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對個屁。
雷蒙德唇角抿得更緊了些，清了清嗓子整理好袖子后直接轉身走出了蘭多的房間，只留下黑髮年輕人一個人站在原地乾瞪眼，現場氣氛尷尬得能滴出水來。
蘭多舌尖動了動，幾乎就要直接將夢境的內容告訴雷蒙德，然而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話到嘴邊又沒能說出口，最後只是胡言亂語道：「夢見你哭著跟我道歉不應該這樣怠慢我，然後將席茲號的主權交回了我的手上並叫我巴塞羅羅船長——呃，順便問一句，我還是可以等到這樣的夢境成為現實的一天的，對吧？」
「我聲音還沒你嚷嚷的一半高，你居然反過來說我凶？」雷蒙德用戲謔的語氣反問，「還有沒有天理了？」
很顯然這樣的「憑空消失」是在他雷蒙德大副刻意的安排下才會出現的情況。
「當然是因為利維坦號！」蘭多抓狂，「莫拉號上他怎麼對我呼來喝去你也看見了，我有病啊我對他有什麼……私下的感情！」
「我原本準備等到他當天晚上拿到線索后，第二天弔死他。」雷蒙德垂下眼，面無表情道，「誰知道他失敗了，於是他現在還活蹦亂跳地在牢房裡蹲著，看來要讓『人魚的詠嘆調』『開口說話』，必須要新鮮的巴布魯斯島嶼後裔血液才可以，今晚是本旬最後一個月圓夜，錯過了今晚就要再等下個月了。」
「我就是小白。」
……
他微微瞪大眼伸出手試圖將雷蒙德的手拿開，然而對方的力道顯然不是他可以抗衡的，於是在完全劣勢的情況下被人攔腰一把從沙發上拖了下來，等蘭多在地面上站穩，雷蒙德這才鬆開了他的手，在黑髮年輕人憤怒的瞪視中用四平八穩的嗓音緩緩：「家醜不可外揚，要嚷嚷關上窗戶再嚷嚷。」
「別任性，少爺。」雷蒙德揉了揉被大嗓門嚷嚷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長嘆了口氣無奈道，「你父親的遺願就是尋找到利維坦號，而克里斯汀飛女王只是擔心這艘船落入別的國家會引起更大的紛爭甚至是戰爭才有意尋找——進攻才是最ｈｔｔｐs://ｍ•heｔuｂｏoｋ.ｃom•com好的防守，關於這一點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如果席茲號的船隊找到了這艘船，除非在極為緊迫的戰爭情況下，否則我們可以將它扣下來不交予西爾頓皇家海軍，將它隱姓埋名據為己有。」
「雷蒙德？」
「……」
蘭多話語未落，便感覺到身邊的床塌陷下去了一大半，他稍稍睜開眼，看見原本準備離開的人這會兒順勢在他的枕頭邊坐了下來，然後……將自己的袖子從他的手中拯救回來，雷蒙德半靠在床邊，一邊整理被拽亂的袖子一邊道：「昨天晚上某個只忙著嚶嚶嚶嚷嚷著自己想爸爸以及哭訴我怎麼不來救他的傢伙大概並沒有注意到，那隻可惡的倉鼠從欄杆里爬出去的時候，並不是空著手去的。」
他身上披著一塊濕漉漉的破布，臉上被煙熏得黑黢黢的，頭髮被燒焦了一大半發出焦臭的味兒，然而他卻並不在意這些，他只是在來到安全的地方后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而後小心翼翼地站直了身體，看向自己的懷中——
「蘭多？」
蘭多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很多東西，而且是他眼睜睜看著整件事情發生的情況下：他搞不好是個睜眼瞎。
啪！
「真是不溫柔，活該一輩子討不到老婆。」蘭多打了個呵欠，用疲倦滿滿的聲音說，「我就是突然想到，迪爾活下來全靠他自己努力撲騰，跟你讓他活下來沒有半毛錢關係吧？否則你為什麼會想方設法把他抓進大牢里……」
蘭多萬般頭疼地後悔自己幹嘛問那麼仔細：「好了，住口。」
「……」雷蒙德沉默半晌，而後開口道，「聽著，猴子，雖然你父親臨終前讓我照顧你，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有義務做你夢中的意淫對象——」
烈焰之下，彷彿並不知道自己周圍發生了什麼糟糕的災難，嬰兒不哭不鬧，只是安靜地吮吸著自己的手指安靜地睡著，而此時此刻他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著自己，他從睡夢中醒來蹬著腳「咯咯」笑了起來，那眯成了月https://www.hetubook.com.com半彎的雙眼睜開，湛藍而透徹的瞳眸看著抱著自己的男人——
「真難說。」雷蒙德語氣微妙地說，「我也對你呼來喝去，結果你還不是因為看見一張莫名其妙的委託書大吃飛醋……」
大概是過於疲憊的關係，蘭多在睡著之後其實睡得並不踏實，相反的，他做了一個複雜而坑長的夢。
「什麼時候你已經位高權重到可以操控西爾頓皇家監獄了？」在雷蒙德以冷笑作為回答的刻薄回應中，蘭多打著呵欠從床上爬起來，接過男人萬般嫌棄扔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睡意朦朧的臉，稍稍清醒一些后在地上站穩，結果一抬頭，卻發現男人正盯著自己的臉——
「你剛才做夢了？」雷蒙德遲疑了下，問，「夢見什麼了？」
夢中有漫天遍野的星火，熊熊的烈焰幾乎將夜晚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灼熱的紅……茂密的森林參天大樹在烈焰的吞噬下被燒成灰燼，宏偉古老的廟宇門前雕像轟然坍塌，而蘭多就像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旁觀者，他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耳邊是人群雜亂的聲音，有女人，有男人，還有老人和小孩，他們似乎在奔走，在呼喊，在祈求著什麼，那些人操著蘭多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他耐著性子努力辨認那是哪個國家的語言，卻發現自己從頭到尾只聽懂了一個詞語——
「天黑了，你準備睡到什麼時候？我數三聲就揍人了，三——」
「誰說我背叛老船長了？」
「你知道，其實你信不信對整件事情的影響並不是很大。」
「……」居然還有這種事，「然後呢？」
「小白就沒那麼凶。」
「喔，」蘭多點點頭，「我不信。」
耳邊傳來越發不耐煩的聲音與夢中嬰兒的笑聲混在一起，最後，嬰兒的笑聲變得越來越弱只剩下了某個魔音穿耳的催命咒，夢境中的一切變得模糊，面頰上被人拍來拍去的疼痛倒是清晰立體起來，當蘭多終於忍無可忍地猛地睜開眼睛順便拍開在他臉上作威作福的大手，後者發出一和_圖_書聲嫌棄的聲音，拿開了自己的手：「剛才收到消息，迪爾已經從大牢里『憑空消失』了。」
腦子裡就剩下了「嗡嗡」的聲音，蘭多的後背已經緊緊地貼在了身後的沙發上，他干瞪著一雙黑色的瞳眸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理直氣壯，而此時此刻雷蒙德的臉都快貼到了他的臉上，距離這麼近，近到他幾乎可以看見後者臉上的細小絨毛的距離，他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可以輕而易舉地聽見他胸腔之下那猶如擂鼓般的心跳並對此加以嘲笑……
不確定地將那個名字從嘴邊喚出，蘭多微微瞪大眼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然而就在他萬分地困惑為什麼雷蒙德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個夢境里，那個身影在逐漸地靠近，而當他越來越近，蘭多意識到自己似乎認錯了人，那個人並不是雷蒙德，直到他穿越火牆跳躍到安全的空地上，他粗重的呼吸聲在蘭多的耳邊響起，黑髮年輕人定眼一看，這才發現，此時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不是別人，而是他年輕時代的老爸，雷薩丁巴塞羅羅。
蘭多張大了嘴，「啊啊」了兩聲表達了自己的震驚：「然後呢？」
好在他並沒有。
「蘭多巴塞羅羅，起床。」
「我是說關於你的智商低下這件事。」
「今晚迪爾肯定會有所行動，」雷蒙德再次拍了拍他的額頭，「所以少廢話快睡，今晚還要幹活。」
「委託書不是讓你給燒了么？」雷蒙德微微眯起眼，「你覺得如果我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能把那東西堂而皇之地放在你能找得到的地方？我以另外一個身份在莫拉號上和你同床共枕大半個月你也沒發現我是誰，光憑這點智商你還指望自己能識破我什麼陰謀詭計？」
利坦（Litan）。
然後腦門上挨了一巴掌。
說話的語氣中不無諷刺。
「我老爸讓你去找利維坦號，你卻因為克里斯汀飛女王的命令準備殺了唯一能夠幫助我們找到利維坦號的人！她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就這麼輕易的倒戈了，金山銀山？你吃了我家幾十年的大米——」
「如果你當時提出唱m.hetubook.com.com搖籃曲這種要求，哪怕是小白也會狠狠的拒絕你的。」
「你不是！」
這是……當年的巴布魯斯島嶼？心中詫異，因為聽見了關鍵詞，黑髮年輕人情不自禁地往那火焰中央看去，而眼前除卻一片燃燒的烈焰，他卻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見，火光幾乎要灼傷他的雙眼，正當他想要放棄對這個夢境的探究時，突然之間，他突然感覺到從火牆的另一邊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他飛快地轉過頭去，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在火牆之後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被火焰扭曲成了一道黑色的剪影……
「……」
……
雷蒙德話說到一半，滿意地用餘光瞥見黑髮年輕人原本一張氣到蒼白的臉這會兒由白轉紅變成了煮熟的蝦米……雖然在幾秒后，這個反應遲鈍的傢伙強烈地表達了自己對於「大吃飛醋」這個說法的嚴重抗議，但是很顯然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晚了，畢竟垃圾桶里的羊皮捲軸灰燼就是他的罪證。
黑髮年輕人話還沒說完就被猛地捂上嘴的大手打斷！
只不過他的態度也並沒有多好——想象中作為被逮個正著的背叛者應該有的反應沒有一樣出現在他的臉上，席茲號的大副就這樣挑著眉看著他，兩人對視片刻，直到蘭多反應過來哪裡不對，猛地坐直了身體伸出手推開雷蒙德：「是的！我一早上就在琢磨這件事呢，關於我們席茲號的大副違背老船長遺願擅自叛離的事情——被抓包你就哭著道歉就好了，凶什麼凶！」
「他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活著么？」雷蒙德順口答道，答完之後又猛地一頓，轉過頭來認真地看了蘭多一眼，「怎麼，你到底是你因為出於私下的感情才想要他活著，還是真的像是你嘴巴上說的那樣是為了利維坦號？」
在一些異教文化中，確實會出現將利維坦縮寫為「利坦」的情況。
蘭多：「……怎麼了？」
順著他的目光，蘭多這才發現，在雷薩丁巴塞羅羅的懷中居然抱著一名嬰兒！
「你夢見什麼了？」
他縮了縮脖子將被
www.hetubook.com.com子拉高了些，同時聽見雷蒙德繼續道：「那隻肥倉鼠離開的時候，脖子上掛著的是裝著迪爾血液的容器，這兩天是月圓夜你還記得么？你以為迪爾為什麼要選擇這個時候來西爾頓，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帶走『人魚的詠嘆調』，他只需要讓它發揮功效，知道『利維坦雕像』的下落就可以了——」
雷蒙德順勢站直了身體，垂下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黑髮年輕人，那副張牙舞爪、虛張聲勢的模樣，真的像極了一隻惱羞成怒炸毛的猴子。
「你說的人是誰啊？」蘭多問。
蘭多微微皺起眉。
「我也想問還有沒有天理了，我老爸對你哪裡不好你這麼對他？你還有沒有良心了？我老爸從小拉扯你長大成人對你比親兒子還親——對，這點身為他親兒子的我最有發言權了，我他媽待遇還沒你好！」蘭多說到一半沒發現自己仰著頭這麼跟男人說話很沒氣勢，索性蹭地站起來直接站在了沙發上，這樣原本比雷蒙德矮上小半個腦袋的他就成功地比雷蒙德高了一個頭，他插著腰俯視男人，激動地繼續道，「你居然背叛他！背叛我！背叛席——唔唔唔！」
雷蒙德將這個已經一晚上外加一個上午沒睡覺的傢伙打發回了睡房，後者幾乎是腦袋沾到了枕頭就立刻安靜了下來，站在床邊的男人替他拉好了被子正準備離開，然而還沒等他轉身突然便感覺到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他轉過身低下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床上那個明明困得眼睛都掙不開還要拽著他袖子的傢伙，微微眯起眼道：「你已經不是小寶寶了，我拒絕為你說任何床頭故事……或者是搖籃曲。」
也不知道腦子裡出現了什麼畫面，雷蒙德看上去不是很愉快地抿抿唇：「你夢裡叫我的名字。」
「看什麼？」蘭多莫名其妙。
然而哪怕是這樣的情況，蘭多卻輕而易舉地認出這個人是他所熟悉的——
「你他媽還知道這是家醜！」
「你還有臉提這個！還我小白！」
「……」蘭多胸膛劇烈起伏了下，「那你怎麼解釋你坑了迪爾甚至想要要他命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