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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瓊·女神歸來

作者:橘花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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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刻 迷霧之時 叄

第十刻 迷霧之時

老糊塗老淚縱橫:「我白救你這不孝徒弟了!」
岳無瑕歡快地幫兄弟說話:「哪能呢?我用人格擔保,子瑜兄弟不是這種人!」
「哪有誤會?子瑜兄弟和淺淺師妹是表兄妹,相依為命,親近些也是正常的,」岳無瑕剛剛把醉酒的老糊塗稍稍弄醒,便拖著直衝刑堂,看見花淺在側,腦子就停了片刻,稍微聽藍錦年哭訴了幾句來龍去脈,大喜,趕緊恭賀道,「錦兒是好女孩,子瑜兄弟真是好福氣!」他樂滋滋地琢磨著蕭子瑜有了女朋友,懂得相思滋味,說不定會幫他在花淺面前說幾句好話,他對那夢中女孩極為欣賞,經常思思念念著,只想多了解些,更多些……
鶴舞忍不住開口求情:「主人,靈法師考核時,我曾為這孩子診斷,他身子骨極差,經不起任何拷打的……」
老糊塗被纏得像個繭子,他無助地朝蕭子瑜伸手,哀求:「好徒弟,快來救我!」
藍錦年良心上不願讓蕭子瑜為大家背上罪行,又怕極了師父的手段,他心裏天人交戰三百回合,不知要不要暴露自己來救人,急得滿腦袋大汗。此時有些學徒已經醒了,聽說此事,聚集在刑堂外頭看熱鬧。忽然,門外傳來清脆女聲:「住手!」
蕭子瑜死死盯住地板,彷彿在找條縫鑽進去,像個傻子。
嚴先生重重拍在桌上,喝問:「你夜犯宵禁,究竟為何?」
吳先生斜斜看了他一眼,斥道:「嚴先生,你的徒弟也越發沒規矩了。」
吳先生也想起在考核上的事情,她雖然心硬,卻非心狠,想到蕭子瑜脆弱的體格,也擔心經不起刑拷,鬧出性命之危,終於軟下心腸道:「算了,既然他不肯招,也用不得刑,稟告長老們直接處置算了。」
「妹妹,別開玩笑……」
藍錦兒拉了下悲痛欲絕的哥哥,扭著衣角,不好意思地問:「哥哥,我不能讓子瑜一個人幹活,我得去幫他。可是我身上的衣服是新的,有剛綉好的花,弄髒了好可惜。你幫我去取件舊衣裳來,好嗎?」
蕭子瑜急忙勸道:「淺淺不要胡鬧,我自個兒的事自個兒承擔,連累你就不好了。」
蕭子瑜直直地跪在刑堂正中,不開口,不討饒。
有男學徒來為長老傳話,踏進刑堂,聞言,大悲:「怪不得錦兒妹妹最近不理我們了。」
如今,天門宗的牢房沒有關押犯人,所以可讓孩子們前去。
蕭子瑜心裏忐忑,注意力只集中在刑堂陳列的各色刑具上,許多是他聞所未聞的,他琢磨很多犯錯的靈法師進來,不用刑拷,只要看看這些刑具就會招供。他很害怕嚴先生會將這些刑具用在自己身上,搜腸刮肚地想脫身方法。還沒想出最妥善的借口之前,嚴先生沉重的腳步聲已經傳了進來,跟著嚴先生一路小跑進來的是他的親傳弟子藍錦年。藍錦年額頭上掛著冷汗,同情地看了眼傻兮兮站在刑堂正中的蕭子瑜,又看了眼旁邊冷若冰霜的吳先生,使勁地想幫同夥脫罪:「這孩子看著就膽小怕事,修為又是頂差的,怕是半夜睡眯瞪了,或是睡不著出來散散心,哪能是魔宗姦細呢?師父您別累著,拷問這麼個孩子簡單得很,您先去休息,讓我來練練手就好!」
嚴先生搖頭:「你穿著整齊,頭髮亦梳得一絲不亂,若是夜半睡不著在附近走走,何須如此裝束?顯然是要見什麼人。」他見蕭子瑜還要開口,先道,「如今何思道酒醉未醒,不知刑堂發生何事,他素來護短,若你想以他為由,和他對口供造假,也是絕無可能的,因為我會分開問話,謊話里定有破綻,瞞不過人。」
花淺怒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憑什麼承擔?你的身子承擔得起嗎?若是你死了,我,我怕是再也找不到一個你這樣的人了……」她是最清楚蕭子瑜身體的人,別說嚴先生的鐵鞭落在他身上,就算被逼問得激動些都用不著考慮什麼招不招,根本活不下去。
「兄妹十六年,你竟還不了解我。」
吳先生看不得這般胡作非為,開口道:「就算是真的,也只能證明他們沒有私通魔宗,可是違反宵禁也要嚴懲。孤男寡女,深夜會面,可恥至極!若輕輕放過他們,以後大家照樣行事,不知會鬧出多少hetubook.com.com醜事來,天門宗顏面何在?!」
藍錦年和藍錦兒年齡差距不過歲余,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他在旁人面前囂張嘴賤,在古靈精怪的妹妹面前卻是百依百順的綿羊,要星星不給月亮。如今聽她請求,縱使千般不願,萬般不甘,也犟不過她的脾氣,只好乖乖去綠竹林取衣服。偏偏他嘴巴賤,不討女孩子喜歡,沒什麼異性朋友,只好去求岳無瑕幫忙,再由岳無瑕求其他女孩幫忙,一來一往,耽擱了許多時間。
蕭子瑜見藍錦兒將謊話先斬後奏,為免牽連更多人,只好承了這份情,於是默認了此事,磕磕絆絆地說了幾件自己和藍錦兒之間的小事,證明兩人交情匪淺,害羞得臉都燙得可以煮雞蛋了。
「好妹妹,哥求你了,別胡鬧,若爹娘知道我沒照顧好你,拐了個這樣的女婿回去,非殺了我不可。」
「喜歡就是喜歡了,能有什麼辦法?」藍錦兒扯過蕭子瑜,得意地炫耀,「何況我眼光好得很!他哪裡丑了?多清秀多帥啊!暫時矮了點還能長嘛,我家男人長大后肯定比哥哥帥!家世雖然差點,但不會欺負我,靈修師也是賺錢的職業,不怕養不了家。」
嚴先生心中有數,暫且將自家徒弟擱下,繼續審問蕭子瑜。
嚴先生耐心耗盡,疑心更盛,對年幼孩子的顧惜蕩然無存,眼看就要抄傢伙了。
老糊塗趕緊叫:「大妹子,別急著跑啊。」
蕭子瑜看著冷冷鐵鞭,平定心神,閉上雙眼,等死。
蕭子瑜鬆了口氣,他最不怕的就是幹活。
「真的!」
藍錦年和藍錦兒一同長大,自幼將妹妹疼如珍寶,是捧在手心怕吹了,含在口裡怕化了,聽見她生氣就慌:「不敢不敢,哥哥就隨便說說,你哪能出家呢?你是什麼時候和這小子搞,不,有了私情的?怎麼哥哥都不知道?」
「是!」鶴舞背後緩緩展開一雙光點組成的白色鶴翼,每片羽毛都化作生命般遊動的銀色絲線,飄向老糊塗。老糊塗見勢不妙,手足並用想逃,奈何醉得太深,搖搖晃晃跑不得多遠,很快便被銀絲追上。在抗拒中,千百條銀絲緩緩侵入他的體內,在五臟六腑中流轉,將酒味在空氣中擴散,越來越濃烈。
天門宗的刑堂陰冷,千百年來,無數違背良知的靈法師都在此受過懲處,空氣中彷彿有化不開的血腥氣。刑堂兩側列著十八尊真人大小的持法天神像,法相威武,極具威懾力。正中用白玉雕刻著當年蒼瓊女神被封印不歸岩、群魔戰敗、首惡伏誅的場景,出自大師手筆,精美絕倫。曾有許多自命風流的男學徒仰慕三界第一美女的風采,進天門宗后故意犯點小錯,以求進入刑堂瞻仰這座大型石刻。可惜世人忌諱蒼瓊女神勾魂奪魄的美貌,雖然用了美女的造型,卻將其身材用盔甲包裹嚴實,表情刻畫得醜陋猙獰,饒是男孩們再怎麼放低審美標準,也看不出蒼瓊女神美在哪裡,頗為掃興。
藍錦年收回燕草,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彷彿莊稼被偷的老農民,一個勁地哀嘆:「這哪能行呢?這不對啊,錦兒,哥哥絕不接受這種挫妹夫。錦兒,你不是眼高於頂嗎?怎麼那麼傻啊……」
「我!錦兒喜歡子瑜的事情早就傳遍了,除了錦年師兄誰都知道,大家都不敢告訴他……」岳無瑕用最快的速度跳出來,不好意思地對目瞪口呆的藍錦年道了個歉,力撐兄弟,開口道,「我想起前陣子,曾看見錦兒悄悄跟在子瑜師弟後頭,一邊看一邊笑,我問她為何偷看子瑜兄弟?她罵我多管閑事,讓我別告訴子瑜兄弟,便紅著臉跑了,我當時沒琢磨太多,現在想來,明顯是暗戀!而且我,我見過子瑜兄弟半夜溜去約會!我有留意一下,他沒做什麼壞事。」他再次信譽旦旦地發誓,「嚴先生,我願用自己的名譽發誓,子瑜兄弟絕對是去約會,沒有做壞事!」
蕭子瑜覺得也是道理,安慰師父:「良藥苦口,治病總是不舒服的,你就忍忍吧。」
嚴先生自覺失了顏面,冷笑道:「婦人之仁,在我刑堂不開口哪有出去的道理?」動亂之夜過於詭異,長老懷疑有魔宗之人潛入天門宗,所以他不和-圖-書相信任何人的清白。如今有人露出狐狸尾巴,不查個水落石出,他是絕不會罷休的。至於蕭子瑜受不受得了刑,他並不放在心上,無論用任何手段,他都要撬開這孩子的口,得到真相。
藍錦年不敢出聲了,只好使勁對蕭子瑜打眼色,希望他能撐到岳無瑕去瑤台仙田把救兵搬回來,也希望救兵的宿醉能醒。祝明說救兵昨夜喝了三壇酒,怕是醉狠了,一時半刻醒不來……
「撒謊!」
吳先生怕他激動出問題,趕緊讓鶴舞給他穩定下心緒……
嚴先生放軟了語調問:「我見過很多淫賊,不是你這般模樣。你夜半出行,是要見誰?」
藍錦年大怒,跺著腳吼:「這混小子的福氣都修一百零八輩子了!要是敢惹我寶貝妹妹一絲半點不痛快,我非剁了他不可!」
藍錦兒任性慣了,她拿出刁蠻勁兒,對著哥哥咆哮:「我就喜歡他!不成啊?!你嫌貧愛富,不讓我嫁他!我就絞了頭髮出家去!」
「放心,要是爹爹持劍砍你,我會幫你逃跑的。」
藍錦年覺得妹妹定被灌了迷|魂|葯,以往心高氣傲的她,連岳無瑕這種青年才俊都嫌正經過頭不夠情趣,怎能看上蕭子瑜?雖說蕭子瑜是個好人,是個善良的老實人,可惜好人在生活中是無趣的代名詞,完全不是妹妹往日的品味,莫非蕭子瑜的法器紅衣還帶迷魂效果?那法器確實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天生勾引人的尤物,難道這種屬性對主人也會有影響?至於蕭子瑜會不會喜歡藍錦兒,藍錦年壓根兒不去思考。他家妹妹那麼可愛,天底下哪有男人不愛?
藍錦兒笑得甜絲絲的:「我喜歡他啊。」
花淺仍死死盯著藍錦兒,似有慍怒。
蕭子瑜看起來卻很冷靜,他輕聲道:「淺淺,抱歉,我不能說。」
一哭二鬧三上弔是女人自古不變的法寶。
蕭子瑜只好不說話。
戀愛中的女人是沒智商的。
「我師父很愛乾淨,一點兒臟都受不了,岳小子說這叫什麼潔癖。平日里,牢房若關押了犯人,都由僕役打掃,若沒關押犯人,就由我們學徒打掃。拷問和關押的地方是分開的,這裏沒有血和刑具。事實上,牢房關押的犯人很少,重要罪人也不會被丟到這裏來,他們在更下面的石牢。如今石牢也是空的,師父嫌那裡氣味不好,不太檢查那裡,我們都懶得打掃,裏面的稻草都發霉了。」藍錦年一邊介紹,一邊點亮了監牢里的四盞油燈。地下的小小世界忽然明亮起來,將黑暗驅散,散發著木頭的清香,各個柱子上都刻著些老舊的符文,似乎是監禁類陣法。藍錦年指著一條通向更深地底的石板路,朝蕭子瑜努了努嘴:「臭小子,憐香惜玉懂嗎?你去石牢打掃,把發霉的東西都換了,要一塵不染,師父命令你打掃,就要親手勞作,別指望讓你家千嬌百媚的紅衣幫忙!錦兒你剛說了半天話,累了吧?先坐旁邊喝杯水,來,地上有塵,哥哥替你擦擦,這點活計待會讓那臭小子幫你做了就好。蕭子瑜,你這臭小子想做我家妹夫總得獻些殷勤吧?」
「是!」蕭子瑜聽從師命,想伸手切斷銀絲,銀絲卻穿過他的掌心,毫無停滯。
約會的意思是指兩人約定會面,雖然形容男女戀愛居多,卻也能用於一般人身上。
藍錦年恨死這老女人,趕緊否認:「哪能呢?師父您別多想,我就是看他小胳膊小腿可憐見的,隨便說說罷了,我最守規矩了,哪能和這樣夜半亂晃的傢伙有關聯啊?」
藍錦兒撲上去,死死抱住哥哥,怒道:「你敢打他一下,我就離家出走!不認你這哥哥!」
藍錦兒發現了花淺的不高興,含蓄挑釁:「你是子瑜的表妹,以後也是我表妹,大家好好相處,不要再引起誤會就好。」
「誰開玩笑了?」
「什麼胡話?!」藍錦年從震撼中清醒,猛地跳起來,立即拖走自家寶貝妹妹,使勁對大家否認,「絕對沒這事,我妹是睡迷糊了,她哪會做出私相授受這種丟臉事!更不會看上這新人窮小子!」接著又低聲訓斥妹妹,「你學祝明和陳可可那兩個笨蛋作死不成?女靈法師本來就不好嫁人,你名節壞了,以後怎麼找婆家?難道真嫁這窮小子和圖書不成?」
「受死吧!」藍錦年不肯聽他解釋,燕草在地上蔓延出無數帶刺的枝條,如鬼魅般纏向蕭子瑜。
他很快就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藍錦兒死死抱著蕭子瑜的胳膊,哀求嚴先生:「我害子瑜違反了宵禁,求先生輕罰。」
蕭子瑜不怕老鼠,但覺得血很噁心。穿過漆黑過道的時候,他幻想了許多恐怖場景,做了許多心理準備,最後看見整齊乾淨的牢房時,很是震驚——犯人住得比他以前的房子還好。
花淺靈機一動,想起祝明和陳可可在動亂之夜做的事,準備開口借鑒之際,門外再次響起一把梵鈴般動聽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頭。「是我!」是藍錦兒穿著整齊,匆匆跑了進來,她推開花淺,又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中,含淚抱著蕭子瑜,哭道,「子瑜,你不要為我瞞著了,要是你死了,我可怎麼活?我還要名聲有什麼用?」
蕭子瑜再願意做烈士也不願給這莫名其妙的理由挨打,他趕緊跳起來逃跑,一邊跑一邊解釋:「不是這樣的!」
「錦年生性過於跳脫了些。」嚴先生在天門宗是出了名的公正嚴明,鐵面無私,他看見自家徒弟蹦躂得不成樣子,訓斥道,「教導你多少次了,魔宗狡猾,姦細也未必看起來就是大奸大惡之徒。你都是高階學徒了,明年就能出師修行,怎還是這麼不謹慎?回去抄一百遍天門宗弟子規!」
蕭子瑜顫抖道:「睡不著,出來走走。」
蕭子瑜知道自己招出岳無瑕等人,便要將調查沈靜之死、潛入密庫等事曝光,哪怕是自己身死,也不能出賣同伴,害了大家。所以他任憑嚴先生怎麼恐嚇利誘,也咬緊牙關,抵死不吐半個字。
蕭子瑜想起紅衣的分析,懷疑藍錦兒是為了報答他上次在她受懷疑時出言相救的事情,故意撒謊來救自己。雖然行為有些亂來,卻頗有效。自動亂之夜起,兩人關係不錯,藍錦兒給他做糖葫蘆的時候大張旗鼓,很多人都知道,而藍錦年的激動表現也打消了嚴先生的懷疑,天門宗男女學徒之間產生感情,在綠竹林附近偷偷幽會之事很常見,再加上藍家也是名門,藍錦兒的清白身份經得起調查,她如此信譽旦旦地為蕭子瑜證明,再聯繫剛剛花淺提到的至情至性行為,倒頗為可信。
嚴先生再道:「兩百遍!」
蕭子瑜卻是死腦筋:「六爺爺說過,做人要講情義,答應了不說的事,就不能說。」
蕭子瑜滿肚子冤枉說不出,都快憋屈死了。
蕭子瑜上次看見犯人的時候只有七歲,那犯人是個強盜,被關在枷鎖里遊街示眾,群眾都非常激動,紛紛朝他丟爛菜葉和石頭,還摻雜著幾聲口哨,彷彿一場盛大的狂歡。蕭子瑜躲在孤寡爺爺背後,不願意丟東西,還被蕭子健狠狠嘲笑了番。他們說犯人都要送到牢房裡,牢房裡都是老虎凳和皮鞭,到處都是血,又黑又暗,還有老鼠跑來跑去,蕭子健邊說邊做動作,嚇得旁邊的小姑娘尖叫連連。
藍錦年老淚縱橫,他哀怨地看著蕭子瑜,死活想不明白這貌似純良的孩子是怎麼把自家精靈古怪的妹妹騙到手的,可是他妹妹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若他反對,妹妹真的會離家出走的。
嚴先生看了他兩眼,撫著刑具,幽幽道:「我不忍心將這些手段用在孩子身上,若是不打緊的事,你還是快招了比較好,哪怕是真做了淫賊,看在未得手,頂多是鞭打后逐出師門的罪過,總比受刑值得。若你以為死咬著牙關不開口便能脫罪,那是大錯特錯。我執掌刑堂十八年,拷問過一百四十八人,其中三人用了些手段自盡,其餘人都招了,其中罪者八十二人,重罪者十六人,皆為私通魔宗或門派叛徒。」
花淺冷笑道:「說又如何,在天門宗這種假正經的地方,你們的行動至情至性,算什麼丟人現眼的事了?」她來前就分析過了,與其受刑,倒不如讓蕭子瑜將岳無瑕招出來,雖然大家都要受罰,卻只是幾個孩子胡鬧,比叛門之罪輕很多。看在周長老對岳無瑕重視的分上,也不好對從犯處罰太過,好歹能保住性命。
眾人回過頭去,是花淺不顧禁令,衝進刑堂,如炸了毛的m.hetubook.com.com母獅子般,緊緊護著蕭子瑜,大聲道:「他絕無可能與魔宗私通,這孩子身體不好,受不了任何刑拷,我決不準任何人傷害他!」
「撒謊!我們兄妹十六年,我才不信你眼光會那麼差!」
蕭子瑜雖知藍錦兒在撒謊,可是他若反駁藍錦兒的謊話,就落實了嚴先生的推測,又要陷入被拷問的境地,而且還會極大地傷了這個他視為朋友的少女的顏面,淪為祝明師兄的下場,被女孩們唾棄,被男人嘲笑,還有可能被憤怒的藍錦年當場打死。可是他不反駁藍錦兒的謊話……蕭子瑜悄悄看了眼花淺,花淺正在打量藍錦兒,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花淺生氣了嗎?蕭子瑜忽然很惶恐,比被吳先生抓到刑堂還不冷靜。
藍錦年聽得眼都直了,雖然他不討厭蕭子瑜,覺得他挺聰明,也願意照顧他,可是這和願意讓他做自己妹夫是兩回事!他妹妹貌美聰慧,心靈手巧,靈修世家公子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也不少,怎麼也應嫁個英俊瀟洒、英明神武、才華橫溢、忠貞不二、家財萬貫、有權有勢的好男人吧?哪能跟這種鄉下出來的臭小子?而且這小子雖然不醜,卻又瘦又小,一臉薄命相,說不準得害他妹妹守寡!定是這傻小子給他妹妹灌了迷魂湯!藍錦年氣急敗壞,抄起燕草:「老子要收拾你這不知廉恥、專門勾引無知少女的臭小子,我弄死你!」他知道自家妹妹笑嘻嘻的背後有著倔強的性格,就如學習繡花般,認準的事哪怕再枯燥無味都不放棄,如今這般為蕭子瑜出頭,定是真有了情意。
不知過了多久,銀絲漸漸褪去,老糊塗渾身是汗,氣色卻明顯紅潤了不少,腦子漸漸清明,他看著吳先生氣得發黑的臉,也發現自己剛剛說得太過了,有些愧疚,便湊上去安慰:「大妹子,我也是多喝了幾杯,救徒心切,口不擇言。你看在師父當年替你教訓過那個混蛋男人的分上,饒了我這回吧。」
藍錦兒兩眼淚汪汪,看著嚴先生不說話,我見猶憐。
嚴先生氣得臉上疤痕一抽一抽的,越發顯得陰森恐怖,他不死心地問:「誰可證明你們不是串供?」
「幹什麼呢?」岳無瑕將他拉回來,體貼道,「鶴舞的銀絲洗髓雖然難受,卻對身體很好,你師父身體被酒毒侵得太甚,是該收拾下了。」
「子瑜,你就招了吧。」藍錦兒沒頭沒腦地勸了他兩句,見他在發愣,趕緊放開他,轉去扯嚴先生的衣角,一個勁地哭,「嚴先生,子瑜沒打算私闖綠竹林,他是來和我幽會的,是我愛慕虛榮,嫌他身份低微,怕被朋友拿來說笑,所以逼他發誓決不可說出去。」
藍錦年知道自家師父的本事,害怕蕭子瑜供出同伴連累自己,只好再次開口,試圖為其脫罪:「說不定是和哪個女孩約會吧?咱們天門宗不是常有這樣的事嗎?男歡女愛,你情我願,不能算什麼大罪吧?」
吳先生疑惑地看了眼坐立不安的藍錦年,笑道:「你倒是維護這孩子。」
嚴先生想到蕭子瑜入門以來的老實表現,覺得自己或許思慮過度了,魔宗就算找姦細,也不至於找身子骨如此差的孩子吧?說不準還沒打聽出什麼情報,先夭折在修行途中了。他再次詢問蕭子瑜事情的發展。
鑒於靈法師男女比例嚴重傾斜,女靈法師因實力強橫,獨立自主難顧家,在社會上頗受異樣眼光,婚嫁難,不少非靈修名門出身的女學徒都被家裡叮囑,儘可能在修行時抓個前途無限的男人,出師后成親,總比嫁不出強。所以每年每屆學徒中,這樣的荒唐例子隨便就能拿出七八例。每個靈法師都是過來人,像吳先生這樣厭惡情愛的是少數,多數人提起這種事都會心一笑,只要別鬧得太過分,他們在涉及女學徒的感情事務上,都會睜隻眼閉隻眼,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吳先生勃然大怒:「你,你這胡說八道的混蛋!鶴舞!替這不像話的傢伙醒酒!」
花淺冷笑:「謝謝師姐指教,我從不誤會。」
嚴先生知道自家徒弟性情,於己無關是斷斷不肯插手的,當即喝問:「你與此事有關?」
藍錦年正殷勤地用袖子將沒什麼灰的地方擦了又擦,整理出一塊地方供妹妹休息,聽妹妹還https://m•hetubook•com.com在說蠢貨好,氣得捶地跺足,低聲抱怨:「傻妹妹,要救那小子方法多得是,哪怕是讓岳小子受些委屈,也不能毀了你名聲,你怎麼就那麼實誠呢?」
蕭子瑜不介意幫女孩子干粗活,卻很想說自己不想做他妹夫,奈何藍錦年正在氣頭上,若說半個不字,估摸會打斷腿。蕭子瑜示意藍錦兒自己去解釋,藍錦兒眨巴眨巴眼睛,表示知道了,讓他放心。待蕭子瑜走遠后,托著下巴感嘆:「傻孩子就是可愛。」
蕭子瑜被捕以來都保持得不錯的強大精神有些不淡定了,他不知師姐在唱哪齣戲。
天漸漸翻出魚肚白,審問依舊僵持。
蕭子瑜搖搖頭:「我沒罪。」
吳先生喝道:「鶴舞,多用兩千絲!好好將他用酒腌過的身子收拾清爽!」
吳先生想起老糊塗當年那所謂的教訓,生生將她後路斷盡,更加惱火,就想抬手給這沒皮沒臉的傢伙一耳光。可惜老糊塗始終是長輩,是教導過她的師父,她自認尊師重道,為了在學徒面前以身作則,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她幾乎是硬擠出一個比殺人還恐怖的笑容,朝嚴先生行禮道:「此事既與綠竹林無關,應由刑堂做主,我就此告退。」
藍錦兒在家雖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來了天門宗后,被遣去照顧飼養妖魔,也吃過不少苦頭,倒也不將打掃牢房放在心上。只有藍錦年心疼妹妹,對蕭子瑜越發橫眉毛豎眼睛,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朝師父請命,號稱帶兩人去幹活,準備將重活統統丟給蕭子瑜做。嚴先生不太關注這點小事,倒也隨得他去。
他醉糊塗了,口不擇言,字字句句,揭開吳先生心裏最深的傷疤,戳得她鮮血直流。
鶴舞的雙目化作雪白,羽翼越發耀眼,更多的銀絲在她身上飄出,侵入老糊塗的體內。
此情此景,究竟是罰還是不罰?
嚴先生聽了許久,問:「什麼至情至性的行動?」
藍錦年急道:「師父!可是……」
老糊塗慘叫著:「痛痛痛,大妹子溫柔點。」
岳無瑕不動聲色地打了個雙關語,將他們和蕭子瑜的會面轉為男女私情之上,發以重誓。嚴先生知道岳無瑕是周長老的心頭肉,亦是天門宗的下任宗主,德才兼備,品行兼優,從不撒謊,很是可靠。既然他願用自己的名譽來庇護蕭子瑜,多少也要給周長老一個臉面,不再嚴厲追究,卻需找個台階將此事放過。
至少後者他還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前者卻是他陌生的領域。
吳先生用最快的速度帶著鶴舞離去,走得太急,險些被門檻絆倒。
嚴先生看著這滿屋混亂,心裏暗嘆,他對這種男女之間亂七八糟的關係厭惡至極,更沒有興趣去研究什麼兩情相悅、相愛相知之類的屁事。他只在乎蕭子瑜和藍錦兒違反了門規,在夜半溜出宿舍亂跑的事。他有心將兩人拿來殺雞儆猴,奈何老糊塗在旁邊虎視眈眈,只等他下令重罰就撲上來胡攪蠻纏。他好端端一條漢子,珍重臉面,卻抵不過別人不要臉,思前想後,藉著吳先生和老糊塗的打鬧下個台階,以初犯為由,判了個較輕的處罰,命兩人去打掃刑堂的牢房,勒令要一塵不染。
「大妹子,太鬧騰,」老糊塗的酒終於醒了,他搖搖晃晃地想從地上爬起來,卻再次栽倒,最後他也懶得起來了,直接坐在冰冷的青磚地板上,靠著放刑具的架子,噴著滿口惡臭的酒氣,磕磕絆絆地指著吳先生道,「師兄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剛進天門宗你是多麼青蔥水嫩的小姑娘啊,如花似玉,有禮貌,說話還會紅臉兒,現在怎變得如此刻薄?不過就是你家劉師兄變心拋棄了你嘛,何苦為這種男人做一輩子老姑娘?大不了幫你再找一個嘛,保管比劉師兄更英俊更有才華,免得你日日獨守空閨,性格扭曲,看不得年輕人談情說愛。」
驟眼看去,兩人好像被拆散的鵲橋,棒打的鴛鴦,死氣沉沉。
「你天天跟著豬朋狗友胡鬧,怎知我女兒家心事?」藍錦兒紅著臉,怒道,「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傻小子!真誠!實在!不會像別的男人那樣朝三暮四,喜歡說謊話哄人!動亂之夜后,我與他共患難,兩情相悅,我們都說好了!待他靈修有成,便上我家提親!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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