疑是林洛兒的女主體質提前將魔教禽獸給吸引來了？可是伸頭看了一通，眾獸m.hｅｔubooｋ.cｏm•com都矇著臉，分不清那只是禽獸頭子，乾脆按原著描述，只要見到高大英俊霸氣的帥哥統統躲開就沒錯了……

可是我從來不想甩南宮冥耳刮子，

我趁機從看準的一個防守薄弱處，像小狗似地連滾帶爬，沖了出去。

侍童在龍昭堂威脅的眼神下，慢吞吞將屍體踢了出去。

「你鎮定得可怕。」龍昭堂說，「認為他一定能將你救出去嗎？」

龍昭堂臉色一變，正欲發作。

「追！」龍昭堂氣急敗壞地叫。

我不管不顧，拚命地往前沖，比高中升學時的五十米考試沖得更快，沖入世界上最安全的懷抱。

我抓緊了石頭的衣襟，向他懷裡縮去。

侯府的車夫什麼時候那麼不專業了？

侯府養的護院將士本就是軍中精挑細選的勇士，如今重賞之下，士氣大升，都和打了雞血似的，不怕死不怕傷和魔教邪人們死磕，邪人雖武功高強，卻沒那麼拚命，而且似有顧及，只不停和眾人周轉，尋找進攻馬車的機會。

龍昭堂死死拖著我不放手。

身後魔教的人在追，侯府的人在追。

碎片濺灑一地，茶水污了裙角。

石頭抱著我，往肩上一扛，咬著牙飛快地跑了。

我不知道。

他左手是體重八九十斤的和-圖-書我，右手是重達上百斤的九環大砍刀，負擔實在太重。

「保護侯爺！」殘餘將士們紛紛湧上，舉起盾牌。

可是他最終還是走上了同一條路。

我地上撿起一把泥沙，灑向面前侍衛和龍昭堂的眼睛，侍衛舉刀欲砍，龍昭堂急忙大叫：「殺不得！」

龍昭堂一把將我抱過去，像玩弄貓咪似地玩弄我的長發，靜靜地不知在想什麼，我卻想起了南宮冥，他真的變了嗎？

龍昭堂斜了斜頭，笑道：「在你心裏，我大概是凌遲吧？」

雙方打了個勢均力敵，傳令侍衛在眾人掩護下，揮一根重戩，奮力殺出血路而去。

侍衛也紛紛急叫：「侯爺危險！使不得！」

龍昭堂拔出劍，和我在車裡互瞪，靜待消息。

但我們都不想看見他變。

石頭單臂抱著我，下意識伸手抽刀，可是刀已經不在了。

「是誰？」我問。

「不，」我搖搖頭，「只是覺得……和誰在一起都差不多，凌遲和砍頭最終沒有區別。」

是南宮冥穿著青衣，靜靜站在樹枝上微笑，樹枝在足尖下晃搖，他身形一動不動。清風微微吹起幾縷未梳攏的髮絲，長劍如鏡，在月光下熠熠生輝，映得那雙眼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可是這份溫柔里有說不出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