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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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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分曉

第十七章 分曉

謝莫如應了聲是,露出歡喜模樣。
「我不去。」謝莫憂朝謝柏哼一聲,皺皺鼻尖兒,挽著謝太太的胳膊撒嬌,「明天我跟太太去看三老太太。」
謝柏大笑,指指自己,「現在臉上也笑了。」
謝柏問,「怎麼,三叔祖可是有事?」
謝柏道,「那是得勸勸。我記得三叔祖母娘家在寧州,離得有些遠,既然那邊特意譴人送信來,該叫駑堂叔過去看看,倘有能幫襯的地方,也好搭把手。」
謝松完全是為長女考慮,他說的,就是他想的。的確是這樣,謝莫如是嫡長女,有什麼事,自然是她打頭兒。至於逛什麼文玩鋪子,等有空在去唄。他倒是沒想過寧姨娘,寧姨娘怎麼了,這是位賢妾,自來對長女多多照顧,從未說過長女一個不字,寧姨娘當然也是盼著長女好的。謝松明白,許多話,寧姨娘不好說,他畢竟是做親爹的,就給閨女提個醒兒唄。
謝柏想著謝莫如年歲小,對外頭的事不甚知曉也是常情,便一笑解釋道,「世人多是喜花開富貴,或是連年有餘、蟾宮折桂之類的吉祥寓意,他刻一套鴻門宴,又是竹雕,不甚名貴,根本有人買,被鋪子退了回去。要我說,賞玩的東西,那一老套的富貴吉祥真是看膩了。還不如這個,刀工精湛,故事也有趣。」
謝莫如接過,請謝柏一併在梧桐樹下的竹桌畔坐了,一面問,「是什麼?」
「以前看著書學過一些,也只能看懂大概,並不精通。」
謝柏接過靜薇奉上的茶,笑,「打開來看看。」
寧姨娘真想去撞牆,她昨天明明是這樣勸丈夫的,「你送母親過去,便彆強求莫如了,她都跟二叔說好了。再者,三老太太病的也不重,又是探病,咱們忽啦啦去一屋子人,倒擾了三老太太的清靜。這病人哪,就得清清靜靜的養著。」
謝太太見小兒子與謝莫如一併過來,笑道,「你們怎麼走一處去了。」
「可見我眼光還不錯。」謝https://www•hetubook.com•com柏笑呷口茶,愜意道,「你這院子真好。」想著前幾年偶聽丫環閑話兒,說大姑娘張羅著大興土木收拾院子什麼的,不禁一笑,道,「主要是住這院子的人好。」謝莫如是他見過的最懂生活的人。
謝太太笑,「我正說,今天你祖父大約是回來不早,咱們先一道用晚飯呢。」
落日的光落在謝莫如的眼中,謝莫如一笑,眼尾斜飛向上,竟有些光華瀲灧的意味,她道,「明日便見分曉。」
謝柏就是特別喜歡聽謝莫如一本正經的說話,他又在人家這裏吃了大半盤楊梅,牙酸掉滿嘴,這才說,「走,咱們去你祖母那裡瞧瞧。」
謝太太硬給謝莫如感動了一下子,想著謝莫如今日是真高興,不然斷不能說出這般體貼的話來。謝太太笑,「這也好。」
於是,在謝柏過來杜鵑院時,就見謝莫如換了住所。謝柏見此院中兩株梧桐如蓋,遮出大片蔭涼,沿牆遍植藤蘿碧竹,滿院綠意,暑意盡去,不禁道,「這院子正合夏天居住。」
謝柏道,「那我也就回了,娘有好湯,給我送一份兒就成。」
謝莫如深覺不可思議,「這樣好的東西,竟賣不出去?」
謝莫如起身相迎,笑,「二叔來了。」
謝莫如篤定,「肚子里笑了。」都不是頭一遭了,總是偷笑。
謝松堅持,「兒子不在家沒法子,既在家,自當服侍母親。」說著便道,「莫如,你在家可有事?倘無事,就跟你祖母一道過去。你是長女,該為弟妹表率。」
謝莫如但笑不語,謝柏見她手邊一卷書,伸手翻了幾頁,見是一本西蠻語的書,有些意外,道,「莫如你還懂西蠻語?」
謝太太暗嘆,真費勁,怎麼處都處不出那種自在親熱的感覺來。
謝柏笑,「我一位同窗,他書畫是極好的,只是來帝都的時間不長,名聲不顯,這是他遊戲之作,放文玩鋪子里多日售賣不出m.hetubook.com.com。你瞧他這刀工,這功底,放眼帝都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不要說尋常匠人,便是古今大家,也不遑多讓。我一眼就瞧中,想著你定也喜歡,就要來給你賞玩。」
張嬤嬤看著謝莫如長大,自然知曉她的習慣,早有準備,笑道,「我已命梧桐帶人將梧桐院收拾出來了,要搬也容易,無非是箱籠細軟,半日就能理好。」
摸臉,謝柏,「沒笑啊。」
謝莫如沒啥,倒是寧姨娘不禁瞧向丈夫,謝松見愛妾眼中寫滿焦慮,便對謝莫如道,「我聽你姨娘說你原是要跟你二叔去文玩鋪子的,那鋪子什麼時候去不得,如今只你妹妹隨你祖母過去,倘有人問起你來,這不大好。」想想這個長女素來寡淡,難得聽說她有什麼興緻,這次定是真想去文玩鋪子的,遂道,「那什麼鋪子,下次我帶你去也一樣,或是你要什麼,我買回來給你。」
謝莫如也很服了謝柏,她實在不明白她這二叔為何總無故大笑?問還不說,也不知總笑個甚!
謝莫如先命丫環捧上溫水服侍謝柏洗手,道,「請二叔稍坐,我去換過衣裳就來。」
謝柏勸道,「壽數天註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到時把孩子接來好生看顧,宋老爺也能心安。」
謝太太笑,「這才幾步路的事兒,哪裡還用你,在家歇著吧。這是探病,我帶著莫憂去就行了。」
謝莫如這話,依舊不能叫謝太太喜歡,不過,謝太太並未如上次那般直接堵了謝莫如回去。謝莫如的性子,這次否了,她絕不會再開第二次口。謝太太卻是有意同謝莫如緩和一下感情的,想著先前謝柏的生辰宴謝莫如辦的不錯,謝太太便笑,「這也好,你也大了,現今不比前朝,女孩子外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就與你二叔同去吧。帶上婆子丫環,記得早些回來。」
謝太太由兒子服侍著吃了葡萄,看向謝莫如,問,「莫如,你想去么?」
二叔不急,二叔快給你https://m•hetubook•com.com噎死了。
謝太太年歲也有了,聽到這些事總是不甚開懷的,道,「可不是么。宋家沒什麼人了,宋老爺膝下只一個弱女,想是要托給你姑祖母照看。」
謝柏便與謝莫如相伴告退,謝柏先送謝莫如去杜鵑院,提醒謝莫如明日出門穿得簡單些就成,丫環婆子亦不必多帶,四個足矣。謝莫如靜靜的聽謝柏說完,于杜鵑院外駐足,道,「怕是去不成。」
天漸熱,謝莫如就打算換個院子住了。
謝莫如笑,「是二叔覺著我好。」
謝柏手裡拿著個盒子,遞給謝莫如,「不知道你搬了院子,這算是遷居之禮。」
謝柏立刻明白謝莫如話中意,笑道,「你想得多了,三老太太又不是大病,有你祖母過去看看就行了。」再者,他娘要是想讓他一道去看三老太太,肯定直說啊。
謝松道,「我服侍母親過去。」
謝柏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笑道,「哪裡,我帶你出門,這是咱倆的事。」
謝莫憂上前見禮,謝柏笑,「莫如也在,那正好。」復與謝太太道,「我剛去看莫如遷了新院子,說起話來,才曉得她長這麼大連外頭街上都沒去過一次,明兒我休沐,左右無事,帶莫如莫憂出去逛逛。咱家雖是大戶人家,可也不好叫家裡女孩兒真就大門不出了,靖江王家的郡主還時不時出門跑馬呢,也沒人說郡主不端莊。」
謝莫如的面目表情實在看不出想來,她道,「沒見過,想見見。倘是不妥,不去也沒什麼。」
「是啊。」謝莫如點頭,來回把玩,愛不釋手,「既是賞玩之物,原就不該拘泥於材質寓意。何況,歷史典故,總能發人以深思。」
「是啊。」
前頭已說過,甭看這杜鵑院里人聲冷落,說寬敞是謝家的頭一份兒,松柏院都不如它。整個杜鵑院,除了方氏住的主院,還有四個小院,譬如現在謝莫如住的小院,因遍植紫藤,又被謝莫如稱為紫藤小院。這紫藤小院,謝莫如是春天和_圖_書搬來的,冬天她不住這兒,冬天有落梅小院兒可居。故而,暑日天熱而紫藤花落,謝莫如便要再搬一次家了,夏天她住梧桐小院,那院里藤蘿掩映,梧竹至清,最涼爽不過。
謝太太笑,「哪裡還用你說。」
謝柏:……
「天下這麼多書,我也只看自己喜歡的。」謝莫如好奇的問,「二叔,外頭是什麼樣的?像你說的文玩鋪子,裡頭都賣什麼?」
「不急著明兒個跟我一道出去玩兒么。」要是莫憂知道我帶她出去玩兒,早坐不住了。當然,後頭這一句,謝柏沒說,他知道小姐妹兩個不大對付。
謝柏挑眉,「要是有誰覺著莫如都不夠好,那定是個瞎子。」
「急什麼?」
謝太太嘆口氣,「三太爺能有什麼事,是三老太太娘家兄弟,聽說不大好了,譴人送了信兒來。你三叔祖母娘家就這一個兄弟了,焉能不傷心,聽說昨兒請了大夫,我過去瞧瞧她。」
謝柏笑,「我替你去說。」
謝莫如笑,「也好,那今天就搬了吧。」
謝柏道,「這宋老爺年歲也不小了吧?」怎麼聽著閨女還小的樣子?
謝松一席話合情合理,謝柏也說不出半個字的不是啊。他只是瞧了寧姨娘謝莫憂母女一眼,一瞬時又移開了視線。
當時謝松倒沒說啥,誰曉得今日……
謝莫如微微側頭,「這不是就要去跟祖母說么,急什麼,二叔很急么?」
謝莫如十分喜歡,取出來放竹桌上,笑問,「真是好東西,二叔打哪兒得來的?」
謝太太笑彎了眼,嗔,「什麼都少不了你的。」
第二日晨間,晚輩俱去松柏院請安。謝太太既說去瞧三老太太的身子,這是親嬸子,謝尚書道,「多帶些滋補物什。」
謝莫如望向謝柏,不解,「二叔笑什麼?」
謝柏看謝莫憂嘟嘴的樣子,笑哄她,「莫憂明兒一道去。」
謝莫如笑,「祖父既沒有特意打發人回來說要晚些回家,想來雖稍遲卻不會太晚,祖母略待片刻,想來祖父也就到家了。祖https://www.hetubook.com.com父辛勞這一旬日方有一日休沐,今日該好生歇息。祖母若喜歡我過來相陪,我明日再來是一樣。」
謝柏真是服了謝莫如,你這矜持勁兒像誰啊?!謝柏也學謝莫如一本正經,「二叔現在就有空。」
謝柏感嘆,「莫如真是無書不讀。」
謝莫如端坐著聽謝太太與謝柏說話,直待天時不早,起身道,「母親還等我回去一道用飯,祖母,我先回去了。」
謝莫如非但另換了衣裳,還重梳了髮髻,此方帶著丫環出來,那不急不徐的模樣,謝柏都好奇了,問,「莫如,你不急么?」
「我的事,幹嘛叫二叔替我說。」謝莫如道,「我去問問祖母就是。」
謝莫如道謝,「多謝二叔想著,我很喜歡。」
「就是一些文房玩器,有些做工考究,有些是古物,也不一樣,還兼賣書畫。」又一想,「唉喲,你這麼大了,還沒出過門吧。」謝柏大手一揮,「明兒休沐,帶你出去逛逛。」
謝莫如打開盒子,見裡頭是一張竹雕的桌屏,只看一眼,謝莫如便贊,「這刀工真傳神。」桌屏並不大,攏共也就一尺左右的寬度,卻精巧的分了四折,雕的是一個漢初著名典故:鴻門宴。竹雕礙於材質,不算名貴之物,但此竹雕不同,雖是寫意手法,寥寥幾刀,已將種種劍拔弩張的情境展現的栩栩如生,有若親臨。
謝莫如想了想,她自己倒是挺想出門瞧瞧,不過也有為難之處,道,「不知道祖母會不會允准?」
謝莫如道一聲,「是。」
如此,謝莫如方道,「那二叔什麼時候有空,咱們一道去問問祖母。」
謝柏孝順的給他娘剝了粒葡萄,笑,「我哪兒敢定,家裡的事還不是娘你說了算。娘你點頭,我就帶她們去,不成就算了。」
謝太太笑,「你都定了,還問我做什麼?」
謝莫如頗是善解人意地,「二叔不用急,咱們這就過去。」
「這你不知道,宋老爺跟三老太太差二十歲,與你阿驥叔一個歲數。」謝太太感嘆,「正當壯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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