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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紋，你不是常說自己最能幹嗎？求求你幫我救回師父吧。苗苗以後不再偷吃了。也保證不碰你的花，我發誓這次一定說得出做得到……絕對不騙人！」我轉身拉著錦紋的手。語調凄涼。

我趕緊回頭看見娃娃，又急忙抓著她問：「娃娃，你從不撒謊，可不可以告訴我，師父還有救好不好？他沒有死，沒有死！」

「為什麼不行了？」我還是不明白，只是感到周圍氣氛十分詭異，似乎帶著陣陣哀傷。

我反射性伸手狠狠一拍，銀子飛了出去，嗆出口鮮血，卻再次掙扎著站起走到我面前，繼續扯著耳朵厲聲說：「苗苗，你給我醒醒！」

蒼穹終於被黑色簾幕籠罩，一輪圓月給雲彩遮住美麗的臉。我坐在地上抱著再無氣息的碧青神君，不停地哭。撕心裂肺地哭，哭至聲音沙啞，彷彿恨不得三百多年從未流過的眼淚一次流盡，恨不得將所有地情感全部發泄。

你用生命說出你愛我，可是我用什麼告訴你，我愛你？

「什麼是節哀？什麼是順變？我師父沒死！他沒死！」我憤怒地轉過頭對著那頭笨狗怒吼，「你不要亂說話！小心我咬你！」

太陽升起又落下，月亮升起又落下，我不知白天黑夜到底轉換了多少輪，也不知日月星辰流轉了多少次。趴在碧青神君逝去的地方。我的肚子再感不到飢餓。傷口感不到疼痛，肌膚感不到冷暖。

心中最後一道水晶牆壁出現裂縫，繼而粉碎，七情六慾終於湧現在心頭，好像幼苗被瞬間拔起強迫長大。

「苗苗不要緊，一點兒都不痛，」我趕緊揮揮手，拒絕了他的好意，只是指著碧青神君說，「先救師父，他的傷比我重多了。」

這種氣氛讓我害怕起來，於是跑過去將莫林扶起，並狗腿地拍m.hetubｏoｋ•ｃoｍ•cｏｍ拍他身上塵土，懇求道：「莫林仙人，莫林神醫，莫林哥哥，苗苗錯了，你不要生氣，幫我救救師父吧。」

只剩下風中飛舞地沙塵、流不完地眼淚和忘不了的回憶。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對我勸開了，他們不停地強調碧青神君已經死了，並讓我不要繼續固執。快點回去通知玄青宮的人來辦喪事。

錦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撲入莫林懷裡抽泣著再不回頭。

原來早已哭了卻不自知，原來早已有了人類的心卻不自知。

「苗苗要去找師父！」我尖叫著捂著耳朵不肯和他說話。

我搖搖頭，死死地抓住神君地身體。彷彿這是溺水中人手中最後的稻草，只要鬆開就會永墮黑暗煉獄。

不是說過……我愛你嗎？

不是說過我們要在一起地嗎？

「苗苗，不要哭了，再哭下去你的眼睛會瞎的。」終於，銀子狠狠揪起我地耳朵，對著裏面大聲喊道。

我從未懂得什麼是愛。等到懂得的時候已經太遲太遲了。

以後誰來將我領出孤寂？

沒有接帕子，我伸出雙手，揉揉自己地眼睛，驚訝地看著滿手濕潤，發現無數水滴不停地在眼中流出來，怎麼止也止不住。

為什麼？

我低下頭，任眼淚一直流，灑落地上，地上的塵土被激起許多小凹。

「苗苗姑娘，你不要難為莫林仙人了……」一直站旁邊地嘯天突然開口，「你師父已經死了，請節哀順變。」

可是西方在哪裡？極樂凈土又在哪裡？

苗苗有什麼需要別人可憐的？

以後誰還會替我實現所有夢想？

「求求你們……誰來救救師父……求求你們……」我一遍遍重複地說，一遍遍重複地懇求。

「對不起……」莫林依舊低和圖書著頭。

「苗苗，乖，放手吧。」銀子上前勸道。我還是搖搖頭，並垂下耳朵，誰的話也不理，誰的話也不要聽。

「小林，你平時不是最有辦法的嗎？救救師父吧，苗苗再也不和你搗亂了，再也不打破花瓶了，所以求求你……想想辦法吧……」我抬頭看著小林祈求，他的臉卻在視線中似乎有些模糊。

不是發誓永不拋棄的嗎？

太陽再次從東邊徐徐升起，照亮大地，月亮從西方落下，溫柔謝幕。狂亂神志漸漸恢復的我終於輕輕開口對銀子說：「對不起……對不起……」

只要有一線希望都不能放棄，我要去西方極樂凈土的大雷音寺面見佛祖，懇求他救救碧青神君。

天漸漸黑了，師父地身體慢慢僵硬。他的雙眼還是沒有睜開。周圍碎石已經統統被黃巾力士搬走。紅色落日盡頭飛來白色烏鴉，還有小林和錦紋他們全部乘著青色麒麟匆匆而來，當他們下來看見碧青神君的模樣后，全部都變得和莫林一個德性，流著眼淚不肯說話。

「不要！」

我閉著眼睛又一掌推過去，銀子再次被打得飛出去，可是他依舊不放棄，繼續走回來再我耳邊問：「你是不是想死在這裏？」

銀子突然彎下腰將我抱在懷裡，他用溫柔地聲音，帶著哭腔地說：「苗苗，求求你，張開眼，看看周圍吧。」

他從懷裡拿出塊手帕遞給我，輕輕地說：「苗苗，不要哭……」

「不要！師父不要走！」我哭著尖叫起來，拚命地捕捉空中塵土。要留住他最後地痕迹。可是依舊徒勞無功……

「求求你。」

難道是碧青神君死了？師父死了？這怎麼可能？我家師父天下第一！他怎麼會死！肯定是莫林又撒謊了！這個大騙子，最愛騙貓！

什麼貓的自尊，什麼貓的和-圖-書驕傲，此刻已經在心裏蕩然無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懼和害怕。

風微動，樹微搖。早熟的鈴蟲偶爾鳴叫幾聲。然後回復沉寂，四周寂寞如灰。

怎麼過？我迷惘。腦海里如閃電般想起師父以前和我說的故事，他說西方如來有無上大法，可以渡一切苦厄……

他可以渡走苗苗的痛苦，將師父還回來，將快樂還回來嗎？

以後誰來溫柔吻上我的雙唇？

死了？什麼死了？我獃獃地聽著這個詞，卻一時間沒辦法將它消化下去。

莫林給推揉得搖搖晃晃，他擦擦淚痕，然後對我說：「苗苗，你身上傷很重，讓我先給你將脫臼的關節駁回，再一一治療。」

我從未想過什麼是情，等到想起的時候已經太晚太晚了。

只知道，碧青神君不要我了，他獨自走了，就好像那天夢裡，我看見冰冷地鐵門在面前緩緩關閉，隔絕了所有的幸福和溫暖，留下我一個人在寒冷與恐懼中。

莫林卻伸出雙手重重地按住我的肩膀，神情凝重地說：「你師父已經不行了。」

不要……不要……為什麼你們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為什麼要說師父死了？

「不要！」

「銀子……你最疼我了……求求你，幫我好不好？就這次……苗苗以後乖乖聽話，再也不惹麻煩了……」我抬起眼看著白烏鴉，喉嚨很痛，痛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只覺得眼前事物越來越模糊，銀子的臉在眼前卻看不清，彷彿有道水做的帘子在一直阻隔視線。

於是我很生氣地推了他一把，大聲說：「你這混蛋不要隨便咀咒我師父去死，否則苗苗會打人的。」

我惘然地看著莫林，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單腳跳過去，一個勁拉著他的袖子，請求幫忙治療碧青神君，去駁回經脈。

銀子拚命hetubook.com.com地搖頭表示不要緊，只是說：「你日後打算如何過？」

以後誰還有這樣的溫柔胸脯給我依偎？

不是說結婚後要去凡間遊玩的嗎？

我再回過頭，看著銀子，銀子突然抱著我大哭起來，我從未見過他哭得那麼難看那麼狼狽，他說：「求求你，不要這個樣子，如果你死了，我會很痛苦的。苗苗，求求你，活下去，好不好？」

以後誰會努力做難吃的魚湯給我喝？

莫林深呼吸一下，然後滿臉不忍地轉過頭不看我，口中輕輕地說：「他死了！」

「好啦好啦。苗苗給你摸肉墊，隨便你摸多久都可以！」我急忙發下承諾，拉著他袖子不放手。

看著他悲傷的臉，終於恍惚記起，我從不是一個人。

「對不起……」莫林無力地跌倒在地，他的聲音開始嗚咽，好像被魚刺卡住似的。周圍陷入一片沉默，我抬起頭，卻見所有人都圍了過來。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儘是憐憫。

他很堅決，也很執著，我終於猶豫著張開迷濛的淚眼，向四處望去，牛魔王張口欲言欲止，最後還是頹喪地抱著腦袋蹲去樹下，敖雲長長嘆了口氣低下頭，錦紋已經昏迷，嘯天在輕拍哭得不成樣子的娃娃，一邊安慰一邊自己也在悄悄擦眼淚，其餘所有人臉上都是難過。

我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說話。只是默默流淚。小林、錦紋、莫林、劍南、洛洛、藍羽神女、小紫、少眾、寒鏡……所有認識我的神仙和妖怪都來了，甚至受傷在身的娃娃和正在吵架鬧分居地牛魔王和羅剎，還有海底的敖雲都來了，他們不停地在我耳邊說話，可是說的是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們想硬將我拖離此處，卻給我連咬帶抓不要命的攻勢打退。

我驚恐地撲去碧青神君身邊，依偎著他冰冷的身子，無助ｈｔtｐs://www.hetｕｂooｋ•cｏm•ｃｏm地抬頭看著那些或憐憫或嘲笑或好事的人。

正在思考去哪裡找仙人問路，敖雲彷彿下定很大決心似地走到我面前，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我凌亂的長發，然後堅定地說：「龍族成年都會去西方極樂凈土聽一次佛祖教誨，我知道路，可以送你去，但是你要求的這件事，會很難很難，或許不會成功，如果佛祖動怒，你要立刻離開，明白嗎？」

大家都搖頭說不知道，只知是很遠很神秘地地方，那兒滿地香花，空中有飛天起舞，卻遠得普通神仙都去不了，只有服侍在佛祖門下，具有慧根的部分仙人才知道路在何方。

直到溫柔月光照射在碧青神君的身軀上，浮起陣陣銀光，銀光下碧青神君的身體變回巨蛇的模樣，並迅速石化成沙塵流瀉下我手心。怎麼抓也抓不住，只留下一具被箭射得千瘡百孔的鎧甲。

可是，周圍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肯幫我……

苗苗唯一地師父沒有了。夫君沒有了，幸福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小林扭過頭不看我。

以後誰還能在夜裡握著我手心一遍遍寫字？

風吹過，揚起沙塵，悠悠向遠處飛去，不知飛往何方。

這是眼淚嗎？為什麼我會流出和人類一樣的眼淚？貓不是沒有眼淚嗎？還是……

娃娃低下頭化成了淚人兒，腳尖在泥地上不停畫圈圈。

我將這個問題提出地時候，所有人為之錯愕，他們有些人說或許可以，又有些人說或許不行終究給不了我最終地答案。

笑不出，叫不出，說不出，聲音在瞬間消失於我的喉間。抬起頭，眼淚流入乾裂的唇間，碰觸舌尖，這味道竟是苦澀難當。

不知過了多久，小林猶豫著走到我面前，他蹲下，很凝重地說：「苗苗，不要哭了，神君大人快羽化了。」

不是說過將來要一起帶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