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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濕遍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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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此處雖隱蔽,但聽他們打探回來的消息,知道清德內已經開始逐戶收查了,怕是馬上要查到這裏了。
其實與別的女子交往也極容易,閑暇時間看看電影,聽聽戲,出去郊遊。母親與大哥都中意藍家小姐,他是知道的。其實藍水婕又不差,亦長得嬌艷動人。相處的時候,亦落落大方,總是不著痕迹的徵詢他的意見。特別是今日,穿著一身大紅灑金的旗袍,盈盈的站在自己身邊,多少人交口稱讚。可為何內心深處卻隱隱的痛,說不出的落寂,終究不是她——
他猛得閉了一下眼,似乎被頂上的燈光刺到了眼。想起抵死纏綿之際,外頭的偏廳的確有過可疑的聲響。但她當時嬌喘吁吁的跟他說是貓。很快就睜了開來,凌亂的大床竟說不出的諷刺。他的胸膛不停起伏——原來他又中了她的計!
旁邊的一個中年漢子聽了,也插了嘴道:「可不是。我也是聽別人說北門查得太嚴了,這才專到這西門來的。真不曉得出什麼事情了?好端端的,怎麼查得這麼緊。而且看情況啊,還是來查女的。」那夫妻點了點頭。後面又有人接了口:「可不是,莫非有什麼女的強盜?」眾人一聽,哈哈笑了出來。
排在前頭的一對夫妻,皺著眉頭道:「這麼查下去,等出城都快天黑了。」那丈夫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在安慰他老婆的道:「這裏還好些,北門那裡還要嚴了,一個城門要查三個關卡。」
猛得衝到了房內,將燈一打開,照得屋內猶如白晝,果然如所預料的,房間里www.hetubook•com•com已經空無一人。她昨日穿的織錦小格子旗袍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幾顆盤扣早已經掉落在四處了。
只聽前頭「哇」的一聲,剛放行的那個花頭巾的婦人似乎聞不慣那鹹魚的腥味,捂著胸口,扶著牆竟嘔吐了出來。那丈夫一臉的著急,頭忙腳亂的,臉色也變了。只見那婦人俯著身子,只不住的嘔吐,似乎連肚子里的膽汁也要吐個乾淨。
天空方露几絲白,清德城門處早已經排了好長的隊伍。此時才剛打開城門,進城出城的被劃成了兩長排。進來的人極輕鬆,守城門的士兵微微掃一眼便放了行。而出城的人,則一個一個的查,男的還好些,若是略略年輕的女子,背槍的士兵已攔著,拿了畫像細細對清楚。
窗子微微開著,若有似無傳來底下廳里流瀉著的柔婉音樂。她身體微微顫了顫,他嘆了口氣,道:「怎麼了?」她只不說話,細細的吸氣。他伸手往她臉上一摸,只感覺到手掌上一片濕意。
侍從遠遠的看到李介載,忙行了禮。李介載瞧了書房的門一眼,低聲問道:「參謀長還在裡頭?」侍從點了頭,也輕聲回道:「是的。」
他緩緩地道:「在城裡收查的如何了?」按時間計算,她昨晚就算逃出了府邸,也未必來得及逃出清德城。李介載心頭驚了驚,回道:「也還未有消息。」他站在帘子的暗處,冷冷地看著窗外的芙蓉,開的雲霧沌沌,因太過燦漫了,粉的紅的卻從心裏發白。
朱紅敲了下門,這和-圖-書才端了飯菜過來,道:「小姐,先用點飯吧。」靖琪轉了頭,道:「放在桌上吧,我等一下再吃。」
所以在第二日就與大哥段旭仁說,要與赫連靖風談判,拿她與赫連靖風換北地的四座城池。說出了口,心還在痛,卻知道再也無法挽回了。她既然如此絕情,決然而然的要跟他斷了所有一切的聯繫,那麼又何必怪他絕義呢??從此之後,咫尺天涯。
極輕的推了門進去,只見段旭磊正坐站在窗前。開了窗,風吹進來,將帘子掀得極高,映在他臉上,一明一暗的。李介載遠遠望著,也瞧不出神色,只回道:「參謀長,通往北地的陸路,水路及火車方面都已經派人嚴加收查了。只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消息。」好半晌,亦未聽到迴音,只得站著。
可當看到她在房間里啜泣,他心裏竟還是一震。若是對他無一絲情意,她怎麼會躲在房間里哭泣。黑暗中,他緊緊的摟著她,那麼的軟棉如水,直想生生世世的擁著。她縮在他懷裡,此刻方平復了氣息。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髮,空氣里有一種微香,他總恍惚,不知道是床頭的芙蓉花,還是她身上的體香。
待到曲終人散,已過午夜時分了。他頹然的坐在沙發上,竟不敢上樓。分開這麼幾年,他原先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前塵往事,只不過是記憶里的一段花開,過了季節,便再也聊無蹤跡了。可當他知道她與董慕勛定婚,卻無法釋然,無法放開。於是動用了一切手段,將她綁來。其實綁m•hetubook.com.com來做什麼呢?他心裏也回答不出來,但無論如何是不能放她與別的人成親的。
因天還未見亮,丫頭婆子們都還未起身,此刻的整個屋子靜默到了極處。到了卧室,吸了一口氣,這才打開門。忽然眉頭一皺,已覺得不對。卧室門口處向來由兩名府邸的侍從看守的,此時卻無一人。
他冷冷的笑著,但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一身的鄉下婦人衣物,裝扮的當真天衣無縫。若是方才驢車經過,他還真給騙過去了。伸手一把將她的頭巾扯去,烏黑如玉的頭髮如瀑布般散落下來,微微帶著一絲熟悉的香味。他冷冷的道:「將她帶回府邸。」
「來人,將他們給我抓起來。」一個冰冷而低沉的聲音從路旁停著的一輛黑色小汽車裡傳了過來。一排整裝實彈的士兵將兩人團團圍了起來。有人來開了車門,只見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下了車來。
天色漸漸變灰了,雖然依舊莽莽蒼蒼,但已經漸青了。他緩緩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走上了樓。自兩人吵架后,他已經搬到了二樓的房間。此時竟不由自主,等回過神來,已經到了三樓。不知道是酒後的關係還是由於一夜未睡,腦中只覺白茫一片,從頭髮到鼻子到腳,簡直是頂著一片空白走著。
那中年漢子道:「若是我老母病了,我和我媳婦也不湊在這個時候出城啊。」那一對夫妻也點了點頭道:「已經一連查了還幾天了,也不知道查到什麼時候。母親生病這種事情可拖不得的。」只見他身邊站了一位身型頗為臃腫的女人m.hetubook•com•com,花頭巾低下一張極普通的臉,黃黃的,有好幾顆大小不一的黑痣,臂上挎了個包袱。
好不容易等她平復了下來,他竟一點也不想下樓了。只想這麼擁著她,聽她細細的呼吸聲。索性扯了被子蓋過了頭頂,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她惱道:「做什麼?」他在黑暗中吻了下去,吞去了她的餘下的話語。在這一片漆黑的小天地里,他們可以遺忘彼此的過往,忘卻那背叛與痛苦,也無意在意對方的身份,他只知道她在他的懷裡——
果然,才不會一盞茶的工夫,吳朱兩人已經回了過來,道:「城內查得太嚴了。實在無法待下去了。明晚關城門前務必要出城,否則後天定會查到此處。」聽說南部的參謀長段旭磊已經死命令了,務必要在三日內將人找出來。若是找不出來,全都要革職查辦。此重命令一出,誰敢不重視呢。
撐起了身子,抬了手與她擦淚,她伸手一摔,只不理他。低聲惱怒的道:「你——你給我出去。」他心頭柔軟,按住了她亂動的手,用手去擦,哪知道他卻是擦,她就越落得凶。簡直跟斷了線的珍珠,成串成串的往下落。
此時,正好有一輛驢車進城,交身而過。那巡查的士兵捂著鼻子道:「什麼東西,大清早的,這麼腥?」一個販夫模樣的人連連作輯道:「老總,對不起。這是給城裡鼎鴻樓送的鹹魚。這幾日,不是城裡查的緊,好幾日未送了,昨日里鼎鴻樓的夥計特地出了城來吩咐要多送一些過去。」那士兵依舊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嫌惡的到忙擺手道m.hetubook.com.com:「去吧!」
她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緩緩的轉身,抬了眼,看見他正一身的戎裝,冷冷的看著她,眼底黑黝。
那日她親口說出她之所以在南部對他軟玉溫存,只不過是騙他放了董慕勛。他才恍然,原來放不開的只是她。直到她不否認他心底深處最最惶恐的猜測,他才絕望了。心那麼的痛,彷彿有人拿了鈍鈍的刀子,一刀一刀慢慢地在割。卻又是那麼的恨,恨的想把過往的一切都毀了去。
那天他亦無法入眠,在海川港口也是如此的等著天亮。那輪船隻在海川停留半日而已。印入眼的時候,她偎在董慕勛懷裡嫣然巧笑,聲音依舊嬌俏動人,而身型還是如記憶中般纖細婀娜。他站在後面,一動不動。原來她會如此的對別人笑,亦會如此的對別人撒嬌——那種滋味,像是酸,像是痛,像是悲,像是苦,又像是惱!原來只是自己在騙自己,原來就根本無法忘卻。
朱紅放下了托盤,道:「吳關中和朱志申等上午出去打聽過消息了。這幾日成里戒嚴,怕是要緩緩才能出去了。」她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若不是那日他打亂她們的計劃,拖住了她們的時間,以至於雖然出了段府,卻根本來不及出城。但此時也別無他法了,惟有伺機而動。
好一會才輪到那一對探病的夫妻,巡查的士兵拿出了畫像前前後後看了三遍,道:「將頭巾拿下來。」那女人一僵,緩緩的抬了頭,伸手撩開了頭巾。那士兵掃了一眼,這才擺了擺手道:「走吧。」那夫妻慌不迭的拿了包裹,道:「多謝老總。」低頭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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