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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笑著看向沈驃，好像在對一個老朋友訴說著自己的生平：「我什麼都想到過，只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皇帝，有些可笑，可也有些自豪，這人那，不管是誰有誰不想當皇帝的？別人沒有做到，可是我做到了！

「大帥，總得想個辦法啊……」

曾國藩卻搖了搖頭：「臣民們尚在浴血奮戰，我這個做皇上的怎麼可以棄城而出？諸位愛卿，我這個皇上不過當了短短六天，只怕歷史上再沒有比我更短命的皇帝了……

曾國華和一眾湘軍將領大喜，曾國藩從地上翻身而起：「湘王，不，陛下，臣以為既然要稱帝就要趁早，後日就是黃道吉日，陛下何不趁早登基！」

「回家！！回家！！」

張全厲吼，一把搶過了百戰軍軍旗，軍旗呼啦啦的飄揚，張全左手持旗，右手揮動戰刀：

這百戰軍最後的四百精騎，一齊拔出戰刀齊聲厲吼：

「把他全身的肉，給我一寸一寸割下來，曾國華，我看你能夠罵到什麼時候！」

就聽曾國華說道：「湘王，目前雖然不是登基稱帝的最佳時機，但是卑職以為，越是這樣時刻，登基才越能振奮軍心民心！湘王若肯稱帝，我以為長沙必然能守住！」

這些事情，現在先想來就在眼前一般……」

在長沙保衛戰中，第一個回援的沈驃被封為大將軍，盪威侯；而做為百戰軍的將領，張全被「賞」「大湘國」南威侯的頭銜，又賞金百斤，銀一萬。

當第一刀落下的時候，曾國華神色不動，反而放聲大笑，罵不絕口：

「什麼，登基稱帝？」曾國藩一下站了起來，哪裡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那些湘軍將領也都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我出身在農家，少年得志，道光十四年考得舉人，十八年高中進士，年僅二十八歲。道光二十年，得授翰林院檢討。二十七年，升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八年連升六品十二級。

曾國藩點了點頭，然後沈驃拿著火把緩緩站了起來……

每在身上割一刀，曾國華就罵一句，割一刀，罵一句，從始至終，罵聲不停。到了後來，就連劊子手也都害怕起來，手顫抖著不知如何下刀。

沈驃哪裡會懂話里的意思？這個時候的沈驃正沉浸在被封為「大將軍」的喜悅之中，詫異地看了張全一眼，就聽張全說道：

帶著沈驃，來到了「後宮」之中https://m.hetubook.com.com，曾國藩的那座書房外面，已經堆放滿了柴禾，沈驃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就隨著曾國藩一起走了進去……

這場稱帝，有些近乎兒戲，隨隨便便的一提，於是一個「朝廷」就這麼建立起來了。

當張全出現在曾國藩面前的時候，曾國藩全然沒有了大湘國「皇帝」的樣子，他請張全坐了下來，居然微笑著說道：

一八五八年六月二十日，在長沙被圍之後，曾國藩正式登基稱帝，國號為「大湘國」，改元黃龍，曾國藩自稱大皇帝，以曾國華為丞相，平王；鮑超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燕公；一眾湘軍將領也都得到了封賞。

「陛下，天威將軍放棄朝華門帶著全隊士兵跑了！」

有人誇曾國藩，也有人罵曾國藩。千秋功過，誰與評說？後人一定不會忘記曾國藩，也會對其作出形形色|色的評價。

「湘王，請湘王登基稱帝！」

這一提議實在太突然了，曾國藩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尤其在兩湖局勢岌岌可危，長沙即將不保的情況下稱帝是否是個明智選擇？

長沙完了！

說不完，也道不盡……

一個比一個惡劣的消息，不斷地傳了進來，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這個時候的「大湘國」的文武大臣們心裏都很清楚：

沈驃默默地走了進來，默默地說道：「將軍士兵們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跑的跑，平王被俘，大元帥鮑超不知去向，清軍很快就要打到這裏了。」

「陛下，保重！」曾國華用力磕了幾個響頭，然後站起身來：「不怕死的都跟我出去拚命，保衛陛下！」

長沙城裡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廝殺聲和吶喊聲，清軍已經破城，長沙，這座歷史名城，終於落到了康雪燭手裡……

可是曾國藩卻再也聽不到了，在這段歷史上，他走了一條和另一段歷史完全不同的道路，這一點是曾國藩永遠也想不到的。

功過都會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然後再被人一一翻出，用不用的眼光，做出自己的評價。

「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城破后陪著我一起死的，居然是你！好，好，我當一個有骨氣的皇帝，你當一個有骨氣的臣子，來，來，沈驃，你隨我一起前來！」

「陛下，請陛下立刻出城！」曾國華跪倒在了地上，淚流滿面：「陛下，留得青和-圖-書山在，不怕沒柴燒，陛下請出城那！」

曾國藩打量著這間書房，輕聲說道：

雖然只有六天，可是我卻不後悔，沈驃，知道我為什麼要當皇帝嗎？不是因為聽信了那些人的話一時頭腦衝動，而是我特意這麼做的。我心裏清楚的很，只要我一當上這個皇帝，咱們長沙就再也保不住了，可是，我還是當了這個皇帝……

康雪燭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自己，更加不在乎歷史會怎麼評價自己。

張全很清楚這個時候曾國藩的心情，曾國藩已經決意以死殉國了，他站起了身，朝曾國藩抱了抱拳：

事情的發展，和張全所說的一模一樣，當康雪燭這個滿清的「忠臣」聽到曾國藩登基稱帝之後，暴跳如雷，指著長沙方向破口大罵整整一天。

曾國藩巍顫顫的站了起來，在這一刻，他的頭腦里忽然一片空白，他什麼也不願去多想，什麼也不願去多做，稱帝便稱了，又有什麼可以多考慮的？

曾國華臨死前的這句話，好像真一樣的扎進了康雪燭的心口。張震，還有一個張震！自己滅了湘軍，從此之後就將成為張震最大的敵人！

「哦？帶上來！」

沒有多麼崇高的理想，只是想要回家，但這樣的信念，已經足夠支撐他們創造出一個接著一個的奇迹……

他們關心的並不是稱帝能不能夠振奮軍心民心，他們唯一關心的，是長沙哪怕破了，自己好歹也能當一回「開國功臣」的癮。

「陛下，這仗真的沒有辦法打了，我下命令讓他們收復東門，結果公爺命令侯爺，侯爺命令子爵，子爵命令將軍，將軍命令總爺……光我霆字營里，真正的士兵現在居然不會超過一千人……」

其實大家心裏都非常清楚，按照目前態勢，長沙已經無法守住，既然這樣，又為何不在滅亡之前再好好的瘋狂一次，僅僅如此簡單而已……

曾國藩不知道，也無法回答自己……

「張全將軍，你也看到這場鬧劇了，大湘國，嘿嘿，大湘國，建立了只有六天時間的大湘國，完了，就這麼完了！

「陛下，魏公那裡請求援兵！」

「陛下，西門丟了，西門丟了，威武侯投降了！」

「長沙徹底完了！完了！」看著喜氣洋洋的沈驃，張全苦澀地笑了一下：「本來長沙或許還能繼續堅守一陣子，可是這麼一來真的完了……」

人都已經反了，hｅtｕｂook.coｍ.coｍ城也快要破了，就算稱帝也不過是多加一條罪名而已，還有什麼可以害怕的？

「康雪燭，小人爾！當初如喪家之犬，惶惶投靠陛下，今日小人得志，可笑可笑！今日你割我肉，他日不知誰割你肉！」

鮑超最後看了一眼曾國藩：「陛下，俺老鮑去了，可老鮑不會去做向康雪燭那個王八蛋投降的事，老鮑死也當大湘國的忠臣！」

……

回家，這些為了長沙浴血奮戰，傷亡慘重的百戰軍精銳，到了回家的時候了……

而那些湘軍將領，卻忽然好像失去了繼續作戰到底的勇氣，也難怪，曾國藩一口氣封了十一個王，二十二個公，八十九個侯，將軍俯拾皆是，爵位滿地可見。一個小小統帶都起碼是個將軍子爵，真正的士兵反倒沒有了幾個，這樣的部隊哪裡還能打仗？

辦法？曾國藩苦笑了下，自己能有什麼辦法？要有辦法的話也不會有今天的慘況了。

長沙，一八五八年六月。

「狂妄之徒，妄自稱帝，自取滅亡，這個時候尚且如此狂妄！」康雪燭並沒有動怒，只是淡淡地下令道：

曾國藩和一眾湘軍將領聽了微微點頭，忽然見到曾國華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大聲說道：

曾國藩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沈驃好大一會，忽然大聲笑了出來，指著沈驃說道：

「康帥，擒獲反賊偽丞相，偽平王曾國華！」

「陛下，張全去了，請陛下放心，只要張全不死，一定會為陛下報仇，早早晚晚，我會帶著康雪燭的腦袋到陛下靈前！」

「湘王，清軍攻勢太猛，我軍傷亡極大，再這麼打下去的話只怕兄弟們都要拼光了！」鮑超的大嗓門聽起來特別刺耳，可鮑超卻是渾然不覺：

「旗在哪，你們在哪！旗往哪沖，你們往哪沖！弟兄們，回家！！」

「屠城！」

一個接著一個的將領走了，喏大的「殿堂」，只留下了大湘國的「皇帝」和幾個害怕的瑟瑟發抖的隨從，曾國藩苦笑了下：

我任京官期間，廣識京師有道之人，治義理、考據、辭章之學。咸豐元年，太平天國事起，我屢向清廷冒死獻策，其中以『敬陳聖德三端預防流弊疏』最為激進。二年，我典試江西途中母親病故，回鄉服喪。不久，奉命在鄉舉辦團練。咸豐三年，太平天國定都天京我所辦湘軍初具規模，與太平軍轉戰長江中下www.hetubook.com.com游地區。

張全聽著，默默點了點頭，是的，曾國藩做錯了很多事，但是在民族氣節上，他做多了，這輩子只做對了這麼一件事，已經足夠足夠了……

長沙既然肯定要破，那就乾脆早些讓它破了，你看著，長沙一破，百戰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開進長沙，阻擋清軍進攻，咱們這些人死了不要緊，這樣張震就非得直接和清軍對話，張震會幫咱們報仇，會殺了康雪燭，一定會幫咱們報仇的！」

曾國藩笑了，他知道這些百戰軍的將領，說出的話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要做到，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沈驃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平靜地說道：「陛下，敵人似乎已經進宮，請陛下恩准，讓臣侍候陛下上路吧……」

「我曾國藩這輩子做錯了很多事，可有一樣事情我沒有做錯，那就是我拒絕了洋夷的誘惑，我沒有做出丟祖宗顏面的事情……」

「大帥，我倒有個辦法！」

今日你割我肉，他日不知誰割你肉……

「曾國藩者，譽之則為聖相，讞之則為元兇。既振旅，始為王船山遺書，可謂知悔過矣。死三十年，其家人猶曰：『吾祖民賊。』悲夫！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

張將軍，你也走罷，你手下還有數百精騎，趁著現在也許還能衝殺出去，要是將來有機會見到你們大元帥，幫我帶句話給他。

諸位，咱們好歹也建過國了，沒有什麼遺憾的了，我唯一拜託大家，是儘力死戰到底吧，落到康雪燭的手裡，咱們誰都沒有好下場……」

原本清軍屢次攻不克的長沙，在康雪燭重新組織起來的兵力猛攻之下，僅僅只有一天時間，南門、東門方向已經陸續失守……

「皆是反賊，一個不留！」康雪燭冷冷地看著城裡的一切，然後從嘴裏迸出了兩個字來：

「弟兄們，回家，我們回家，殺出去啊！」

「曾文正為中國歷史上最著名人物，同輩莫不奉為泰山北斗。太平軍起事後，不久即蔓延數省。曾文正乃于湖南招練團勇，更有數湘人佐之。湘人素勇敢，能耐勞苦……后蕭條，家人之清貧如故也。總文正一生之政績……其正直廉潔忠誠諸德，皆足為後人模範。故其身雖逝，而名足千古。其才大而謙，氣宏而凝……」

被帶到康雪燭面前的曾國華，滿面血污，身上到處帶傷，可當他見到康雪燭的時候，一個人忽然之間重hｔtｐs://ｗwｗ•ｈetubook•ｃom.ｃom新煥發光彩，狠狠地啐了一口：

說到後來，曾國藩的笑聲越來越響亮了……

……

「陛下，臣是大湘國的大將軍，盪威侯，大湘國若有第一個死節的將軍，那麼就從臣這裏開始吧……」

張全大步走到了「宮殿」外面，他看到自己的部下排列整齊，正在那裡等待自己，張全翻身上馬，抽出鋼刀，疾呼而道：

「我知道了，你也走吧。」曾國藩居然笑了笑，淡淡說道。

「請湘王登基稱帝！」而在這個時候，那些終於回過神來的湘軍將領，再也沒有任何遲疑，一齊跪倒在了地上大聲說道。

「稱帝，稱帝……」曾國藩喃喃說著，但他的眼神里卻是如此的空洞無物……

當兩萬援軍到達之後，對長沙最猛烈的也是最後的攻擊開始了！

當說完了這句話后，曾國華終於死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康雪燭的身子卻忽然抖動了一下。

「康雪燭，小人爾！」

「康雪燭，你能殺的了張震嗎？」

鮑超大聲說道：「陛下，我手下還有兩百死士，都是長久以來跟隨我老鮑出生入死的，我老鮑願意帶著這兩百死士保護陛下衝出去！」

這一噩耗讓曾國藩目瞪口呆，鮑超怒氣沖沖地說道：

「本來長沙之戰雖然艱苦，但湘軍上下一心，還能繼續堅守下去，可是現在貿然登基稱帝，不但會引起清軍更加猛烈的報復，而且全部湘軍將領都沉浸在封爵的喜悅之中，哪裡還有人肯繼續這麼賣命打仗的？」

湘軍上下在絕望之中，已經陷入了瘋狂，他們不會再去考慮，在這個時候稱帝究竟合不合適，也不會去過多考慮，這個時候稱帝會引起什麼後果……

「陛下，城破了……」

「走吧，你們也都走吧，能跑就跑的遠點，千萬不要落到康雪燭手裡。對了，走前幫我把張全將軍請來……」

曾國華早就奄奄一息，忽然奮起最後力氣，死死盯著康雪燭，竟然詭異地笑了起來：「康雪燭，你能殺的了張震嗎？」

「康雪燭，小人爾！」

「旗，把咱們的軍旗給我拿來！」

朝著說話之處看去，卻是曾國華：「湘王，我等不肯離開長沙，又要守住長沙，當今之計唯有激勵民心，讓整個長沙上上下下誓死一心，共保長沙才可轉危為安……」

我曾國藩這輩子做錯了很多事，可有一樣事情我沒有做錯，那就是我拒絕了洋夷的誘惑，我沒有做出丟祖宗顏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