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圓圈之內的海水突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整個海平面就像是被一個巨人擊打了一個深坑，圓圈內，水花四濺之間，整個水面伴隨著漩渦突然下陷，嘩嘩的海水傾斜之聲幾乎蓋過了所有一切的聲音！
以上，這就是文化衝突帶來的新鮮感，無論是正兒八經的水手們還是惡貫滿盈的海盜們，一時間大家彷彿都找到了個能夠讓自己提起勁兒來的話題，對面船的放個屁順著海風被這邊船的聞到了，大傢伙也能在餐桌上喋喋不休地爭對對方素質修養批判個半天……除此之外，船員們剩下的唯一樂趣就是每天仰著腦袋，聽大副的休息室里傳來的爭吵聲音——
沒等雷蒙德回答，迪爾猛地伸出手戳了戳蘭多的胸口：「最慘的是你還擺出一副毫不懷疑的模樣！有沒有腦子啊你！」
「難道補給夠航行三十天我們就要開著船在這一望無際的海上繞圈子繞上三十天？返航的時候吃什麼？找到利維坦號然後就可以修鍊成仙嗎？再說了，莫拉號的規矩就是放開了肚皮吃，吃完了就去搶別人的，燒殺搶掠，這才是海盜們該乾的事兒！」迪爾從鼻孔噴出一股氣，「我們為什麼要克制？」
「早上天一亮。」雷蒙德屈指敲了敲桌面的航海圖，「大概是剛剛進入這個海域的時候，一過礁石區，就失效了。」
海上黃昏的落日是大多數在航上航行的粗漢子們能夠欣賞得來為數不多的浪漫風景之一，傍晚時分，閑著沒事幹的水手們都來到甲板上趴在船舷邊欣賞這一百看不厭的景色——最初，在眾人耐心的等待下，火紅的太陽于海平線逐漸沉寂，當太陽、海平線與天空連做一線，遠處的海被光照耀成了好看的橙紅色……
當迪爾將這個理由不厭其煩和-圖-書地用了整整七天。
盯著男人手中那果然一動不動的指南針，蘭多彷彿看見了什麼相當神奇的事物似的瞪大了眼。
迪爾閉上了嘴，隔著一張辦公桌，跟席茲號的大副相互瞪視片刻。這個時候，在他們的身後窗邊，有一個從一開始就一動不動外加一言不發幾乎完美融入背景的身影終於晃動了下——
「這裏沒人讓你燒殺搶掠，所以麻煩克制。」
海盜一號：「我和你一起去！」
雷蒙德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哦。
「是他自己蠢跑上去的。」
「看來，我們確實到了。」
自兩隻船隊合併，迪爾便成為了席茲號的常客，每隔兩三個時辰，他就會耐不住寂寞地跑到席茲號上來找茬，用的理由千篇一律都是：雷蒙德，我覺得你指的路線根本不對，你的那張航海圖有問題。
單純趕路的日子總是百般無聊。
水手一號：「看看，看看，快來看看，那群沒規矩的海盜們居然在甲板上公然賭博，還為了作弊不作弊這種問題大打出手，真是太沒規矩了！一看就知道教養有問題！」
「……喂，我當時是為了讓席茲號及時從戰鬥中脫險，才跑到莫拉號上把船擱淺的。」
第八天，這一天，明明早晨陽光明媚，到了中午的時間海面上卻起了風，只是十月的天氣，本應該秋高氣爽，卻已經讓甲板上不少人冷得不由自主地多增添了一件衣裳，無論是水手還是海盜們都抱怨著在這樣下去他們可能就要提早步入冬天了，更多稍微有一些地理常識的人則猜測，他們大概已經穿越了赤道線來到了另外一個半球——很早以前他們就聽有經驗的老水手說過，在這個地球上，生活在另外一面的一些國家的人和他們過著晝夜顛和-圖-書倒、秋冬翻轉的日子……現在，他們猜測他們可能已經到達了這樣的地方——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一次的航行恐怕是他們這輩子走過的最遠的地方了。
蘭多：「你們就是狗腿，何來打斷一說？我快無聊得起毛了，底艙昏暗躲避大副被抓就死模式暗黑斗地主，誰來？」
「你的意思是，我們在指南針失效的情況下信心十足地航行了一整天？！」迪爾見了鬼似的瞪著雷蒙德，「而現在，我們在大海中央——麻煩誰行行好探個腦袋出去看看，窗外別說什麼海眼或者深海怪獸，就連一隻海鳥都看不見！真正鳥不拉屎的地方！我的老天爺，我們可能已經迷航了！你卻說，我們快到了！」
幾秒之後，當最後一縷陽光徹底消失於還明顯的另外一邊。
「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
「是嗎？雷蒙德，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知不知道距離我們上一次最後經過一個可供補給的國家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天四夜？現在整隻船隊越走越偏，別說島嶼，現在我們大概連一個像樣的陸地都沒看見過——食物是會被快速消耗的消耗品，淡水也是，幾百號人等著被渴死餓死，在這種情況下，你難道不允許我提出異議嗎？」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之中，雷蒙德平靜的聲音在蘭多的耳邊響起。
最初期待著見到傳說中的巨獸的激動逐漸消退，當船隊在海上航行的第七日，無論是席茲號的水手們還是莫拉號的海盜們，都迅速地進入了昔日對於枯燥航海生涯的熟悉沉寂中，每個人都按部就班地按照值班表做著自己被安排到的工作，打鬧說笑少了一些，剩下的唯一的樂趣就是伸長了脖子，ｈｅｔｕｂｏｏk•coｍ.cｏm看看「隔壁那艘船」上的人在做什麼。
雷蒙德微微挑起眉，拍開迪爾的手，而看著迪爾完全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樣，蘭多正想要說些什麼安撫他一下，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窗外從樓下的甲板上傳來一聲驚叫！
海盜二號：「啊，誰知道呢，那群被雷蒙德長期壓迫腦袋出現了毛病的小狗腿們，我猜他們是迫不及待地躲到船艙下面喝酒去了，畢竟天氣越來越冷了，你說我們不會是已經走到了世界的另外一端吧？」
水手一號、水手二號：「我來！」
「……」
而對於黑髮年輕人這種無論雷蒙德說什麼都下意識信服的態度，海盜船長胸口劇烈起伏了下，不高興的情緒毫不掩飾地在那雙碧綠的瞳眸之中出現，他狠狠地皺起了眉：「你們在說什麼鬼話？指南針失效？什麼時候的事情？」
那道裂痕在逐漸的加深，加寬……在距離航行於最前面的莫拉號大約是幾百米開外的距離，那由浪花形成的白色水痕伴隨著海水的洶湧快速蔓延，以不符合任何科學邏輯的方式發生彎曲，最終，海浪線的兩頭彎曲相撞，在原本平靜的海面上圈出了一個無比巨大的圓。
在這樣詭異的氣候下，雷蒙德大副終於失去了其本來應該擁有的耐心，當大搖大擺地在站在他的辦公桌另外一邊的海盜船長，將過去七天不厭其煩地嘮叨過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邊后，他終於做出了正面的回應：放下了手中正在那張航海圖上測量的卡尺，雷蒙德抬起頭看著迪爾說：「我還以為這些天我的沉默已經讓你明白了一些事情，迪爾，你需要知道，你的所謂『我覺得』在我看來並沒有任何的參考價值。」
海盜二號：「我們可不能這麼干，萬一前面出現險情htｔｐs://wｗw•hｅｔubｏok.ｃoｍ•ｃom了就糟糕了！該死的我覺得越來越冷了，得去底艙加一件衣服，順便在迪爾老大看不見的地方喝一口酒暖暖身子，就一口！」
蘭多微微一愣：「我們這就要到了？」
然後相互嫌棄並嫉妒著——
「這自信的反問句真是讓人想要笑掉大牙，迪爾，上一次是誰在準備充足的情況下伏擊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平靜的海面上憑空出現的巨大深坑的神奇景觀，深坑中央的水流很快，翻騰的浪花成了乳白色的厚厚一層，就像是一隻巨大的巨人之眼在安靜地仰視著夜幕初臨的天空，海水飛流傾瀉而下捲起淡淡水霧，就好像整片海洋的海水都在拚命地湧向那無底且無法填滿的巨大深坑，無窮亦無盡——
海盜一號：「是不是已經揍到了世界的另外一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才不用躲到船艙底下去喝酒呢——你看看那個抱著長刀的傢伙，叫老帕德的那個小毛頭，剛才他還舉起了手中的威士忌眉開眼笑地跟雷蒙德致敬，雷蒙德還跟他點頭……這群沒規矩的水手，居然在甲板上喝酒！」
一直單手撐著下巴探著腦袋在窗口看風景的黑髮年輕人這會兒總算是回過神來，甩給樓下甲板上把樓上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正衝著他嘲笑笑得大門牙都露出來的水手們一個大白眼，蘭多收回目光，在身後爭鋒相對的兩位大人身上掃視一圈，頓了頓后道：「不過雷蒙德說的沒錯，歸根究底是我自己跑你船上去的，小傑羅，這可算不得你的功勞。」
海盜一號：「那群水手們一窩蜂地跑到底艙去幹嘛了，又悶又熱又潮濕的，他們是不是腦子有病？」
莫拉號上。
「船隊從西爾頓出發的時候，清點的物資單m.hetubook.com.com就足夠我們航行三十天，這才五天你們就要渴死餓死了，你是不是該檢討一下貴船上的水手們過於放縱，消耗過大的事實？」
「是，海洋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廣闊，不是嗎？」雷蒙德微微一笑，緊接著拿起了那放在一旁的精緻指南針晃了晃，「看，指南針已經失效了。」
……
正當所有的水手們默默地等待著最後一縷光芒像是往日他們見過的無數次那樣被海水吞噬，並正式迎來夜女神的降臨，這個時候，在他們卻發現目光所及之處，海水突然出現了不一樣的波動——最開始是浪花開始翻騰，海上有風，然而哪怕是經驗最豐富的老水手也不能說哪一種風可以將海面捲起那樣細膩的浪花……那浪花層層疊疊，還原本平靜的海綿拉出了一條白線——
迪爾露出個不服氣的表情，蘭多微微眯起眼打了個呵欠，嘟囔了聲「這船艙怎麼感覺尤其冷」，之後站起來湊到雷蒙德身邊，低頭看了看男人剛才進行到一半的工作——指南針旁，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一條規規矩矩的航海路線從西爾頓出發，一路向著畫著利維坦怪獸的那個海域出發，而此時此刻，最後的末端已經幾乎要觸碰到這個海域的邊緣……
正是落日時分。
水手二號：「是啊是啊，換做是我們，早就被雷蒙德老大打斷了狗腿。」
蘭多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擰過腦袋透過窗戶向看去，緊接著便看見了讓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陽光直射，卻絲毫不能帶給甲板上的水手們哪怕一絲絲的溫暖，就好像掛在天邊的太陽是假冒的裝飾品似的。
「啊，我們是打輸了也跑了沒錯，但是也綁架你們未來的船長足足一兩個月那麼長的時間。」
「哦，是嗎？」
就好像是一面鏡子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席茲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