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條是從撒丁島的上部繞行，途徑梵蒂岡、維蘇威火山，再拐上一個大直角一路向南，最終到達巴勒莫——這條航線缺點在於在這夏、秋交換季節，其航線與季風洋流並非順勢而行，優點是途徑可供補給的大碼頭數量較多，可隨時做停船休整。
席茲號上的水手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心中慶幸，大概是來自航海公會的那些個重金換來的信息是貨真價實的情報。
小傑羅長長地「哦」了一聲，與此同時，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大半瓶琥珀色的溶液在透明的玻璃瓶中發出誘人的聲響：「那你們到底要不要拿去啊？」
當天傍晚，太陽從海平線落下，巴比倫海上最大的商業船隊運載著一批貴重煙草以及與這批煙草的數量相持平的炮火，隆重出航。
一時間，人心惶惶。
小傑羅嘁了聲，那張可愛的臉上寫滿了刻薄，摸摸鼻尖翻著白眼說：「你們膽子怎麼這麼小？一口酒而已，晚上雷蒙德大副都在睡覺，誰有興趣扒在窗子上看你們在幹嘛啊！」
水手C：「是啊是啊是啊！」
水手A：「有是有，可是，咱們是領航啊——」
小傑羅眨眨眼，滿臉莫名：「準備睡覺了，你去哪？」
在他的頭頂上，搖搖欲墜的煤油燈伴隨著船隻的航行輕輕搖晃，昏黃的燈光投射在金髮少年的臉上，將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的。
水手C：「拿來拿來拿來！」
可惜……
水手C：「是啊是啊是啊！」
被驅逐下船，那就是事件大條了。
蘭多說著，將自己的衣服下擺從金髮少年手中抽出，轉身離去。
流放碼頭，永不復征和圖書。
蘭多一聽「吃香的喝辣的」，彷彿還挺心動似的猛地抬起頭來幻想了一會兒，幾秒后，他又垮下臉來，搖搖頭滿臉蛋疼地說：「嘖嘖，得了吧，雷蒙德知道非打斷老子的腿不可。」
小傑羅嗤笑：「不拿就算啦，我是懶得勸你們，反正凍死的是你們又不是我，一口朗姆酒都能把你們喝得不省人事，那也真是——」
小傑羅挑了挑眉：「別的船上就沒有瞭望台了么？」
結果，這人吶，一放鬆下來，就容易整幺蛾子。
「他打不過我，我保護你啊。」
因為航海時間較長，海上又是風吹雨淋烈日暴晒，所以淡水並不容易保存，時間一久就容易發臭，多數情況下，船上的水手們都是用淡啤酒來代替淡水完成飲水需求的……當然，如果有一杯火辣的威士忌或者甜滋滋的朗姆酒那就再好不過了，一小口酒水下肚，不僅滿足了饞蟲，從胃部開始往回返的暖洋洋勁兒，別提多銷魂了！
小傑羅聽上去有些不以為然的嗤笑一聲。
剛剛起航連續數日席茲號上那是人心惶惶，晚上負責值班守夜的水手眼睛各個瞪得比銅鈴還大，寸步不移地守在瞭望台上，生怕從那濃濃的夜色之中冷不丁地就飄出一面海盜旗來，直到席茲號順利地途徑安納巴，進入較為空曠開闊的淺水海域，此時，席茲號上已在大海上漂泊四天三夜，而這些日子也是足夠風平浪靜，海盜毛都沒見著一根——
水手B：「是啊是啊，既然有這麼條規矩，那當然就有它存在的道理，萬一喝嗨了那海盜來了我們沒注意，這不是坑了整個船隊么？」
從巴塞羅那到巴勒莫一共有兩條航線。
而今年從航海公會流出來的消息卻稱，巴比倫海最大的海盜迪爾吃了雄心豹子膽，就蹲在梵蒂岡海域邊緣到巴勒莫的路上的某一處，等著一個送上門來的肥老鼠，然後大幹一票。
蘭多沉默了一會兒，捉摸了下怎麼樣才能將雷蒙德是個死矮子爛賭徒的形象描寫得更加生動一些，隨即這才心不在焉地又說：「小傑羅，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就當了名正兒八經的商隊水手呢？你身上這流氓氣息，去當海盜沒準能在巴比倫海發光發熱。」
蘭多：「……」
「……少來了，那傢伙厲害著呢，簡直是地獄來的戰神所向披靡好么！所向披靡！」
於是，由臉上有一道長長疤痕的船員A帶頭一把搶過了蹲在地上的金髮少年手中那大瓶酒，順手往懷中一塞用衣服蓋好，一群當夜負責值班的水手們就滿臉興奮得像是今晚要趁著夜黑風高準備去做採花賊似的，呼啦啦一大群人走上了甲板，準備跟白班的兄弟換班去了。
小傑羅蹲在原地不動，臉面上嬉皮笑臉地目送那群罵罵咧咧的船員離去——直到走在最後那個水手的背影也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範圍內，他這才收斂起了笑，與此同時，彷彿永遠在那雙碧綠的瞳眸之中蕩漾著的弔兒郎當沒個正經的戲謔之情也稍稍收斂，漂亮的綠色瞳眸猛地沉了沉，彷彿從和_圖_書碧綠變成了如同湖水般的藍綠。
只留下他一個人獃獃地蹲在原地，仰著脖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所以，在小傑羅提議當晚的值班人帶上一瓶朗姆酒上瞭望台時，眾人的第一反應是：雖然有點小心動，但是要拒絕。
酒精，驅寒取暖居家航海行船利器！
水手B：「不就是喝口酒暖暖身子么！我他娘還就不信了！」
看上去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
當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從樓梯上消失，船艙內一時間陷入了一陣奇怪的安靜氣氛中。
喜歡走新航線的商隊並不是很多，因為畢竟是以利益為首要目的的航海，所以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更願意選擇自己熟悉的航線，更何況，梵蒂岡是教會的文化活動中心，每一年夏季末是教會活動最為頻繁的時期，這個時間段內，在梵蒂岡都會有羅馬皇家海軍把守，算是給航海安全又上了第二道安全枷鎖——所以在沒有外界影響的情況下，絕大多數的商隊都會選擇為走舊航線。
開航前，蘭多扒在船舷上，看著熱火朝天地往船上搬運炮彈的水手們，莫名其妙地問身邊的男人：「怎麼，咱們這是終於準備下海，要改行當海盜了么？」
黑髮年輕人嘟囔著彷彿喃喃自語的聲音傳入金髮少年的耳朵中，他那勾起的唇角弧度猛地僵硬了下忽然拉成一條飽含著危險氣息的直線，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發現這會兒黑髮年輕人坐在角落裡保持著咬著羽毛筆皺著眉思考的標準姿勢——
水手B：「我們走在最前面呢！」
伴隨著秋季逐漸到來，晚上守夜海風一吹還真有那麼一點兒涼入骨髓的感覺hetubook.com.com，第二天從瞭望台下來換班的時候，那是面色蒼白手腳冰涼彷彿昨晚他們已經掛在瞭望台上死過一回……前面幾天還好，對於海盜的恐懼完勝於生理上的需求，但是眼瞧著即將要達到目的地，這會兒一群閑不住的水手彷彿轉頭就忘記了前些天偷偷賭博被雷蒙德抓住罰得哭爹喊娘的悲痛教訓，開始暗搓搓地惦記上了放在倉庫里的那些朗姆酒——
蘭多縮在角落，並沒有看見此時船艙內這一幕，他只是認真地一邊繼續奮筆疾書他那個被雷蒙嘲笑為「猴子的幻想小說」的航海日記，一邊頭也不抬地說：「你這樣慫恿他們亂來，被雷蒙德知道，他搞不好會把你跺碎了丟進海里喂鯊魚。」
誰不知道雷蒙德大副率領的席茲號是當今巴比倫海最大的商業船隊，那船上福利與同行相比較自然是杠杠的，往往需要招收什麼職位，招聘海報往外面一貼那都是各個摩拳擦掌擠破了腦袋也要在這船上搶得一席之地，因為一口酒被趕下船，還永不復征，實在是划不來——因此這麼多年來，席茲號上的水手們雖然總是犯著大大小小的錯，但是在「值班期間不得喝酒」這一點上，卻是始終沒有人敢去觸犯一下試試看的。
小傑羅愣在原地，良久，他猛地皺起眉，罵了聲髒話。
水手B：「一口朗姆酒能喝倒我嗎？能嗎？笑話！」
……這他娘的可比扣扣工資、幾年沒得升職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嚴重許多。
而席茲號這邊，最開始雷蒙德還有所猶豫，奈何席茲號上老船長留下的幾位說話比較有影響力的副手們都一致決定改航線走斯基克達以及安納巴航https://m.hetubook.com.com線，雷蒙德試圖勸說他們無果，最後還是抵不住眾人的輪番口舌，只是在開航之前，著重將席茲號上的武器以及炮火數量清點了一遍，之後，又在巴塞羅那多停留了幾日，親自寫了書信申請，花了筆不小的金額從皇家海軍處購入一批新軍火。
賭博那再重的懲罰，好歹人還留在船上。
站在他身邊的席茲號大副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閉嘴。」
水手A：「胡、胡說什麼！我酒量好著呢！」
航線是巴塞羅那——斯基克達——安納巴——巴勒莫。
水手A：「但是，這個，還是不好吧？」
「……」小傑羅的唇角勾起，漂亮又可愛的臉上露出深深的酒窩，「我要是當海盜，就拉著你跟我一起去當，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
結果呢？
水手C：「是啊是啊是啊！」
而另外一條航線，是出了巴塞羅那往東南方向開，從撒丁島的下部繞一圈，途徑斯基克達、安納巴，再往北走，最終到達巴勒莫——這條航線屬於新開闢的長線航線，優點在於其順當季洋流、季風走向，行船速度較快，缺點是海域水淺，運滿了貨物吃水較深的商船船隊在這片海域新船必須非常小心。
直到從樓梯盡頭傳來一聲門板被打開之後又被重新關上的聲音，
水手A：「拿就拿！」
完全沒有抬頭看他。
「我去甲板上看著，那群酒鬼喝起來就停不下來，別真的喝醉了耽誤事才好。」
不少的船隊做出了航線的改動，毫不猶豫地奔向了新航線。
就跟「船上禁止賭博」這個規矩一樣，席茲號明文規定：但凡是在值班期間觸碰酒精者，責革職，流放碼頭，永不復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