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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太太道，「我知道，娘娘也不是那般爭強好勝的性子。」

宜安公主笑，「這也是。」

第三天傍晚時間，宜安公主自宮裡回來，特意過來謝家，難免說起太後娘娘的鳳體，宜安公主笑，「並無大礙，是娘娘不小心，腳崴了一下，御醫說年前便能下炕走動了。」說著長眉微蹙道，「只是永福、長泰的及笄禮就在眼前。原是說太後娘娘給她們挽發加簪，如今太後娘娘不能移動，可怎麼辦呢。」

不過，兩個孫女還小，謝太太還有幾年可以慢慢思量。眼下卻又有一樁大事。

大雪下了一夜，謝莫如起床時還在下，雪太大，也就沒法子去園子里散步了。

謝莫如披好鶴氅，紫藤撐傘，梧桐也跟著，主僕去園中，折了幾枝梅花，回來屋裡插瓶賞玩。

倒是宜安公主打發人過來說文康長公主府明日有賞梅宴，問兩位姑娘要不要同去。

第二日，男人們上朝走的早，謝莫憂用過早飯帶著丫環婆子到松柏院請安，謝太太叮囑戚嬤嬤幾句，並讓謝忠媳婦跟著，再有謝莫憂的貼身丫環兩人，另外跟著出門的不計，服侍著謝莫憂去了宜安公主府。

謝尚書不愧是謝柏的親爹，他老人家略一思量便道，「不要摻和這事兒，就是太后不成，也輪不到壽安夫人，文康長公主豈不比壽安夫人合適百倍。」太后摔的到底是腳，還是腦袋呀？竟能提議壽安夫人！

謝莫如只笑不語，張嬤嬤就知道不用再說了，打發梧桐去送花兒。謝莫如將修剪下來的花枝放到妝鏡畔，你對所有人好，那麼，所有人都不會念你的好。而她，本也不需要對所有人好。

宜安公主這才算知道她這婆婆的本領，恭敬也恭敬，親切也親切，但是，一遇著大事，那太極打得，真不愧是尚書府的當家主母。關鍵，人家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是啊，禮法上的事兒，問禮部唄。

謝柏上前挽住宜安公主的手，笑，「來，跟我去咱們院兒里。」

謝太太看素藍一眼，素藍便帶著丫環婆子出去了，謝太太道，「我離得也遠了，其實沒看清幾位小皇子小公主，這也是後來聽人說的，倒沒聽說有長泰公主。」

謝莫憂應了。

程離道，「禮部御史台不會坐視。」

真是高興。

謝太太對謝莫憂的教導頗為用心，讓心腹戚嬤嬤跟著謝莫憂，自然是盼著謝莫憂有出息的。

謝太太亦笑，「長公主府的梅林，闔帝都都有名的。」宜安公主的好意，謝莫如的確不好去長公主府，謝莫憂去倒是無妨。

寧榮大長公主長眉一挑，「貴妃？」繼而又笑了，「宮中可是有兩位貴妃的。」

「大皇子二皇子，永福公主靖江郡主，都去了。」

寧榮大長公主將此事與程離商量，程離道，「太后受傷，按禮法，該是文康長公主。」

紫wｗw•hｅｔuｂook.ｃoｍ.com瑰道，「大姑娘也有意思，二爺又不在家，偏給二爺送來。就只給咱們院兒里送了一瓶，別的院兒都沒有呢。」說來也怪榮幸的。

謝莫如行一禮，坐下道，「天冷精神好，這麼好的雪景，倒是願意出來走走。」

「我也這樣想。」謝太太道，「公主到底是與胡家親近。」

謝尚書心下暗嘆，不爭強怎能坐穩貴妃之位，不爭強怎能生下皇子。只是，太後偏心母族，趙國公府勢力不小，對於謝貴妃而言，退就是爭了。

謝莫如不解道，「我看書上說，公主一般是及笄禮後方加封號，兩人位公主及笄禮尚未至，怎麼就有封號了呢？」

其實，消息傳到宮外時，已是第三天的事兒了。待謝太太遞牌子等回信兒，能進宮請安，就是第四天的事兒了。

不，與婆家交好是聰明做法，倘有另外一種念頭，就太傻了。謝家並不是誰的附庸，謝家，是謝尚書的謝家。謝家即使明白胡家針對的是她，也不可能放棄她。謝家或者不能掌控她，但是，她也不會讓謝家覺著她會失去掌控，她與謝家，會一直有著共同的利益傾向。

謝莫憂來得比謝莫如早，也笑道，「是啊，我過來時還特意繞到園子里，幾株梅花兒都開了。祖母，待雪停了，咱們去賞梅花兒吧。」

謝莫憂便大大方方的對女官道，「有勞姑姑稟明殿下，明日我隨殿下一道去。只是不知我何時過去公主府合適？」

唉，這些女人的腦袋，沒一個比得上謝莫如，還總想做些投機買賣。

謝莫憂點頭，心下又有些懊惱，謝莫如說的話，她也明白。只是，就像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謝莫如看透了那層窗戶紙，她卻看不透。哎……謝莫憂泄氣。

夫妻二人坐榻上說話兒，侍女捧上熱茶，宜安公主將永福公主、長泰公主及笄禮的事說了，與丈夫商量，「我看太后的意思，是讓壽安夫人來做正賓，你說呢？」

張嬤嬤笑，「這花兒可真精神。」

「那也得等及笄禮結束后了。」

承恩公府。

晚上在松柏院用過晚宴，謝柏乾脆同宜安公主歇在了謝府，謝太太與謝尚書私下道，「我看，公主的意思，像是為壽安夫人做說客。」

謝柏對寧榮大長公主可沒什麼好感，他乾脆道，「這又不幹咱們的事，你別摻和就行。至於到底如何，還得看陛下心意。」陛下難道是泥兒捏的？親姑媽寧平大長公主都能幹掉，陛下會看寧榮大長公主的面子？這也太小看陛下了。

謝太太笑，「只要太後娘娘鳳體安康，臣婦就放心了。臣婦這兒有上好的桃花酒，還是阿柏釀的，天兒不早了，殿下嘗嘗如何？」

謝柏回府時還說呢，「去公主府，說你到家裡來了。」問宜安公主，「太後娘娘無甚hetubook.com.com大礙吧？」

宜安公主道，「文康皇姐的確是合適人選，但寧榮姑姑是大長公主之位。雖說寧榮姑姑不比寧平姑姑，畢竟也是世祖皇后親女。如果直接繞過寧榮姑姑，讓文康皇姐主持，寧榮姑姑的面子怕不好看。我倒是覺著，讓壽安夫人主持，倒能避免。」

謝柏道，「此事早有成例，當年文康長公主及笄，便是寧平大長公主為其挽發加簪。如今太后受傷，文康長公主便可。論輩份，論身份，都合適。」

但不管怎樣，宜安公主主動伸出手，謝家不會拒絕。讓謝莫憂去吧，家族子弟，親事，前途，家族服務於族人，同時，族人亦要回饋家族。

待女官走了，謝莫憂道，「大姐姐，倘我見了長公主，要不要代你賠不是？」她忙又補充道，「我就是覺著，要是長公主真記在心裏，也，也不大好。」

「回不回來的，也給二叔送去。」二叔與宜安公主的感情還是很不錯的，時時留宿公主府。

在屋裡歇息片刻，謝柏去杜鵑院叫了謝莫如一道去松柏院用晚飯。

宜安公主只得笑，「您說的也是。」不知謝家是不願摻和這事兒，還是不樂意看到壽安老夫人做公主及笄禮的正賓。

謝莫憂下晌方回，模樣很是歡喜，非但文康長公主根本沒再提謝莫如那天的事兒，在長公主府上，她也見到了許多閨秀。謝莫憂雖是庶女出身，自小卻是比謝莫如更受寵，受寵的孩子，便有底氣，氣勢是足的。何況，還有晉寧侯夫人也帶著府上的女孩兒們去了。寧氏的親娘寧太太，是晉寧侯夫人的親閨女，哪怕寧氏做了妾，從血親上，這可是這實在在的。謝莫憂自身素質尚可，她又是跟著宜安公主去的，晉寧侯王家的女孩子們也肯照顧她。連帶認識了幾位閨秀，謝莫憂挺開心，回來先給謝太太請了安，回芍藥院換過衣裳，再過來松柏院說話兒。無非是都見到哪些閨秀，梅花兒如何的事。

謝莫憂自文康長公主府賞梅回來的第二天，太後娘娘在宮裡摔了一跤，各府誥命聞信兒均要遞牌子請安問候。

謝柏笑嘆，「莫如這個性子。」

屋裡就是祖孫幾個，謝莫憂也比較敢說話了，道，「興許是長泰公主有什麼事吧。」

「殿下，御史颱風聞奏事，聞到風聲，便會上本。老夫人這等輩份這等身份，御史不會隨意參奏，但是，倘這事定下來，難保趙國公府沒動靜啊。」

想到明日老妻還要進宮請安，謝尚書道，「倘是見著貴妃，勿必叮囑貴妃，不要在這件事上說話。非說不可，可說禮部，可說長公主，切不能說壽安夫人與寧榮大長公主。」

「當日，謝莫如敢到公府提王莽，今日不妨用貴妃給陛下提個醒，當年寧平是如何用文康長公主的及笄禮來羞辱尚是貴太妃的hetubook.com.com太後娘娘的。」程離輕聲道，「如此，一舉雙得，聖眷重歸承恩公府！」

黃玫嘴快，道，「一大早上大姑娘打發梧桐送來的。」

「為何不辭？不但要辭，還要請大長公主和老夫人一定要說動太后，請貴妃代為主持才好。」

文康長公主府上與謝家是沒什麼交情的，如今宜安公主打發人來問，問的也是兩位姑娘。謝莫如表示不去，看謝莫憂有些心動，謝莫如笑道，「我得罪過長公主，故而不好去。妹妹想去，只管去。上次咱們還見過李世子，那可是再和氣不過的。又有公主帶著你，再妥帖沒有的。」

想了想，謝尚書又道，「宮裡趙貴妃育有皇長子，但凡宮裡有什麼事，與貴妃說，不可與趙貴妃爭鋒。能讓則讓。」

待回自己院兒里換了常服，見案上供著盛開的梅花兒，笑對墨菊道，「這花兒不錯。」

謝太太笑，「我正想說呢，這麼大雪的天兒，不來也罷。」

張嬤嬤道，「何不多折幾枝，各院兒都送一送。」

宜安公主與謝柏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聽謝太太這般說，宜安公主笑，「打擾夫人了。」

「有何打擾的，我求之不得。」

看來，養在胡太后膝下的公主，也不見得都跟承恩公府一條心。

貴妃當然是不成的，不過，程離別有用意，他微微一笑，「當年文康長公主及笄，原應太後娘娘為其主持及笄禮。但是 ，太祖皇帝崩后，太皇太后程氏以胡氏卑微，只冊太後為貴太妃。太皇太後過身，寧平大長公主掌政，依舊不肯太后正位慈安宮，及至文康長公主及笄，寧平大長公主以貴太妃非太后之禮，而親為文康長公主主持及笄禮。」

素藍捧上熱茶，謝莫如接了，笑道，「昨日祖母去承恩公府，壽安夫人的壽宴，可還熱鬧？」

投機買賣可不是這樣做的。

謝太太應下。

「知道。」宜安公主坐在榻上，望著丈夫俊俏的面容，不由笑問，「新衙門忙嗎？」

寧榮大長公主道，「這我豈能不知，可太后親自說讓老夫人做正賓，倘論輩份，老夫人可是文康嫡親的外祖母。太后這話兒都說了，文康不好相爭。」

謝柏自尚主，便換了差使，改去了鴻臚寺，官兒是升了，就是前程遠不比翰林院做翰林。謝柏笑，「鴻臚寺別的時候都不忙，就是年底忙。忙過這一陣也就好了。」

謝莫如笑，「宜安公主倘不是有把握，怎會帶你過去？她既帶你去，就有把握長公主不會計較那日之事，起碼，不會遷怒於你。估計長公主提都不會提，不必擔心，也不用賠不是。你就當什麼事都沒有，過去玩兒一日就好。」

宜安公主道，「那你說誰合適呢？」

當天傍晚，謝柏自衙門回家，知道謝莫憂明日與宜安公主一道去文康長公主府賞梅的事兒，笑道ｈetuｂｏｏk•ｃoｍ.coｍ，「去吧。每年下了大雪，長公主府都會有賞梅宴，只是原來咱們兩府沒什麼交情。如今你也大了，只管跟著公主，玩兒上一日。」

謝莫如喝口茶，宜安公主是什麼意思呢？與婆家交好，還是讓謝家明白，胡氏家族所針對的，不是謝家，而是她謝莫如？

看孫女開心，謝太太也眉開眼笑的。謝莫憂是庶出，但並不是尋常庶女，寧家也是官宦人家，雖然關了寧姨娘，但是，將來謝莫憂說親時，倘真按庶女的檔次，便是謝太太也不能甘心的。家裡培養是一方面，另外也要女孩子多出去見識，自身素質有了，還得叫外頭人知道。外頭人知道了，自然能說一門好親事。至於謝莫如，要依謝太太說，謝莫憂的親事，無非就是門當戶對四字，謝莫如的親事就不好說了，倘論本領，只有別人配不上謝莫如的，沒有謝莫如配不上的。唉，就是不知道陛下會不會插手……畢竟還有當年大長公主府的東西，還有，當年方氏嫁到謝家，嫁妝比文康長公主下嫁永安侯時也不遜色……這人家兒，沒錢過不得日子。太有錢，也叫人憂心。現在一想，謝太太就開始為謝莫如發愁了。

謝太太藉此給孫女們普及一下皇家大事件，也就罷了。即便在家裡，也不好總說皇家事的。

宜安公主笑，「御醫說沒傷著骨頭，到年底就能下炕走動了。」

謝柏道，「按理，該是皇後來主持，為公主挽發加簪。但自先皇後過身，宮中后位虛設，由太後主持，亦在情理之中。壽安夫人雖輩份高，誥命也是正一品，可兩位公主都是嫡公主，由壽安夫人來給公主挽發加簪，不合適。」

謝太太是極歡喜小兒子回家吃飯的，再叫了大兒子，連帶著孫子孫女們，其樂融融的坐了一桌，還令人燙了酒，笑道，「大冷的天兒，喝杯酒暖暖身子。」高興，真高興，尚主，還能尚到宜安公主這好脾氣的公主，運道好。兒子與公主性子也能合得來，從兒子時時留宿公主府就能看出來。宜安公主對婆家也客氣，有什麼外交活動，還能想到婆家的兩個侄女。

謝太太嘆口氣，「楮皇後生長泰公主時難產，生下長泰公主人就不行了，陛下為安皇后之心，當時就給了公主封號。永福公主比長泰公主年長几日，妹妹有了封號，永福公主是做姐姐的，也就提前加了封號。餘下三公主年歲小，是沒有封號的。」謝太太說著，心下亦已明白，難怪長泰公主未去承恩公府，定是憶及生母了。

宜安公主面兒上微紅，起身對謝太太微頜首，隨謝柏去了。謝柏一面換了常服，一面道，「這一場雪，天兒冷，地上滑，你進宮侍疾，走路也小心些。」

謝太太留女官說了幾句話，女官便告辭了。

謝太太做出恭敬傾聽的模樣，並不說話。宜安公主嘆，hetubook.com.com「我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呢。夫人說呢？」

宜安公主面兒有難色，謝柏這才想起來，壽安老夫人是宜安公主的外祖母，謝柏勸她道，「宜安老夫人是陛下嫡親外祖母，可她不是皇族。」你為什麼能破例封公主啊，難道是因為你娘姓胡，錯，是因為你爹姓穆！

這樣的機會，謝莫憂需要，家族也樂意所見。

果然，謝太太已在叮囑謝莫憂，「明日只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玩兒上一日，讓戚嬤嬤跟你一道去，余者丫環，哪個懂事得用，你自己看著安排。」

女官笑，「二姑娘用過早飯過去就好。」

謝莫憂好奇，「祖母，像是尋常人家兒女孩子及笄禮，都是請德高望眾的夫人做正賓，要是公主及笄，都是什麼人做正賓哪？」

謝太太笑，「熱鬧的很，幾位皇子公主也去了，陛下賜了墨寶，太後娘娘賞了許多壽禮。」

謝莫如指了另一瓶花兒道，「給二叔院里送去。」

宜安公主狀似無意道，「今兒我進宮聽到娘娘念叨呢，說壽安老夫人德高望眾，又是老壽星，讓壽安老夫人做正賓。」

謝太太道，「臘月十二。其實兩位公主的生辰差不多，年紀且相仿，欽天監算的上好吉日，宮裡就打算一起辦。介時宗室命婦，各府誥命，都要進宮相賀。」

謝尚書道，「那畢竟是公主的母族，親近一些是人之常情，但大是大非上可得分清楚。我會與阿柏說的。」本就不是正牌子公主，怕是宜安公主底氣不足，故此難免有些想倚重胡家了。只是正經夫族在此，難道謝家不比胡家！老老實實的做公主，一輩子的富貴平安有了！

「也有可能。」謝莫如又問，「祖母，永福公主長泰公主的及笄禮也在臘月么？」昨日聽謝太太提了一句，具體如何，謝莫如就不大清楚了。

謝莫憂乖巧的應了。

謝太太心說，這事兒咱說了也不算哪，只得同宜安公主一道發愁，「是啊。」又道，「想來宮裡自有計較。」

一時，用過早飯，謝莫如去松柏院請安。

謝太太笑，「好。」

張嬤嬤道，「二爺昨兒大概歇在公主府了。」沒聽說回來呀。

謝莫如很願意知道一些外頭的事兒，道，「都哪幾位皇子公主？」

謝莫如心下一動，「長泰公主沒去？」

寧榮大長公主道，「難不成讓老夫人請辭？」

謝太太笑，「通常來說是皇後娘娘親自為公主挽發加簪。像這次兩位公主一併及笄，大概是太後娘娘為公主挽發加簪吧。宜安公主的及笄禮，就是太後娘娘主持的。」有例可循。

謝莫如眼中亦閃過瞭然，既是楮皇后祭日將近，這的確是非常好的不去承恩公府的理由了。

謝太太笑，「要我說，到底怎樣，我心裏也沒個譜兒。倒是朝中禮部，不就是管著禮法這塊兒的，叫禮部那些有學識的大人們參祥參祥，想是再不會錯的。」